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很平凡,但不平淡。學過泥工,呆過公社,做過面條,發(fā)過蘑菇,種過蔬菜,栽過甘蔗,養(yǎng)過草魚,開過貨車,經營小店,開麻將館,搞過養(yǎng)殖,做過管理……做了半輩子的農民,又打了半輩子的工,廣東、浙江、山西,上?!职侄既ミ^,最后回來四川。他是家中的頂梁柱。在我的記憶中,父親總是忙忙碌碌的。正是由于父親的勞碌,才使我們家的生活越來越好。
但是父親有個我不太理解的做法,就是他只在外面賺錢,回家啥都不做,不干農活、不干家務,只有我媽不會的農活他才會去做。一直沒有聽我爸爸提起過是什么原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爸爸是什么原因。但仔細一想,或許這就是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吧。
爸爸是先買了車,才去考的駕照,那一年他37歲。他喜歡車子,就在車的投資上一發(fā)不可收拾,可那時候的貨車很多啊,我們這樣一個沒有關系、沒有背景的農村家庭,也是不容易接到什么活的。那時候的父親,就在三路口那里和其他司機一起排隊等雇主來叫車。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一連幾天都沒有一個生意。爸爸幾乎二年都會換一輛車,每次都買不一樣的車,每次換車我都感覺虧了很多。
爸爸說:“我的夢想是要買一輛面包車,即可以做很多人,也可以拉貨?!?018年春節(jié),那時候父親在家種菜賣,也在做養(yǎng)殖。我跟爸爸說,我們去買輛面包車吧!爸爸每年買的車都是二手車,我想給爸爸買輛新車。我調侃爸爸說:“我付首付,你付月供就可以了,買輛高配一點的?!卑职譀]有說話,但看得出來他心里很高興,我便開車拉著爸爸媽媽,去了車行,讓爸爸自己選,爸爸一眼看中了那輛裸車六萬多的商務車。我說行,就那輛。爸爸又猶豫了說:“我平時不去哪里?就每天拖菜去賣,會不會太貴了,還是買輛二手的吧……”我說:“沒事,一輛新車保養(yǎng)的好,可以開十年……”。我便交了首付,辦了手續(xù)。爸爸回家挑了一個日子去提車。
可是這輛我給爸爸買的第一輛車,也是唯一的一輛車。卻在半年后,被我開著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車子都撞報廢了。因為當時,我也沒有錢重新給爸爸買一輛,我在城里,走的不遠的時候都是開電動車,我就把我的車,開回去留在家里,讓爸爸開我的車。
家里一直都在養(yǎng)豬,爸爸掌握技能與方向,媽媽干活。爸爸還跟我說:“你不去上班,就在家里帶孩子,我養(yǎng)豬一年都可以賺十幾萬,你上班又累又賺不了什么錢……?!卑职终f來說去,就是不想我太累,他可以養(yǎng)我。我卻不愿意待在家里。我對爸爸說:“小時候,我走到哪里,就喜歡聽到別人是說,這是段三兒的女兒。但是我現在長大了,我希望你走到哪里,別人都會說,這是段麗的爸爸。我寧愿別人說你把我?guī)Т螅€要帶我女兒,也不想待在家里被別人說這么大了,都是當媽的人了,還待在家里啃老?!?p> 2018年那一年對我們一家人的打擊特別特別的大。爸爸想擴大規(guī)模養(yǎng)殖,把所有的錢投進去,我所有的錢也投進去了,還借了10萬元貸款投進去。原本是可以賺錢的,可是誰知道那年豬瘟,所有的豬都死光了,讓我們好幾年的收入都付之東流,還負債累累。
父親不服輸,想從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來,又買了幾頭母豬,開始繁殖。買回來的母豬也又死了二頭。但父親仍然堅持養(yǎng)豬,只是地里的菜種的更多了。每天凌晨兩點他就拉著菜去打批發(fā),都要天亮了才能賣完。爸爸的辛苦,讓我很心疼。我很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他不用在那么辛苦……
爸爸就這樣一直持續(xù)在家養(yǎng)殖、種植……
2020年春節(jié),疫情來了,城里封城了,村里封村了。不能出門了。爸爸種的菜也沒法去賣了,我也勸爸爸身體要緊,不能賣就不能賣。便把菜收回來,領著出門證,戴著口罩,去給所有的親朋好友送菜,送到小區(qū)門口。
疫情結束后,我想辦法借了40萬,開了一個超市,我想帶著爸爸媽媽和弟弟,一起經營超市,不想爸爸媽媽在家種地太累了……我們一家人一起經營了半年,眼看生意好起來了,爸爸說:“請一個人吧!我還是喜歡在農村。沒事的時候去干點工地?!彼麄冏吡耍疫€是撐不住了,就把在XZ工作的老公叫回來了,老公回來就在縣城找了份工作。又把爸爸介紹去他們工地工作。爸爸做了一段時間,老板就讓爸爸管理工地上的工人,安排干活。
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fā)光,爸爸就每天在工地上班,一萬元錢左右一個月,每次到了發(fā)工資的時候,就讓老板把工資直接打我銀行卡里面。爸爸總說我做生意需要資金周轉。把他的收入都全部給了我,他又擔心我生意不好,擔心我太累,擔心我太操心。
父親勞其一生,都是為了子女。年輕時的闖蕩是想要給子女更好的生活;中年時的努力還是希望我們能過的更好。
他的夢想其實并不是那輛面包車,而是面包車上面載著我們幸福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