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妖怪少爺

　　04.妖怪少爺

　　李氏，鄭量才的妻子，這段時間是在震驚中度過的。

　　先是老鄭不知從哪抱回來一個野孩子，還編了一套莫名其妙的瞎話，不過想想自己這么多年沒能生育，也就假裝信了。后來這個孩子不但不哭不鬧，還天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想想他可能是因為被遺棄，受了刺激，也就沒太當回事。

　　之后鄭天星長的和飛一樣快，雖然不知道撿到他的時候他多大年歲，但怎么看也明顯超出了正常的范圍。不過看著他長的越來越可愛，李氏也就不在意了?！熬退阄壹亦嵦煨鞘莻€妖怪，那也是一個可愛的小妖怪！”李氏沒事就一別揉著鄭天星的小臉，一邊這么安慰自己。

　　可是這一天她實在是繃不住了。

　　這一天，正在和丈夫鄭量才吃飯的李氏，看著鄭天星光著小腳跑過來，一把抓住丈夫的袖子，擠出了一句話：“我要讀書！”

　　這一刻，李氏只感覺天旋地轉。一個這么小的孩子，第一次說出的完整的話，竟然是拉著爸爸要讀書，這不是妖怪是什么！李氏使勁掐著自己的人中穴，不讓自己暈過去，勉強看向丈夫，這個處事不驚、敢想敢做的中年男人，想從他那里獲得某種解釋。

　　看著一臉嚴肅的鄭天星，鄭量才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疑惑，最終變成了狂喜。在短暫的沉默后，鄭量才突然大笑著一把把鄭天星抱起來，大聲朗道：“我早就應該想到了！天星，你果然是文曲星降世！天哪！我鄭家要出圣人了！”

　　看著抱著孩子瘋瘋癲癲、手舞足蹈的丈夫，李氏慢慢放下掐著人中的手，緩緩出了一口氣，用最后的意識調整了一個合適的角度，一頭暈了過去。

　　李氏心里的想法顯然無法影響鄭量才的決斷。

　　天降文曲星，就得讀圣賢書！

　　看著眼前成堆的書籍，鄭天星深受震撼。倒不是因為書的多少，而是因為書的材質。

　　本來這里的木結構房屋和木制家具就讓鄭天星有一種住在金屋里的感覺了，在確定這些書籍所用的紙是用植物制成的，鄭天星感覺自己格局還是小了。他真沒想到紙這種消耗品也搞得這么奢侈。

　　在星盟，自然界的植物那當然是嚴格保護的。就算枯萎倒伏，或者為了維護植被砍伐下來的，也大多都是讓它們就地腐敗。

　　對于星聯(lián)來說，任何生命都有其意義。

　　星聯(lián)人很少用紙，就算用也是合成紙。用植物造紙？想都不會想一下！摸索著一頁頁紙張，感受著截然不同的材料質感，鄭天星感覺自己就是在觸摸一件件文物、欣賞一件件藝術品。

　　“這可是重罪??！會被判刑的！”鄭天星一邊翻著書，一邊心里充滿了想向星聯(lián)舉報的沖動。不過，如果這里真是古代地球，這會兒星聯(lián)連娘胎還沒有進呢！

　　看著鄭天星翻書時小臉上那的認真表情，鄭量才更是滿意至極：這孩子都不怎么認字呢，就一副嗜書如命的樣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天星，這段時間就先由我教你讀書識字。本來應該給你找一個博學淵博的老師，不過你實在太小了，剛會說話就請讀書師傅，未免太過招搖，傳出去恐怕會惹事端?！痹卩嵙坎趴磥恚约弘m然算不上什么飽學之士，但是教上幾年孩子，那還不是輕輕松松。

　　很快，鄭量才就發(fā)現(xiàn)高估了自己。

　　鄭天星不止學起來不知疲倦，而且可謂是過目不忘，文字教過一兩遍就能認識，讀過的書迅速就能理解，甚至能大段大段地背誦。

　　文曲星下凡，竟然恐怖如斯？

　　看到光速進步的兒子，鄭量才在興奮和震驚之余，更是暗暗加勁，經常一整天一整天把買賣交給伙計，自己專心致志的帶天星讀書。每天晚上天星睡了，鄭量才還偷偷跑到書房，準備第二天學習的內容，累的這個年紀過四十的男人，頭發(fā)越發(fā)稀疏。

　　在鄭量才又驚又喜的目光注視下，鄭天星很快就能自主閱讀一些較為簡單的書籍了，還開始拿著毛筆顫顫巍巍的學寫字。

　　鄭天星很慶幸。為了應對滅星任務中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極端情況，星盟特批了他的全面基因改造計劃，使他的各方面能力堪稱冠絕人類，其中就包括記憶力和理解能力。所以他學習的速度遠超正常的星聯(lián)人，要不然這些復雜的古漢語學起來真是要了親命。當然，這樣的特殊基因改造是有代價的，其中之一，就是接受改造者不允許留下后代。

　　古漢語真是博大精深，令人著迷。同樣的偏旁在不同的字里可能有不同的意義，同樣的字在不同的語境里有不同的讀音，一個很多字可以有好幾種寫法，不同的寫法代表著微妙的意義差別。

　　鄭天星越學越覺得，古漢語不止是一種記錄用的書寫工具，更是一種藝術、一種象征、一種深厚的文化。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暗自腹誹：這種把口語與書面語割裂開的記錄方式真的沒問題嗎？有時候嘴里說出來的長長句子，記在紙上就寥寥幾個字?？谡Z和書寫如此不同，這不是人為增加學習難度嗎？這不就是在變相提高文盲率，設置文化門檻嗎？

　　不管心里怎么腹誹，鄭天星還是敗給了古漢語的神秘魅力。每次學習新的字，都像是對未知的探索；每次讀一本新書，就像是開啟了與古代偉人的一場心靈交流。

　　現(xiàn)在，鄭天星學習的動力，不再是單純的為了獲取信息、尋找執(zhí)行任務的方法，更多，是出于興趣，和對血脈傳承了幾千年的文化的認同感。

　　鄭天星學的更快了。

　　鄭量才脫發(fā)的速度也更快了。

　　一方面，是因為他實在是跟不上鄭天星的學習進度，就算是天天挑燈備課，也只能提高頭頂?shù)牧炼?，絕對趕不上鄭天星讀書的速度。再說自己的精力也實在比不上鄭天星。另一方面，就是鄭量才堪稱衡城第一的藏書儲量，快讓鄭天星看完了。而且鄭天星看書的速度，還在不斷加快！

　　在鄭天星降臨剛滿第二年，鄭量才終于下定了決心：是時候讓天星離開衡城了！

　　鄭量才的妻子李氏，終于放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

　　這兩年來，看著鄭天星從一個嬰兒，像飛一樣，長成一個看似十多歲的翩翩少年，李氏一直在劇烈的內心矛盾中度過。長的這么快，這不是妖怪是什么？家里養(yǎng)這么一個妖怪，怕不是要家破人亡！不過這孩子真是越來越好看，最近甚至增添了幾分帥氣，而且還非常懂事，除了言行舉止奇怪點、總有一些讓人搞不懂的想法之外，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看著天天和丈夫混在一起的天星，李氏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發(fā)自內心的喜悅。雖然鄭天星從來不叫“爸爸”“媽媽”，但是李氏可以肯定，這種喜悅，就叫做“為人父母”。

　　但是，有時在夜里，李氏會夢到天星不斷飛快長大、長大、再長大，長大到撐破了房子，長大到摸到了天。然后，她會在莫名的恐懼中驚醒。

　　直到鄭天星在放逐大陸的兩歲生日這天。

　　在讓老伙計鄭九在祖宗牌位前發(fā)了又一個毒誓，保證這輩子不泄露鄭天星的身世后，鄭量才召集全家，宣布了一個重大決定：讓天星去春明國的都城臨安，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