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xié)拭了拭眼角的淚花,停頓片刻,把身體稍微前傾,口氣微微凜冽的道:“朕想與你們君臣共和,萬世一系,你們?nèi)莶幌码?,那朕就讓你們付出代價?!?p> “為何不殺了張遼。”王越問道。
“張遼才是關(guān)鍵,誰讓他穿著袁軍軍服呢?”劉協(xié)雙眉一挑,面上突然露出傲氣道:“既然設(shè)了這個圈套,總得有人讓他們亂啊?!?p> 淳于瓊見劉協(xié)沒跟上,于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尋來,一見劉協(xié),脫口道:“陛下,咱們得加快速度了。這糧草輜重本就走不快,一旦曹軍反應(yīng)過來,以騎兵的速度,只需半日功夫就追上了?!?p> “烏巢離白馬不過七十里地,只需一日就可到了。我們不著急,他們的混亂不會這么快結(jié)束的。”
“陛下為何如此篤定?”
劉協(xié)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怔怔的望著前方出了回神,淡淡道:“張繡,這次的變數(shù)還是張繡。”
“淳于將軍,你看,張繡與曹操有殺子之仇,就算曹操作為一方諸侯原諒了他,但是作為父親能原諒他嗎?這種事遲早秋后算賬?!?p> “再從張繡投降曹操之事來說起。他本來是打算投袁的,淳于將軍,這事你應(yīng)該清楚?!?p> 淳于瓊嚴肅的點點頭道:“是的,當(dāng)初袁公派許攸前去當(dāng)說客,結(jié)果許攸還沒到,就被趕走了?!?p> “這是為何?袁紹不比曹操實力雄厚嗎?”王越有些糊涂,脫口問道。
“因為賈詡,賈詡這個家伙?!眲f(xié)唇邊浮起一絲輕笑。
“賈詡為何要投曹?”
劉協(xié)有些感慨的嘆息了一聲,伸出三只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道:“有三個原因,第一,曹操畢竟是手握天子的人,是正義之師?!?p> 說到這里,一旁聽的人都面露戚戚。
劉協(xié)清眉一揚,笑道:“無妨,本就是嘛,朕與你們之間沒什么忌諱的?!?p> “第二,袁紹實力強盛,張繡若是去投,那只會是錦上添花,俗話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這張繡去袁營不會得到重用?!?p> “第三,曹操廣布招賢令,一定不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因私人恩怨而毀了苦心經(jīng)營的好名聲?!?p> 王越足足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所以當(dāng)初我替陛下前去游說張繡的時候,他已經(jīng)和和曹操暗中勾結(jié)了,所以張繡才會如此及時解了許都之危。這就是所謂的始有大疑,方有大信?”
“不錯,賈詡真是好手段,誘之以虛利,帶著張繡一步步走下去,當(dāng)后者發(fā)現(xiàn)深陷泥潭時,已別無選擇。難怪人家說郭嘉是螳螂,賈詡是蜘蛛。而張繡面臨的可是螳螂和蜘蛛?!?p> .......
張遼握著手中的密詔,一時感同身受,怒道:“他是誰?賈詡?郭嘉?”
突然,張繡冷笑一聲,長槍掄起,對著張遼劈頭蓋臉砸去....張遼直接棄馬閃身躲避,可胯下戰(zhàn)馬就沒這么好運氣了。
砰砰,幾下之后,滿地白漿紅湯。
張遼臉上帶著噴濺的血水,咬牙道:“張繡?”
“借你人頭一用!”張繡咧嘴一笑,揮舞手中的長槍,“殺!”
“殺!”身后的西涼軍應(yīng)聲而和。
.....
三千西涼鐵騎在張繡的帶領(lǐng)下,歇斯底里的叫著,沖向張遼。
千鈞一發(fā)之際,張遼身后卻是萬箭齊發(fā).....
嗖嗖嗖,箭頭遮天蔽日,仿佛暴雨之前的閃電,天地間滿是寒光。
箭雨之下,嘶吼著的曹軍如潮水般從東往西襲來。
張繡北地槍王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槍出如龍,將周身箭雨格擋在外,與幾名裨將一起撤往巷道躲避。
但不是多有人都有這么好的槍法,那密密麻麻的箭雨,無情的收割著人命。有張繡軍的,也有張遼軍的。當(dāng)場死去的還好,那尚未死透的,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喊叫,可尚未來得及發(fā)出第二聲,在一陣奔逃的戰(zhàn)馬中,立馬被踩成肉泥。
地上慢慢布滿了一層尸體。
當(dāng)徐晃軍來到陣前時,瞟了眼滿地的尸體,眉頭微蹙,“讓騎兵準備,殺了張繡!”
暗影里的張遼難以置信的看著昔日的同袍,在看看地上的那些身著袁軍軍服的曹軍,那些都是呂布麾下,一路追隨自己的兄弟。
張遼單人持戟緩緩走出,攔在徐晃軍前,“莫追了!我們中計了,這是一座空營?!?p> 徐晃抬頭,看著硝煙中,一個人影突現(xiàn),對著左右繼續(xù)下著軍令,道:“追殺張繡。”
“喏!”眾將轟然答應(yīng)。
雖然知道來人是張遼,但是徐晃麾下的那些驕兵悍將的眼中,還是有些輕視。一夾馬腹,呼嘯而去。
待隊伍走遠,徐晃這才仔細看了下眼前人,笑了笑,“文遠?我還以為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張遼目光輕閃,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徐晃定是想將自己與張繡一起射于亂箭之下的,不由苦笑了一下,“咱們的人,死了多少?”
“文遠,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徐晃看了下張遼的臉色,淡淡的說道,“我說句不中聽的話,百十人的傷亡,算不得什么!”
“我是不是該慶幸上次在白馬城外斷后的是我?不然,今日就是你與張繡追殺我了。”
“文遠這是何意?”
“上一戰(zhàn),我并州軍和陷陣營幾乎消耗殆盡,還剩下這百余名老兄弟,今日也全部戰(zhàn)死了。你是不是很驚訝我還活著?”張遼逼視著徐晃道。
后者并不打算接話,似自言自語,又似推心置腹。
“把戰(zhàn)死的兒郎們的尸體都收斂好,現(xiàn)在天氣熱,不能把他們囫圇送回去,都火化了吧!”徐晃偷眼看了看張遼,然后將目光順勢挪到軍陣中的步卒身上,并不打算理會張遼,“他們?yōu)椴芄u命,曹公不能讓他們家中,還有后顧之憂?!?p> 徐晃將尾音故意拖得老長。
張遼斜眼,冷冷的看了徐晃一樣,后者頓時心中一寒。
“曹公愛兵如子,我以為,當(dāng)傳閱三軍,彰顯曹公仁慈,三軍上下,必更為效死!”
“喏!”待步卒去收斂尸體后。
徐晃笑著嘆息一聲,“你別太往心里去,咱們做武將的,要么馬革裹尸,要么隱忍蟄伏。此戰(zhàn),全盤都出自郭軍師的手筆,軍師都是以小博大?!闭f著,微微皺眉,“如此戰(zhàn)役,端的是好大一盤棋,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主公嫡系軍的主意,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人家力排眾議,說服了那些老將?!?p> 說著,長嘆,“還真是,天縱奇才?。 ?p> “郭嘉?”張遼面上有些輕視,“郭嘉再怎么英明,也比不過主公身經(jīng)百戰(zhàn),打仗這事,想得再好,打起來都變樣。我是不是也在計劃之內(nèi)?”
就這時,二人前面火光大起,街巷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