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忘記張小雅落地時的話,吳小心開口道:“你哥在前面山上,要見他的話就自己走兩步。”
張小雅置若罔聞,緊閉眼睛,自顧自哭泣。
放開張小雅雙手,吳小心索性橫躺在地上,單手拄頭,看她哭。小姑娘很像六歲時的自己,不講道理,只知道哭喊,乞求別人施舍些什么。他能哭一整天,把性子不錯的徐爺爺惹惱,最后依舊什么都沒有,徒增人厭。不知道這個小丫頭能哭多久?她哭起來嘴巴長大也沒自己大,聲音也沒自己洪亮,沒得比。
沒多久,大概是無力哭喊,聲音漸小,張小雅終于舍得偷偷睜開眼睛,想看看周圍情況,只看到那人在面前靜靜看著她哭,好像還很興奮。
吳小心嘴角掛笑道:“哭???怎么不哭了?我給你說,我小時候能哭一整天你信不信?你要是能哭一天,咋兩拜把子當兄妹吧。”
張小雅嘟著嘴哽咽,頭扭到另一邊,不想搭理吳小心,也不想再哭。終究是農村出來的孩子,還是有兩分骨氣,也不愿再被人看笑話。
見到時機差不多了,吳小心起身指著通玄峰:“你哥在那座山上,他不知道你在這里,肯定不能來找你,我要去找他,你去不去?”
“你找我哥?要干啥?”張小雅怯生生問道。
“等我找到你哥時,大概天也黑了,我會告訴他你在這里哭的消息,然后你們兄妹情深啊,你哥順著山路來找你,他又不熟悉山路,指不定在哪里就掉下懸崖摔成碎塊,你留在這里等你哥,你哥沒來,就被山上的野獸吃進肚子里,別看這里是仙人住的地方,有的神仙專門放養(yǎng)野獸,被吃了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p> 一番話嚇的趙小雅臉色發(fā)白。
吳小心伸個懶腰道:“我先走了,你自己決定跟不跟?!?p> 獨自走在山路上,吳小心長出一口氣,還好這丫頭不像自己,能哭一整天。
張小雅怯生生跟在遠處,吳小心沖她招招手。
張小雅心里天人交戰(zhàn),還是來到吳小心面前,眼神哀怨望著他。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山與山之間不僅有山路,偶爾還有鐵索橋,底下云氣翻涌,深不見底。
張小雅在崖邊,不敢前進一步,心里想著哥哥,又急又氣,再次哭出聲。
一只粗糙布滿老繭的手替她擦掉眼珠,張小雅睜開大眼睛看著那個令人討厭的少年,沒有來想著,這雙手和哥哥的手一樣粗糙。
“閉上眼睛,我背你過去,好不好?”吳小心柔聲問道。何曾幾時,一個消瘦的身影也曾與他說過這番話。
張小雅看看索橋,又看看吳小心,羊角辮跟著腦袋前后晃,眼睛緊閉。
吳小心背過身子,讓小丫頭趴在自己背上,腳步邁上鐵索橋。背后的小丫頭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大概是沒錢好好吃飯,一擔柴頂得上四個人,他走得很穩(wěn),宛如平地。
少年在橋中央喃喃自語:“娘,我怎么突然想你了。”
或許是吳小心沒托她的大腿,反而緊緊抓住她的手臂,讓張小雅有了睜開眼的勇氣。也僅僅是瞧了一眼,又緊閉雙眼,手臂上用力更大,腦??瞻滓黄V钡侥_踩到地上,身形又險些癱坐在地上。
看了看天色,吳小心無奈道:“算了,我背你吧,帶著你走太慢了?!?p> 張小雅乖乖趴在吳小心背上,孩子的心理有了第一次依靠,第二次就沒那么難了。
背著張小雅,吳小心走得極快,一路上七八個鐵索橋輕松過去,半個時辰,視野里,出現一座連著四座鐵索的孤峰,吳小心清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八座鐵索橋,這里就是通玄峰。
背后的呼吸聲平穩(wěn)悠長,小丫頭半路上就睡著了。
橋對面,一襲青衫的李師傅已經在等待,見到熟睡的徒弟,丟給吳小心第二個青玉瓷瓶道:“第一瓶養(yǎng)氣丹,適合你練氣入門,第二瓶是我琢磨出來的,沒名字,能固本培元?!?p> 臺階繞著山路,一圈又一圈,四周風景盡入眼底,彩云升落,奇妙無窮。本該八面來風的高山上卻是微風襲來,愜意至極。
示意吳小心繼續(xù)往上走,李師傅跟上道:“修行之路,心性這一關,河馬上所有弟子中,你以堅毅能排在中上,資質這一關,在我眼里其實人就分兩種,一種是有資質,一種是沒有資質,這兩種人都能邁入修行之路,也都能登山拔高,至于頂點在哪里,還得看命。我收你為徒也無不可,但你性子太倔,一句砍柴之言,就能這么多年不懈,對旁人或許有用。我是閑散之人,你我性子相似,難免碰撞,所以你在我這吃的苦,都是白費心思,你帶上山的陸祥過兩年我可以收為記名弟子。”
讓這位中年人微微錯愕,多年功夫為他人做嫁衣,少年沒有如他所想般懊惱,眼底澄澈如清水。
吳小心對李師傅確實有些小心思,但是時間長久以后,早淡忘了,至于修行,能入門有功法,對他而言已是夠了,神色興奮道:“多謝李師傅,我熬出頭能修行,足夠了,不敢貪多。”
中年人姓李名誠,在河馬山上一輩人物中,也算楚喬。此刻他心底閃過一絲疑慮,不懂河馬山上那么多人,怎么沒一個把這位少年收入門下。疑慮歸疑慮,他說出口不收,便不會收。
兩人的對話吵醒了吳小心背上的張小雅。迷迷糊糊睜開眼,見到吳小心與師傅李誠在這里,腦袋一激靈,想起哥哥一路上叮囑要聽話,趕緊掙扎想爬下來。
吳小心順勢放下小丫頭,讓他站在臺階上。
張小雅低頭站在李誠面前,仿佛做錯事的學聲面對先生。
“走吧?!崩钫\輕吐兩字。
“嗯?!睆埿⊙怕暼粝x鳴,跟在兩人身后。
李誠寡言,能與吳小心說這么多話,也是看在他多年勤苦的份上。
吳小心也清楚這些,默默跟在李誠身后,與小丫頭走在一起。
想起自己在半路睡著了,張小雅羞紅臉,對吳小心的感激愧疚也說不出口,沉默走路,時不時瞅一眼吳小心。
這個哥哥人似乎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