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桑挽準備去溫陌的書店里打發(fā)時間,她仍是一席白色長裙,一直垂至腳裸,及腰的烏發(fā)高高束起,纖細的腕上系著一根紅繩,十分顯眼。
路上經(jīng)過一家成衣鋪,櫥窗上展示著一件精巧的連衣裙。有一位女孩駐足于此,她望著櫥窗,眼底盡是艷美和微不可察的渴望。
桑挽似乎在哪見過這幅畫面,在書上,狗追著狗滿地跑,貓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閑逛,風(fēng)刮過樹梢,磚瓦整齊地鋪了一路,鳥雀在枝葉上降落,勿勿地成了夏的影。
書店里,一盞舊收音機播放著某個電臺,一道很溫柔的女聲,風(fēng)扇依舊在轉(zhuǎn),橘貓俏無聲息地走過房檐。溫陌安安靜靜地翻著書看。
桑挽沒有進去打擾,她像一個外來者,她只是看著他,陽光把她圍得無處可逃。
在溫陌抬頭的一瞬間,她才款步走進屋子。溫陌禮貌的朝他笑了笑,桑挽頷首,問:“方便推幾本詩集嗎?”
溫陌應(yīng)了聲:“好,文學(xué)著作還是偏小眾一點的?!?p> “后者,吧。”
距離有些近,她看清了他左眼下的淚痣。
他好像,很溫柔。
桑挽接過溫陌迎過來的書,《我和世界天長地坐著》。
“坐這里幫我看會店,可以嗎?”溫陌往柜臺示意。
“嗯?!?p> 他向她道了聲謝,摁掉了收音機,而后轉(zhuǎn)身去了樓上。幾分鐘后,他背了把吉他下來,順便問了桑挽一句:“不介意吧?”
“不會?!?p> 溫陌就坐在門檻邊,調(diào)了調(diào)琴弦后彈了起來,邊彈邊用左腳打拍子,很平緩的音調(diào),桑挽聽過,《挪威的森林》。她放下書,望著不遠處的少年。
白襯衫,吉他,挪威的森林,我與世界天長地久地坐著。
她在他的節(jié)奏里的讀詩歌,有點不可思議,不是嗎?
下午三點,空氣被煮得悶熱,溫陌放置好吉他,起身邀請桑挽和他去附近的小賣部些冷飲。
“那這店呢?”她問。
“沒事,不會有什么人過來的。”
桑挽眨了眨眼,看著他:“哦——?!?p> 他們漫步在成片的綠蔭下,陽光穿過枝葉間的縫隙落在地上,印成光影,偶爾有幾輛車駛過,帶起一些灰塵。她跟在他身后,踩著他的影子走。
“那本詩集你看完了?”桑挽問,面前的人停下步伐,等她和他并排,輕“嗯”了一聲。
“五月末的衣襟合上
扣住落雨的下午
一些貪婪在冷玻璃上集合軍隊
藍白格子,魚尾
心思邁著幾何的步,情緒是漫長的連衣裙
不講邏輯
紐扣綴在心頭,看它狡猾的天真
傘面漫反射兩場雨的時間
一個稱呼細細打磨
重量不可捉摸,在天平的一頭扮演砝碼
愛、生命,憂郁和熱情,在另一頭起落
一雙手在天空爬行
潔白地垂下,我若開口喊你
它就掛起,不在乎巨大的浪費?!?p> 少年輕聲朗誦,聲音帶著磁性。
原來他聲音怎么贊。
“心思邁著幾何的步,情緒是漫長的連衣裙,不講邏輯?!彼滩蛔≈貜?fù)了其間幾句,音色清冷。
溫陌沉默了,他想起了他的同學(xué)朋友。盡管才相處了一個學(xué)期,多少每個人都了解一些,他活了十六年,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只是她是例外,她同他見過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桑挽想,她大抵會一輩子記住這一幕,因為浪漫。她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位少年。
那位少年郎偏愛文學(xué),喜歡看書。一日在圖書館的檐下躲雨,后來他朋友舉著傘來接他,并問了一句,說了今天會下雨,為什么不帶傘?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會踩著七彩祥云來拯救我,他說。
果然,書看得多的人就是不一樣。
前面便是小賣部,店主是一位婦女,,一邊扇蒲扇,一邊看掛在墻上的電視。
溫陌買了一瓶冰可樂,桑挽要了一瓶蘇打水。
“好棒!”桑挽呼出一口氣,咽下口中的液體。
“溫陌?!彼兴骸芭阄胰ズ_呑咦?,好嗎?”
“好?!?p> “去海邊抒情?”
“還是純粹的想要我陪你?”
啊?
桑挽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最后面無表情地回答:“明,天,見?!?p> 溫陌看著她的背影,發(fā)覺剛才的話有些出格。畢竟那個叫桑挽的同學(xué)似乎很純情。
后來他追了上去,站在她身后喊住了她的步子。
“我還沒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彼f:“交個朋友?!?p> 桑挽乖乖給他掃了微信,應(yīng)了聲好。
“桑挽,我明天準備去火車軌那走一遭,有興趣一起嗎?”
“車軌?”她說:“有興趣,我愿意,很愿意?!?p> 溫陌輕笑出聲,露出一個梨渦:“嗯,車軌?!?p> 他們告了別,各自回家。
小城的夜色很美,天上的星辰?jīng)]有規(guī)律地閃爍,同彎月竊竊私語,晚風(fēng)與每一幢樓房相擁,人間亮了幾盞燈。
桑挽在陪外祖父母聊天,再晚些,她躺在床上看了會電子小說后就睡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麻雀正嘰嘰喳喳鬧得歡的時候,溫陌穿著睡衣,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站在門口前,半瞇著眼看著對面的少女。
桑挽今天穿了一身米色的束腰長裙,她抿了抿蒼白的唇,覺得尷尬,太早了。
可是,溫陌好帥哦,他犯規(guī)。
“咳咳,我只是路過?!彼诸^看著自己的鞋尖,又補充了一句:“夢游路過?!?p> “同學(xué),你的借口很可愛?!弊玖拥每蓯邸?p> 桑挽抬頭看他,歪了歪腦袋:“禮尚往來,你的眼睛生得很漂亮?!?p> 溫陌挑眉,彎了唇角。
下午兩點。
桑挽跟在溫陌身旁走。
風(fēng)景很美,人也很美,只是陽光太過炙熱,這天氣有點不識好歹了。
“溫陌,我熱。”她打著遮陽傘,放軟了聲音。
“多曬太陽可以長高?!彼苷f他也很熱么?
“看到火車軌了嗎?”溫陌的目光落在前方,一條生銹的車軌躺在茂盛的草間,這里是一處斷崖,周邊只有一座廢棄的木屋。
桑挽用鞋尖碰了碰車軌,問:“會有火車在這經(jīng)過嗎?”
“偶爾,只是偶爾。”
“溫陌,傘給你,一起遮吧,身高問題,你舉會更方便?!?p> 他垂下眸,應(yīng)了。
她站在火車軌的邊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米色的裙擺輕輕楊起,幾縷發(fā)絲貼在臉上。身邊的少年佇在車軌下,白色衛(wèi)衣,黑色休閑褲,單手舉傘,配合著她的速度。
桑挽和溫陌的距離不過幾厘米,她重心有些不穩(wěn),微微皺眉。
“牽著我,向前走?!鄙倌瓿⑿?,傘投下一片陰影,把她籠罩著。
桑挽一愣,呆滯地哦了聲,拽著他腰間的衣服。
她看到他們的影子零距離地接觸,她聽到她清晰的心跳聲。
氣溫多少度?她的體溫多少度?
溫陌耳根發(fā)燙,風(fēng)里滿是桑挽的馨香。
五分鐘后。
桑挽微提裙擺走下車軌,她實在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美色誤人?。?p>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隨意地聊著。
溫陌說,他的夢想是可以背著一把吉他,浪跡天涯,四海為家。桑挽想了想,覺得他的夢想,純粹又浪漫。
“我沒什么夢想,但有一個心愿。我希望我可以活到2100年2月30日星期八?!彼犚娝f。
溫陌以為她在開玩笑,不經(jīng)意掃過桑挽的雙眸。
她似乎是認真的。
呃,這該說些什么好?
三秒后,他憋出一句話:“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p> 桑挽聽此笑彎了眼,不愧是他。
“溫陌,等落日出來,黃昏結(jié)束再回去,好嗎?”
“嗯,陪你等。”陪你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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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宥噦
這一章字數(shù)有些多,剛剛邊打王者邊碼完的,外面下了雨,適合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