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有個什么東西在朝我挪過來，我打了個冷顫:這屋不會還鬧鬼吧?等我感受到一陣強光向我襲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飛快地重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偏偏一臉無奈地坐在書桌前看著我。看了一會又繼續(xù)寫題。寫著寫著這小孩猛的一抬頭對我說:“要是畢業(yè)之前能拍到十年就好了，但是未免太明顯了吧……大家畢竟半生不熟的?！蹦悄惝厴I(yè)拍唄。我無聲地說。
大概一點鐘，偏偏終于睡了。我困得早就睜不開眼睛了。然后……我一大清早是被顛醒的?！芭芸禳c啦偏偏!你們班不是六點四十上早自習(xí)嗎?”我只能說方差的好兄弟和方差臭味相投——怎么都喜歡犯賤啊?!
“啊——不行了。照顧好我的蒲公英。下早自習(xí)給我?！?p> “哦?！?p> 我看著偏偏的背影遠去。其實她也沒比剛才快多少，不過跑步的姿勢應(yīng)該沒剛才那么詭異了。于是我被方差的好兄弟帶到了他們班。一進班就看到十年了。十年看見好兄弟手上的我，脫口而出道：“這不是偏偏的蒲公英嗎?”“你怎么知道這是偏偏的?我昨天上午去找她都沒看到有，而且我還沒看出來這是蒲公英。”對呀對呀，明明我昨天下午才被她挖回去。我無聲附和?！八易蛱炜吹剿诹?。”十年有些支支吾吾的?！芭?，算你蒙混過關(guān)?！薄捌鋵嵨易蛱煜挛缛フ曳讲盍?。她讓我給她帶奶茶?！薄澳憬o誰帶奶茶?”好兄弟盯著十年翻書的小動作。
“肯定是方差啊，偏偏又不喜歡喝奶茶。”十年沒覺著這話有什么不對勁，我先覺著這話不對勁了——你倆不是半生不熟嗎?“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歡喝奶茶?我都不知道!”好兄弟一副審訊的樣子?！澳阏f了她喜歡喝咖啡啊?！薄坝浶赃@么好?”好兄弟點點走了，十年還是不明就里。
“現(xiàn)在我和方差在同一陣營。”早讀下課之前我收獲了好兄弟這一句話，還有十年無數(shù)次目光的洗禮。
下課鈴一響，好兄弟抓起我就沖到十年面前將我重重地放在他桌上，丟下一句“你幫我還她，我?guī)湍阋黄鸫蛄??！焙鬀_向食堂。
打算沖食堂的十年愣住了。但還是將我還給了偏偏，之后我繼續(xù)和偏偏一起的勞累的高三生活。
不時會有外婆的小故事插入生活。還有方差和她好兄弟趁偏偏不在嗑起她和十年的小插曲:
“偏偏每日的to do list都會把《十年高考》簡寫成《十年》，每天都寫六遍他的名字，我嗑到了!”
“十年每次和我路過你們班，他都會往你們班里偏偏坐的那邊瞟一眼，偷偷摸摸關(guān)注她，我嗑到了!”
“還有每次下課他倆都出來活動的時候，偏偏總瞟十年哎?！?
“對，十年每次下課只要在走廊活動都會離你們班站得很近?！?p> “可是我試探偏偏意思的時候，她都會愣一下，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無奈說跟我說話。而且每次都是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道，也許在一個地方短暫交叉后就駛向各自的遠方，永不再見。還不如一開始不交叉的好?！畈欢嗟脑挕！?p> “我也試探過十年的意思，他老是用‘只想好好準備高考’搪塞我。不過有一次他松口了，他說他現(xiàn)在和他心里的那個人還有一段距離?！?p> 我看著方差桌上的成績單。
張偏偏校排25名，張拾年校排52名。確實有些距離，不知道能不能填一個學(xué)校。
方差和好兄弟看著他倆急，我也跟著急。急著急著離高考就只剩幾天了。
偏偏把所有書都搬回了家，學(xué)校布置考場，所有學(xué)生都回家了。偏偏偶爾站在客廳的窗臺前放松一下，這時候外婆就會在客廳一角一邊給偏偏做裙子一邊說些小故事給她聽。手上沒閑著，外婆的嘴也沒閑著。
這段恬靜的時光也是握不住的沙子，從指縫間一下就漏光了。偏偏高考這幾天，外婆會給我澆水。我已經(jīng)不似以前的干枯，長得越來越好了。而世事難料，就在偏偏考英語的那個下午，外婆正要給我澆水的時候突然例地不起，被偏偏爸媽送進了醫(yī)院。
等我再見到偏偏的時候，她是和爸媽一起回來的。
“哎?外婆呢?”
“外婆她有急事回老家了，你考完她就回來了。她不是還在給你做裙子嗎?”
“哦，這樣啊?！比羰欠旁谄匠＃隙ㄒ^續(xù)問。
不是的不是的，你外婆出事了!我再著急，偏偏也聽不見。
“等她考完，再帶她去醫(yī)院看外婆吧?！薄班?，這也是她老人家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撐不撐得到那時候。”
泱泱瞞著偏偏趕了回來，我并沒有在家里煎熬著，而是被泱泱帶去醫(yī)院陪著外婆，她覺得這樣會讓外婆好受一些?？赏馄乓呀?jīng)沒有力氣起身給我澆水，只是看著陽光下的我，不知道正透過我看誰。我頭上頂起了一朵大大的白絨毛，像個白白的小球。
在時鐘指到六點五十的時候，偏偏沖了進來。
“外婆!”她直接撲到了外婆的床邊。
“偏偏……做你想做的事吧，你知道外婆一直會支持你。像那朵蒲公英一樣，”外婆指著我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散的種子，一如我當(dāng)年看見的美麗，“別限制你的人生，你才剛剛啟程，怎么就看得到終點了呢?而外婆，已經(jīng)看到自己的終點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p> 外婆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偏偏強忍著淚水，無聲息地看著我流淚。我的終點站也到了，但是在人間走這樣一遭也太難受了吧，本來偏偏和十年沒能互相表明心意就夠讓我遺憾了，現(xiàn)在外婆的離去又卻讓我很難過。如果我會哭的話，這個時侯淚水已經(jīng)把我自己給淹了。
我感到自己正在變得輕盈，我看不到我的種子們要去怎樣的遠方了，因為我要先走一步了。也許偏偏的眼淚有幾滴也是為我流的吧?其實我還可以再多留幾天，可我寧愿把剩下的幾天換成給偏偏的祝福:我祝她有一個曠野一樣的人生。
我最后晃了晃身子，算是對偏偏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