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我看了。”趙橫渠爭辯道,語氣中透露出的底氣并不多。
“我上次來給你帶的那些書,里面有一本《商君書》,第一篇講的是什么?”
“……”
“好妹子,咋別問這些事行不,咋們吃吃喝喝,好好耍耍,散散心多好?!壁w橫渠打個哈哈,提起書就頭疼,他確實不是讀書的料。
“我來就是為了散心?我來是為了看你有多蠢?!?p> “……”
“我那里蠢了?”趙橫渠無辜道,他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蠢。
趙橫水眉目上揚冷笑道:“待人待事,沒有不蠢的。樓下的幾個雜役苦苦多年等著熬出頭,心機(jī),毅力,四個人你一個都比不過信不信?”
粗淺兩眼,她就看出了下面四個人沒一個省油的燈,而自己的蠢二哥盛氣凌人,手下又沒有能用之人,明顯是走在取死的路上。
“我好待是一階的修士,他們幾個連修為都沒有,我殺他們就像一腳踩死螞蟻,怎么跟我斗?”趙橫渠不服氣道,任何一個當(dāng)哥哥的被妹妹這般訓(xùn)斥,面子都掛不住,何況他還是個修士。
“娘讓你上山修心,你就學(xué)會了個別人不學(xué)也會的以力壓人?”趙橫水對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哥哥失望至極,這般德行,根本不可能回去和大哥爭位置。
飯菜上桌,趙橫水招招手,沖親自送菜的梁老板道:“老板,麻煩你把這盤魚送給樓下的那幾個人,就說我代我哥陪個不是?!?p> “趙橫水?!壁w橫渠一拳砸在桌子上,整張桌子上的飯菜一震而起,隨即落下。
接過菜梁老板渾身一震,一動都不敢動。
趙橫水?dāng)[擺手示意梁老板端魚下去下去。
“怎么,打你臉了?那我再打一次?!闭f著,啪一聲,趙橫水一巴掌扇在趙橫渠臉上,迅雷不及掩耳,趙橫渠右臉上鮮紅的掌印,
憤怒至極的趙橫渠掄起巴掌,半天打不下去,面年前的人,畢竟是他的親妹妹,他上山這五年,也就她一個人會來看他。
趙橫水自顧自吃著飯菜。
緩緩放下手,趙橫渠一點胃口都沒有。
樓下,四人啞然望著桌子上的九燉魚。
梁老板沒落下話,該說的與能說的都說了。
“那吃唄?!睆埛铰氏乳_口道,他心思靈活活,猜到了那個女子不簡單,至于趙橫渠的妹妹為什么要打趙橫渠的臉把這道菜送下來一份,猜不透就不猜了。
“吃就吃唄,有毒不成?”柴小貓直接上了筷子,他就算看破了也不會多說什么。
余下的吳小心與呂輔看著兩人動了筷子,也不再猶豫。
九燉魚做法繁復(fù),魚是鯉魚,說是九燉,實則燉了三回鍋,第一回調(diào)料極重,第二回遞減,第三回清燉,所以湯味鮮,肉味重,極好吃。
幾人吃喝一半,就看到了樓上下來的趙橫渠兄妹。
女子率先下樓,沖四人在的這桌微微一笑笑,才轉(zhuǎn)身離開。趙橫渠跟在后面,臉上的紅印已經(jīng)消退,他可不想被這四個泥腿子看到這些。
等人走遠(yuǎn)了,呂輔低聲道:“這娘么,床上一定了不得,讓我睡一回,我這九年雜役白干都行?!?p> “慎言?!眳切⌒男÷曁嵝训?。上下大王朝里面的達(dá)官貴人,鬼知道有什么神仙本事。
“人都走遠(yuǎn)了,能有多大事。”呂輔滿不在乎道。
呂輔話音剛落地,搭在桌子上的手瞬間抓緊桌椅,神色驚恐,緊跟著桌椅被拉翻,人撞碎木窗,倒飛出去。
吳小心三人緊跟出門。
街道中心,兩輛馬車前,呂輔仰天躺在地上,嘴里冒著血水。面前犁出一道長長的血槽,背部不用看都猜得到血肉模糊。
大中午,多數(shù)人都在家里吃飯,極少數(shù)路過的人停下腳步,遠(yuǎn)遠(yuǎn)觀看。
一名背劍男子在趙橫渠與趙橫水面前重復(fù)著呂輔剛才說過的話,說完側(cè)身站在一旁,從容不迫。
趙橫水輕笑一聲,目光沒有看呂輔,反而看向站在酒樓門口的吳小心三人。
趙橫渠怒氣沖沖來到半死的呂輔面前,一腳重重踩在頭上:“狗奴才,膽大包天。”
眼見呂輔有氣進(jìn),沒氣出,吳小心跑到呂輔面前。
張方眼見吳小心遠(yuǎn)去,一咬牙,也跟了過去。柴小貓則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看著。
“怎么,你膽子大了?”趙橫渠抬頭戲虐道。
“趙公子,他這樣子已經(jīng)半死不活,能放他一條生路嗎?”吳小心低頭問道。
“能,不就是說錯了句話嘛,你說對吧,我也不至于因為一句話就要人性命?!壁w橫水緩緩邁步上前,她不是那種偏信儒家學(xué)說的大度女子,在國子監(jiān)求學(xué)時,那些迂腐先生教給她的大道理,她也從來沒信過。她的心眼其實很小,尤其是對男人。
呂輔艱難轉(zhuǎn)頭,目光乞求,望向趙橫水,如果此刻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是在山上白活了九年。
趙橫水迎著呂輔乞求的目光平靜道:“你這九年雜役已經(jīng)白干了,我會帶你離開河馬山,讓最好的御醫(yī)給你療傷,以后就在我身邊當(dāng)個太監(jiān)吧,不聽話我就讓你人頭也落地?!?p> 苦苦熬了九年,一朝不慎便要去做太監(jiān),呂輔眼神憤怒怨恨,隨即死寂,哀莫過于心死。
吳小心立在原地,還想說點什么,張方看出了他的沖動,死死拉住他一只手臂道:“吳師兄,慎言。”
“我是個講道理的人,有什么想說的你都可以說。”趙橫水對吳小心笑道。
普通的笑容在此情此景下顯得詭異,張方心道難怪這女人能打趙橫渠的臉。
一言決定了一個凡夫俗子,或者一個小小修士的命運,對她而言都是輕而易舉之事,甚至連心緒起伏都沒有半點,她只是想玩玩。
“他只說錯了一句話?!眳切⌒乃浪蓝⒅媲暗纳咝琅?。
“是啊,然后呢?”趙橫水裝作疑惑道。
等了半天也不見這個要入門的雜役弟子說話,趙橫水也沒興致了:“沒事的話我就走了。哥,麻煩你給山上管事的說一聲,地上這人我?guī)ё吡恕!?p> 吳小心站在原地,鼻尖血腥彌漫,最后看了眼地上的血跡,一句渾話,大半條命就沒了,這個世道這般模樣,弱者沒有話語權(quán),以前這種事只存在于其他弟子對后山的闡述,他還是第一次遇上。壓在心頭的罪不至此沒說出口,但是他清楚那個女子明白他的意思,她在等他親口說出來。
坐上了馬車,趙橫水暗嘆一聲,自己的二哥腦子不好使,這是朝廷里誰都知道的事情,在山上已經(jīng)被人當(dāng)槍用了太多次,也不好多說什么,秋后算賬的事都是她來做,這次上山處理了幾個敢拿他哥當(dāng)搶用的人,算是不虛此行。
揭開簾子,沖旁邊笑得歡快的二哥招招手。
趙橫渠靠了過來。
“二哥,聽妹妹一句勸,好好看看書,少得罪點人,不值得。如果要得罪人就斬草除根,那人留在山上我怕對你是個禍害,才臨時起意帶走他。至于剩下的三個,就當(dāng)殺雞敬猴了。這兩次來看你,一次比一次失望,二哥,你年紀(jì)不小了,要自己爭氣,娘那里你也清楚…”
年紀(jì)比趙橫渠小的女子婉言相勸,好像她才是年長的那個,至于趙橫渠能不能聽進(jìn)耳就是另一回事了。
望著遠(yuǎn)去的車隊,趙橫渠斜瞥了一眼酒樓與吳小心三人,才離開鎮(zhèn)子上山,路上時不時踢幾腳野花野草。趙橫水不知道的是他這個哥哥練氣馬上要邁進(jìn)三境了,被人以大神通障眼,她身旁的那位六階供奉劍修都查探不出來。
趙橫渠二十歲的年紀(jì),這般修為,有的是跋扈的底氣與本事。
柴小貓走來輕拍吳小心肩膀道:“走吧?!?p> 三人神情里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讓柴小貓與張方先上山,吳小心挑著柴火慢慢悠悠往山上走。
體內(nèi)血氣鼓動,傳來一股力量,吳小心低頭想著呂輔一事,不自覺把氣血聚集起來,狠狠一腳踏在地上。
石板路出現(xiàn)一道淺淺的腳印痕跡。
不敢置信看著自己踏出腳印的右腳,我什么時候有這么大本事了?這是石頭啊。
放下柴火,吳小心再次用力一腳踏下。
腿上傳來一陣痛感,吳小心抱著腿蹲在地上,半天才直起身來。
莫非撞邪了?回憶了一番剛才的事情,吳小心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不知不覺控制翻滾血氣聚集在腳下,才踏出了那一腳。
之前他一直不敢調(diào)動控制血氣,怕是走火入魔的路子,沒想到無意間的一次動運竟然有這么大本事。明白過來的吳小心再次嘗試控制體內(nèi)氣血翻滾,翻滾的氣血聚集在右腳上,一腳踏下去,石板路上再次出現(xiàn)一道淺淺的腳印,腿也不疼。
吳小心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有修行者才有的本事,按捺住心底的震驚與激動,決定先把柴火送上去,再試氣血功法。
這種控制氣血的感覺很奇妙,不是心想就能行,而是身體內(nèi)部仿佛出現(xiàn)一種難以用語言去描述的東西,像馬夫手中的鞭子,在鞭子抽打下,馬會跑向正確方向??刂茪庋奂谀_下的東西就是是這個作用,他是個馬夫,趕著體內(nèi)的氣血滾動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