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接駕
張輔,鄺埜聽到這個消息時,有點發(fā)懵,一連問了幾遍之后,都還覺得像是在做夢一般。
大悲大喜,就在片刻之間。
兩位老大人簡直都要瘋了,先是號啕大哭起來,緊接著大笑起來,嘴里念叨著什么“天佑皇明,天佑吾皇”。
看的那家丁驚心肉跳。
張瀛那小兔子崽子出去減個飛球,咋還碰見了陛下,這是什么樣的運氣啊。
陛下又是什么時候逃出的瓦剌?怎么逃出來的?又是怎么到的關(guān)內(nèi)?
兩人也是想不明白,但不妨礙兩人差點高興的發(fā)瘋。
陛下回來了,陛下回來了,大明的主心骨回來了啊。
可高興之余,張輔一想到到陛下身邊只有張瀛那兔崽子和他手下數(shù)百人時立馬就急得差點就要跳腳。
那是什么?
那是陛下,是咱們大明的命根子,這荒郊野外的,要是出點什么事,就你那幾百人能頂個屁用。
陛下若是再出一點點事情,殺了你張瀛祭天都沒用。
“這個狗崽子,”張輔憤憤罵道,“老夫從小就看他來氣,往日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走馬打獵都是浩浩蕩蕩一片,非得鬧著人仰馬翻,京師里人盡皆知一樣。
要不是看著他老張家一門寡婦,老夫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頓不成。
這該死的狗崽子,這么要命的時候,偏偏只帶了這么點人馬,幾百人頂個鳥用,要是陛下再出了一點事,老子活剝了你小子的皮。”
若是張瀛在此聽到這些,定是要說我冤枉啊,這是誹謗,你誹謗我啊。
我就去撿個飛球,哪里又知道還能撿回陛下來。
我要是真帶著幾千人馬浩浩蕩蕩出城,人家就算不說我是個傻子,你英國公到時候還不得抽死我啊。
張輔紅著眼睛:“來人,來人,點兵,去老子點兵,大同城里現(xiàn)在能動的兵,全都跟著老子出城護衛(wèi)陛下,快去?!?p> 張輔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整個大同的兵馬調(diào)到朱祁鎮(zhèn)的身邊去。
很明顯,張輔是被朱祁鎮(zhèn)被俘一事徹底整出心里陰影了。
老子現(xiàn)在就去拉上幾千上萬人馬,老子倒還要看看還有什么牛鬼蛇神敢擋道。
一旁的家丁剛要動身,卻被鄺埜攔住。
鄺埜哭笑不得:“英國公,英國公,沉住些氣。陛下現(xiàn)在在關(guān)內(nèi),身邊又有永寧侯在,尋常的山賊宵小躲都來不及躲,出不得什么事的。
永寧侯
再者說了,等這兵調(diào)好,說不準(zhǔn)還沒出城門,陛下就到了。
現(xiàn)在該是將陛下回來的消息告知各個衙門,準(zhǔn)備接駕才是正事?!?p> 鄺埜一頓好勸,張輔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便讓家丁去告訴各個衙門。
勸罷了張輔,鄺埜匆匆就要離去。
“本兵,你這是要去干嘛?”
鄺埜無奈的指了指胸前的一大塊茶漬,張輔心領(lǐng)神會。
馬上就得去迎駕了,就穿這身衣服,這不是要御前失儀。
張輔心想這些個文官還真是講究。
鄺埜離開之后,張輔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接著立馬扯著嗓子:“來人,來人?!?p> “怎么了,老爺?!?p> 幾個英國公府家丁以為發(fā)了什么,面上嚴(yán)肅的趕了過來。
“錯了,錯了,老夫喊的不是你們?!?p> 這種事,喊這些個家丁能有個什么用。
“去,讓幾個機靈點的丫鬟你,給老夫準(zhǔn)備洗澡水去,老夫要沐浴更衣,一刻都不能耽誤?!?p> 這時,苦著臉的季鐸來見張輔,瓦剌使節(jié)那事,得讓國公爺拿個主意。
張輔一拍腦袋,自己差點就忘了這事。
先前沒辦法,只能好吃好喝好招待,受你的鳥氣。
現(xiàn)在陛下回來了,你還落在老夫手里了,你指望老夫怎么辦?
給你送糧?送你入京?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大將軍,瓦剌人那,您得拿個主意啊,要不然的話……”
還沒等季鐸說完,張輔咧嘴一笑:“什么狗屁瓦剌使節(jié),他們也配有什么使節(jié)?草原上的一群蠻子,反了他們不成?
季鐸,你現(xiàn)在就帶人去,把那群瓦剌人給本國公全給綁了,然后全都往死里打一頓,好好給本國公出出氣?!?p> “大將軍,這可使不得啊”,季鐸一聽,臉都綠了,“陛下可是還在瓦剌人那啊,萬一瓦剌人遷怒陛下……”
張輔輕蔑一笑:“擔(dān)心他個鳥,陛下?
陛下都回來了,老夫害怕了他不成?”
張輔趕著要去沐浴更衣,留下原地石化的季鐸。
總兵府,巡撫衙門,知府衙門,代王府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一同接到了一個天方夜譚的消息:大同城內(nèi)凡七品以上官員,即刻去南城門迎駕。
這些個總兵,巡撫,知府,還有那位大同土著的代王殿下,一下子全都懵了。
迎駕?
迎誰的駕?
送信的人覺得這問題好生奇怪,迎的當(dāng)然是大明正統(tǒng)皇帝的圣駕了。
此話一出,這些個巡撫,藩王,總兵,全都是一副大白天活見鬼的模樣。
半個時辰不到,大同城里已經(jīng)炸開了鍋,南城門外已是烏泱泱的不知多少人。
前面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英國公,兵部尚書,代王,大同巡撫,大同知府……
雖是擁擠不堪,可全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排好站好。
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直到一只馬隊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
海別看著獨自一人勒馬上前的朱祁鎮(zhèn)。
“臣,兵部尚書鄺埜,拜見陛下?!?p> 當(dāng)看見朱祁鎮(zhèn)那張頗有些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時,開口的鄺埜再也止不住嗓子里的哭意。
“臣,英國公張輔,拜見陛下。”
“臣,代藩朱仕壥,拜見陛下。”
…………
接著,身后的無數(shù)人紛紛拜下,一齊大吼:“吾皇萬歲?!?p> 聲音直沖云霄,如平地驚雷,就連朱祁鎮(zhèn)座下的馬匹都嚇壞了,有些受驚,鳴叫起來,不安的磨著馬蹄。
畢竟不是儀駕的御馬,沒見過什么世面。
直到這個時候,生長在草原上的海別,才是第一次知道大明皇帝究竟是何種的尊貴。
目光所及之處,無人敢站。
天地之間,仿佛只有此人才能站立一般。
沒人覺得不妥,仿佛道理就是這般,他理應(yīng)接受萬民的跪拜。
此時,整個大同都好像匍匐在此人腳下。
她突然想起了昔日在瓦剌的時候,朱祁鎮(zhèn)告訴她,自己手握百萬兵,治理億兆民的時候,自己還覺得可笑。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可笑的該是自己。
海別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自慚形愧的感覺。
朱祁鎮(zhèn)緩緩下馬,上前扶起了張輔,鄺埜二人。
兩人皆涕泗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