第8章 你倆演技真不錯
戌時三刻,寂空山的天色總比別處暗得早了許多,伙房外的院子里有口井,二人點了燭燈放在一旁,坐在小板凳上洗碗。
張余深:“你最好不要喜歡她,否則我若哪天把她殺了,你怕是會傷心?!?p>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師兄為何要殺她?她不是你師父嗎?”
“我從來都沒喊過她一聲師父,也沒說過要當(dāng)她徒弟,是她自作多情罷了?!睆堄嗌顐?cè)過頭瞄了一眼顧楚箬,繼而輕聲說道,“就算她真的是我?guī)煾?,我也照樣殺她?!?p> “為何?”
“實不相瞞,”張余深放下了手中的碗和抹布,定睛看著顧楚箬,“我乃張廷玉張御史的次子,五年前江晚離帶人血洗了御史府,那時我在平京皇宮,這才逃過一劫,不久后我就帶著我爹娘的骨灰上了寂空山要找她報仇,我心想就算殺不了她也就死在她手下罷了,與我爹娘一同沉睡在這寂空雪山也好,誰知江晚離那個瘋子竟搶了我爹娘的骨灰,還把我囚禁于此讓我出不去也死不成,她既然想收我為徒,那我便先順從于她,一邊學(xué)武一邊設(shè)法殺她,這些年我沒少動手,只是江晚離絲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她只把我當(dāng)作玩物打趣,我每回刺殺她她都不會生氣也不會問罪于我,可她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恨她!”
張余深說著就站了起來,他站直了腰板挺起胸膛,義正言辭道:“早晚有一日我要拿回我爹娘的骨灰,殺了江晚離為我御史府上下三百人報仇!”
顧楚箬聽完突然就理解了,心中不由得心疼這位御史府小公子。
寄人籬下臥薪嘗膽的日子的確不好受,他可是深有體會。
張余深坐下,又說道:“顧公子,聽說你是顧尚書的兒子,江晚離殺了你全家,你難道就不恨她嗎?為何還要跟隨于她拜她為師?”
顧楚箬見張余深說得眼眶紅潤,他一定是氣壞了,先前覺得這位大師兄不好相處,沒想到他竟是個性情中人,懷有如此深仇大恨,想必他也是把自己當(dāng)成同一類人,才愿意把如此傷心痛苦的往事告訴自己。
可他又怎么能確定張余深說的就是真的呢?
顧楚箬熟知前面那十個被江晚離滅門的家族,其中的一個確實有五年前的江東御史府一案。當(dāng)年的張御史也的確有一個小兒子常年在平京城,可他怎么能確定眼前這位張余深就是當(dāng)年那個逃過一劫的御史府小少爺?
張余深見顧楚箬許久沒有回應(yīng),心情瞬間低落了許多,他深深地嘆了一口,說道:“罷了罷了,顧公子信不過我,我也不強求,只是我是一定要殺江晚離的,日后還請顧公子莫要插手,我不想連累公子?!?p>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
顧楚箬心里沒底,實在不知道這張余深是否可信,但是若能拉攏張余深,二人或許可聯(lián)手殺了江晚離,此時錯過這個機會,日后怕是不好拉攏。
“師兄,實不相瞞,我亦是如此,我拜她為師不過是緩兵之計,日后學(xué)了武藝定要為我父母報仇!”
誰說拉攏張余深就一定得說實話了,反正張余深又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把顧清遠那個老東西當(dāng)?shù)?p> 張余深聽了這話,眼睛里瞬間有了絲光芒,他差點就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了。
“師弟!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何不聯(lián)手?日后我們報完仇,一同逃離這寂空山莊,如何?”
顧楚箬看張余深這像是看見希望和光的神情,心里竟有一些愧疚,他說了如此多的肺腑之言,自己卻還藏著掖著,實在有些對不起他。
無妨,待他明日去核實了張余深的身份,日后再慢慢告訴他就好。
顧楚箬笑著點點頭,伸出了手掌,“師兄,就這么說定了!”
張余深握住了顧楚箬的手,堅定地點了點頭。
隨后,二人一起洗完了碗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亥時未過,江晚離沒睡,但屋內(nèi)卻是一臺燭燈都沒點。
寂空山雖然冷了些,但是月色一直都很不錯,江晚離摘下了發(fā)飾,褪去了外袍,披散著長發(fā)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趴在窗沿上看著那毫無波瀾的湖面。
冬夜里的風(fēng)冷得刺骨,吹在人身上像是刀在剮,但那窗邊女子卻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甚至頗為享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過的是平京城的夏日夜晚,如此悠哉愜意。
沒過多久,張余深就出現(xiàn)在了窗外,江晚離知道他要來,所以一點都不意外。
“你就不能走門嗎?每回來都翻窗,活像個登徒子?!?p> 張余深抿起嘴輕聲笑了笑,繼而抬腿一躍便坐在了軟榻上。
江晚離看向張余深,他那對鳳眼細長,嘴唇簿簿的,笑起來讓人覺得又壞又好看。
看得江晚離夜情不自禁嘴角上揚,微微笑著,“你今晚好像很高興???事情辦妥了?”
“該說的都說了,他雖說要與我聯(lián)手,卻也沒說實話?!?p> “無妨,”江晚離把目光從張余深的臉上移開,又望向了那湖面,“他若是這么輕易就信了你的話,那我真是高估他了。我已經(jīng)讓南星安排好了,待他去調(diào)查過后自然會信你?!?p> “你打算如何利用他?”
“那年上元之亂,參與其中的還剩三人,一個鎮(zhèn)國大將軍一個丞相,還有一個太尉,要想殺他們我們就得了解宮中情形,好不容易來了個顧楚箬,我要讓他成為我的人,我要讓他把從前的記憶和信仰全部拋棄,我要讓他只忠于我,我要讓他為我開出一條殺進皇宮的路。”
張余深的目光始終在江晚離的臉上,月亮照于湖面,湖面的光洋洋灑灑地映在她的黑發(fā)上、眼睛里、鼻尖上、唇上。
她這副模樣像極了一位尊貴圣潔的公主,如果她嘴里不說那樣的話,如果她的心不要這么狠······可是她變成這樣,不怪她。
“剩下的三人可不好對付,我們要有萬全的計劃和準(zhǔn)備,絕不能貿(mào)然行動?!?p> “我知道,”江晚離抬眸看了一眼張余深,發(fā)現(xiàn)他還在注視著自己,便又把目光移了回去,“你若是覺得前路兇險,就離開這里吧,帶著江禾一起,我不連——”
“江晚離!”張余深壓低了聲音呵斥道,“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
江晚離的眼簾低了又低,始終不敢看他。
張余深覺得自己方才的語氣有些重了,想向她道歉卻又說不出口,二人就這么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一會,張余深鼓起勇氣開口:“抱歉······我······”
他看向了江晚離,卻發(fā)現(xiàn)她不知何時就閉上了雙眼,“······阿離?”
她睡著了。
她總是會在窗邊吹著冷風(fēng)睡著,寂空山可是雪山,就算是張余深也會覺得夜里很冷,可她睡在湖心之上,本就濕冷之氣深重,還要每晚吹著寒風(fēng)。
因為她體內(nèi)有熱毒,折磨了她十多年的毒。
張余深一想到這點就忍不住地心疼江晚離,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偶爾在這陪她吹吹風(fēng),然后等她睡著后把她抱回床上。
今夜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