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nèi)的太監(jiān)還有宮女,幾天就被打發(fā)走,朱翊鈞對待他們這些人,還是很寬仁的,皇宮內(nèi)就十個皇室人員,根本不需要這么多人伺候,宮女都發(fā)放路費,五兩白銀并不算少,加上她們在宮內(nèi)積攢一些,下半輩子生活幾乎沒有問題。
出宮的太監(jiān)們被安排在西山,內(nèi)庫已經(jīng)出錢,給他們建造房子,讓他們安度生活。
張鯨辦事朱翊鈞還是滿意的,雖然在史書上他的名聲不怎么樣,不過他對朱翊鈞很忠心。
有事大朝會,沒事別煩我,這就是朱皇帝的作風,重要的事他就和內(nèi)閣、六部、都察院商議。
文武百官俱到,內(nèi)閣張居正、張四維、申時行。
吏部尚書王國光、戶部尚書張學顏、禮部尚書潘晟、兵部尚書方逢時、刑部尚書嚴清、工部尚書曾省吾,都察院左督御史徐炌。
英國公張溶、定國公徐文璧、成國公朱應(yīng)楨、武清伯李偉、固安伯陳景行,還有朱翊鈞的老丈人永年伯王偉。
“今天叫諸位臣工大起,可能有人聽說了,有人沒聽說,昨夜朕一夜沒睡,就在想山西災(zāi)情的事,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于心不忍?!?p> “上百萬的人無家可歸,流離失所,蒙元暴政,致使百姓活不下去,太祖幼年與此時的山西災(zāi)民一樣,上百萬人,沒有住的,可以睡在道邊,沒有吃的,就會鋌而走險,把整個大明掀翻?!?p> 這話雖然有些危言聳聽,朱翊鈞說的并沒有錯,大明就是被這些沒有生路的百姓推翻,這也怨不得大明的百姓,沒有吃的,他們就沒有生路,只能鋌而走險。
朝中的文武百官、勛貴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很多人低著頭偷瞄張居正,眾人都知道山西巡撫是他舉薦的。
“朕已決定,從內(nèi)庫撥出五十萬兩白銀,用于賑災(zāi),向山西臨近幾個省買糧,賑濟災(zāi)民?!?p> “山西災(zāi)情,這事責任在朕,怪朕用人不當,才造成今天的局面?!?p> “刑部、都察院,你們說一說,應(yīng)該怎么處置山西這些官員?”
刑部尚書嚴清出班:
“回今上,《大明律》:災(zāi)傷去處,有司不奏,許本處著宿連名申訴,有司極刑不饒,有司極刑不饒!”
朱翊鈞并不想殺人,嚴清這老頭也太小題大做。
極刑就是凌遲、斬首、剝皮、腰斬,這些官員雖然有罪,還是可以教育好的,正巧西山準備建民居,還可以建造監(jiān)獄,這些太監(jiān)沒事干,讓他們折騰犯罪的官員,挖煤、燒磚,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這次把他們?nèi)沉?,嚴清這老頭痛快了,朱翊鈞也感覺挺痛快,可是反噬會非常大,以后官員治理的地區(qū),出現(xiàn)一點點災(zāi)情,就上報,或者夸大災(zāi)情,這又該怎么辦?
朱翊鈞開始講一講:
“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朕與諸位臣工,為君,為官者,不可不戒!”
“倘若有了生殺之權(quán),就嗜殺無忌,有了行政之權(quán),就作威作福,有了度支之權(quán),就為己斂財,甚至朕的內(nèi)侍,有了一點小小的權(quán)力,都把權(quán)力用的無所不用其極,那將國之不國?!?p> “嚴尚書,一個當權(quán)者有了權(quán)力,第一要緊的是什么?”
“臣不知?!?p> “朕與諸位臣工,都是權(quán)力的擁有者,我們當權(quán)者有了權(quán)力,不應(yīng)濫用權(quán)力,而是要遏制自己的權(quán)力欲?!?p> “山西官員審還沒有審,朝廷應(yīng)該給他們申辯的機會,問清楚,講明白,最后依照律法,解決這件事?!?p> 朝中文武百官、勛貴,跪在地上三呼萬歲,朱翊鈞這一番話,體現(xiàn)出仁君的姿態(tài),他雖然是皇帝,也不能嗜殺、濫殺,要約束自己。
山西這幫官員有罪,那么就審清楚,也給他們機會講,最后的裁決還要刑部、都察院來裁定,如果朱翊鈞不滿意,可以再讓他們審,作為大明的皇帝,他不能破壞程序正義。
“那么就這樣定了,錦衣衛(wèi)、都察院、刑部前往山西押送這些官員進京,約束好下屬,畢竟是大明的官員,要給山西這幫官員體面?!?p> 眾臣也聽出來,皇帝陛下并不想從重處罰,原來還有人還想通風報信,現(xiàn)在也不用了,山西出現(xiàn)這么嚴重的災(zāi)情,這些官員不上報,罷官去職,已經(jīng)對他們足夠好。
皇帝陛下確實體恤民情,能從內(nèi)庫拿出五十萬兩白銀,已實屬不易。
“戶部,你們準備運送到山西多少糧食,現(xiàn)在災(zāi)民可等著米下鍋呢?”
戶部尚書張學顏出班奏到:“回稟今上,戶部五十萬石糧食即可就運往山西,已經(jīng)派人在京城購糧,河南、直隸已經(jīng)在籌措糧食,另外五十萬石糧食,三日內(nèi)起運,另外還有五十萬兩白銀,隨這次糧食一同運往山西?!?p> “好,戶部籌措糧食很快,不過山西災(zāi)情也有瘟疫,需要大量藥材,錦衣衛(wèi)報:得瘟疫者脖子粗大,也叫大頭瘟,這是當?shù)乩芍虚_的藥方,頗見成效,即可籌措藥材,運往山西?!?p> 朱翊鈞把藥方遞給張宏,讓他拿給張學顏看。
治療大頭瘟的藥方,他還真看過,無非就是一些清熱解毒的中藥,板藍根、牛蒡子、黃芩、黃連、柴胡等等。
有糧食,有藥材,山西災(zāi)情暫時能控制住,等新任山西巡撫上任,就可以復(fù)耕。
“山西干旱有災(zāi),皆因人事不休,三日后,朕與諸位臣工在中極殿節(jié)食祈雨,所有人都不許告病?!?p> 說完,朱翊鈞就起身返回乾清宮,他就是要整治一下大明的奢華之風,讓這些官員知道,挨餓的滋味不好受。
山西官員很多都被押解到京城,要新選能臣干吏前往山西,張居正還沒有回復(fù),朱翊鈞已經(jīng)等不了,他下午召集內(nèi)閣、吏部尚書王國光、都察院左督御史徐炌,商議山西官員的事。
魏允貞這個人,朱翊鈞不太熟悉,也沒聽過,不過他最近上疏,朱翊鈞看了一下。
臣許州判官魏允貞,陳明有關(guān)時弊的四事:
“自居正名竊柄,吏兵二部遷除必先關(guān)白,故所用悉其私人,陛下主宜與輔臣精察二部之長,而以其職事歸之,使輔臣不侵部臣之權(quán)以行其私,部臣亦不乘輔臣之間以自行其私,則官方自肅。自居正名三子連登制科文,流弊迄今未已,請自今輔臣子弟中式,俟致政之后始許廷對,庶幸門稍杜,自居正名惡聞讜言,每遇科道文員缺,率擇才性便給、工諂媚、善逢迎者授之,致昌言不聞,佞臣得志。
自今考選仕時,陛下主宜嚴敕所司,毋循故轍,俺答自通市以來,邊備懈弛,三軍月餉,既克其半以充市賞,復(fù)克其半以奉要人,士無宿飽,何能御寇。
至遼左戰(zhàn)功,尤可駭異,軍聲則日振于前,生齒則日減于舊,奏報失真,遷敘逾格,賞罰無章,何以能國哉!”
這個魏允貞是萬歷五年的進士,許州判官也是一個從六品的閑職,他說的很對,可是朱翊鈞不能現(xiàn)在就處理張居正、張四維,科舉還有邊軍,這些朱翊鈞現(xiàn)在還不能碰,既然他對邊軍感興趣,那么就去大同歷練一番,他不是說自從與俺答互市以來,邊備松弛嗎?
那么就去大同歷練一番,如果可堪大用,朱翊鈞再升任他為遼東巡撫,這樣也算對他有知遇之恩。
在內(nèi)閣三位大臣未到之時,朱翊鈞派遣陳矩把吏部尚書王國光叫來,他想把魏允貞派到大同任知府,不過他不好親自開口,只能借王國光之口。
王國光此人管理戶部是一把好手,《萬歷會計錄》也是此人主持編寫,不過他和張居正走的近一些。
“臣,王國光叩見今上?!?p> “張鯨,給王尚書賜坐?!?p> 王國光六十多歲,長須,身材好大魁梧,他的籍貫也是山西,不知他為何與張四維交惡?
“吏部對山西官員的人員,有何準備?”
“山西巡撫臣等擬定由辛應(yīng)干出任,布政使由侯于趙出任,大同知府…?!?p> “王尚書,大同知府朕這里有一個人選,你看如何?”
朱翊鈞把魏允貞的奏疏拿給王國光看,他的意思很明顯,這個魏允貞不是彈劾張居正、張四維、還有九邊軍務(wù)嗎?那么就派他到大同,出任大同知府。
王國光看完奏疏,沉默不語,等著朱翊鈞開口。
“這個魏允貞一個小小的通判,就敢妄議朝廷閣臣,他不是說邊備松弛嗎?那么就派他去大同,一邊賑災(zāi),一邊整頓軍務(wù),如果干的不好,就派錦衣衛(wèi)鎖拿,明正典刑,如果干的不錯,這也算大同百姓之福,王尚書意下如何?”
朱翊鈞最后又補充一句:“官員任選這是吏部的事,朕也只是建議,具體如何選用官員,朕也不可以越過吏部,直接任命?!?p> 王國光聽到這話,心里很舒坦,他這個吏部尚書,平時就聽張居正的話了,現(xiàn)在陛下居然尊重他們吏部,這可真是仁君。
“臣認為今上所言甚是?!?p> “那么好吧,等會內(nèi)閣三位閣老到乾清宮,就由王尚書舉薦魏允貞出任大同知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