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學不會愛
舒妍望著前方，眼神空洞無波瀾。
“停車?！?p> 他不回應。
“賀庭山，停車?！?p> 還是不應。
“賀庭山，我再說最后一遍，停車?！?p> 依然不應。
窗外樹影飛速掠過。
舒妍垂眼，毫不猶豫地跳下車！
賀庭山伸手去夠，飄零的衣角從他的掌心溜走，抓到一縷空氣。
他猛地剎車。
舒妍的身子滾出去十幾米遠，看到不遠處躺在地上的人，周圍一地刺眼的血，賀庭山瘋了似地跑過去，將她抱在懷里。
“舒妍？”他輕輕喚她，卻不見她回應，“舒妍……別嚇我……”
他捂住她腦后流血的地方，鮮血從指縫間汩汩而出，畫面似曾相識，從水中救起的女人，他只是害怕，擔心她的安危。
可為什么此刻懷里的女人會讓他如此心慌心痛？
想起她流產(chǎn)的時候，他在她旁邊，她也是流了這么多的血，鮮紅的，刺眼的，震懾著他的視覺。
那時他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看到她滾下樓梯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閃過一絲顫動，剩下的是麻木和不知所措。孩子沒了，難過片刻只覺得惋惜，他不知道該怎么補償她。
但現(xiàn)在，他不知道為何會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慌與心悸，害怕她的生命會在他的懷里一點點流逝，以至于抱著她的手都是顫抖的……
幸虧剛剛的車輛不多，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車子一路疾馳來到了醫(yī)院，舒妍被送往搶救室，賀庭山站在門外，神情恍惚。
他應該鎖車的……
她讓他停車，他應該按她說的去做……
可他就是不聽。
和她在一起的這五年，她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從來沒生過什么大病，小病也只是偶爾的感冒發(fā)燒。然而跟他離婚后在他的印象里，她就進了三次醫(yī)院，每次都見了血。
都是因為他，他害了她。
如果她死了，他要怎么辦？
不會的……
阿振趕來的時候，告訴了賀庭山一個消息——
賀老爺子心梗犯了，生命垂危，讓賀庭山速速回老宅。
那個一向嚴厲刻板，棍棒下出孝子，看不起他，從不關(guān)心他的父親，正面臨生命垂危。
聽到消息的賀庭山佇立良久，遲遲未挪步。
“賀總，聶太太撐不住了，家里需要您。”
聶云，同賀老爺子一個性格的人，就連興趣愛好，教育方式都跟他一樣，不愧能成為夫妻。
賀庭山不知道他們是否相愛，生孩子是愛的結(jié)晶，如果相愛，為什么不用愛澆灌自己的孩子，但如果他們不相愛，又為什么要生下他？
如果人能夠選擇自己被愛的方式，那么賀庭山第一個不會選擇自己的父母；但如果愛本身就是這樣的，那愛的意義是什么？
在這樣一個冰冷家庭環(huán)境下成長的賀庭山，他想要的愛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正因如此，他也學不會愛。
“她醒了立即通知我，想要什么都滿足她?！毕肫疬@小子上次看管出了差錯，“多叫幾個人來，看住了?！?p> 賀庭山讓阿振在醫(yī)院里看著舒妍，自己連忙趕回去。
老宅。
賀老爺子的床邊圍了一排醫(yī)生，聶云趴在丈夫的身上哭泣著，緊緊攥著他的手，眼睛哭得腫成了核桃。
“你怎么就這么走了……你扔下我一個人呀……嗚嗚嗚……”聶云傷心欲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臥室門口的賀庭山停下腳步，他來晚了。
聶云哭到干嘔，傭人替她端來水杯和毛巾，清理完后她看見賀庭山站在后面，隨后被人攙扶著起身，走到他面前，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賀庭山錯愕。
“你怎么這么晚才來？！怎么這么晚才來！你在墨跡什么啊？啊？”聶云的眼淚又開始掉，她顫顫巍巍地伸出食指指著他，“昨天你父親的病就已經(jīng)犯過一次了，我給你打電話讓你過來看他，你卻拒絕了。你父親他一直想見你，臨走前硬生生撐到了最后一口氣，卻還是沒能見到你……”
昨天聶云給賀庭山打電話讓他回老宅看望老爺子，賀庭山不去，因為以前每次回去的時候都難免大吵一架，明明帶著看望的好意去的，老爺子卻總是不領(lǐng)情，看他這不順眼那不順眼，什么都要揪著說一遍，還處處打壓，太壓抑了，賀庭山不想回去了。
“為什么？你昨天為什么不回來？你不想回家不想見我們嗎？你很忙嗎？我和你父親是你的累贅嗎？”胸口隱隱作痛，聶云緩了口氣，“你忙，你忙，你是有公司的人你看不上這個家，你從小野心就大翅膀就硬，覺得我們妨礙你了總想著脫離我們，處處跟我們作對，無論我們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說你一句不好的你天都要塌了！”
“我們精心培養(yǎng)你，送你去全世界最好的學校念書，請最好的家庭老師，給你優(yōu)渥的資源和金錢，讓你無憂無慮，你想要什么我們都給你！我們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呀？?。窟€不是讓你長大后接手你父親的公司？好好的、用你的所學做下去，豐富自己的閱歷和生活，讓你永遠排在第一位，我們這種家庭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靠赡隳?？”
“你都做了什么？說說你是怎么報答我們的？”兩行淚落下來，聶云越說越激動，“陪在我們身邊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養(yǎng)你有什么用？養(yǎng)你這么個白眼狼還不如養(yǎng)條狗！狗都知道感恩！早知道你這么不孝，我們當初就再生一個了！”
“生??！”賀庭山對視上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現(xiàn)在也可以找個男人生，生個孝順的生個懂事的，生個從來都不會反抗的，生個吃喝拉撒穿衣服交朋友都由你們管控的！生個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最好生個啞巴！生個沒腿沒胳膊的！生??！”
按照這樣的規(guī)則來生的話，那生的是人么？
那是傀儡。
“生條狗也行，反正我都不如狗了。”
聶云睜大了瞳孔，不敢相信這混賬居然說出這么不孝的話來，被他這番話噎得一下喘不上氣，顫抖著手指著他，“你……你……”
旁邊的傭人趕緊幫聶云拍背，捋胸口，就連醫(yī)生們也圍了過來，生怕聶云一不小心倒地上。
賀庭山冷眼旁觀。
“你最好活得久一點，看著我是怎么不孝的，畢竟我一個連狗都不如的人，自然是智商也不如狗，我可不敢保證你們公司的安危?！?p> 趙管家看到這一幕，急忙地跑過來拉住賀庭山，“賀少爺，別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