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然后就開始做夢了

　　我叫王二狗，生在王家村。

　　三歲時，我爹死了，六歲時，我娘也死了，村里人視我為災星，避之不及，全都躲著我走。

　　同年，村里將我送給了一個背著大木箱子的老頭，老頭讓我叫他師傅，后來我才知道，師傅全名葛大力，是走街串巷演木偶戲的手藝人。

　　師傅帶著我走南闖北，開始很苦很累，但慢慢，我也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九歲時，師傅將我叫到跟前，也是這一天，他傳授給了我木偶戲的根本術法——操絲術。

　　在師傅嚴厲的教導下，只用了三個月，我就將操絲術學會了。

　　十二歲這一年，師傅死了。

　　我沒有感到傷心，只是將他埋在了半山腰上，一個土包，一塊刻著名字的墓碑。

　　自從師傅死后，我的日子就不那么好過了，雖然有操絲術傍身，但要演木偶戲，不是只靠操絲術就行，還要有提拉木偶的手法技巧。

　　這種技巧，師傅自然也教過，只是時間太短，我還沒有練到出師的程度，只是勉強能用。

　　不知怎么，我竟然有些想念師傅了。

　　木偶戲演不好，賺不到什么錢，饑一頓飽一頓，日子有些難過。

　　就這樣過了兩年，某一天，正當我準備通關北上的時候，我遇到了攔路的山賊。

　　山賊劫道，卻沒有殺我，他們將我裹挾上山，當成了人票關押起來。

　　之后的日子，我就在山寨里度過，因為沒人贖我，險些被殺掉。

　　后來，山賊看到了我使用操絲術，因為操絲術能切割木料，山賊頭子讓我?guī)兔π蘅樂课?，我也因此活了下來?p>　　十六歲，我第一次跟著山賊們搶劫貨物，此時的我已經(jīng)被同化成了他們的一員。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

　　看著血液從心口噴灑出來，不知道怎么的，我莫名的就有些興奮。

　　那一夜，我沒有睡著，當然，我不是害怕，只是興奮，興奮罷了。

　　之后的日子，我漸漸習慣了自己山賊的身份。

　　攔路殺人，搶劫貨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日子過得瀟灑快活。

　　二十六歲時，某一天，和往常一樣，我和同伴一起下山牽豬。

　　牽豬是黑話，意思就是打劫。

　　然而，就在我們成功牽到了豬，回程的路上卻意外撞到了上山圍剿的官兵。

　　一次對沖拼殺，同伴們死的死，逃的逃，顯然，我們不是官兵們的對手。

　　慌亂中，我跟著前面的人逃跑，可就在我向前跑的時候，身旁的同伴卻突然推了我一把，我因此摔倒在地，翻了幾個跟頭，撞的頭破血流。

　　“黑泥鰍，別讓我再遇見你。”被官兵抓到前，我心中憤恨，罵罵咧咧。

　　之后，我就被關進了大牢。

　　在獄中呆了三天，期間受了鞭刑。

　　再之后，我被帶到了菜市口。

　　在一眾圍觀人的注視下，大刀下落，我被斬首。

　　......

　　現(xiàn)實中，賈細針好像失了神一般，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呆滯的宛如人偶。

　　如此片刻之后，賈細針才清醒過來。

　　此時的他，神情有些復雜，恍如隔世，又似恍然大悟。

　　“王二狗?！?p>　　低頭看著案板上尸體，賈細針沉默了良久。

　　感覺上像是做夢，但賈細針卻知道，那夢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而夢中的主角，此時就躺在他面前。

　　突然，賈細針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掌心向上，五指張開，食指指尖，一條透明的絲線冒了出來。

　　這絲線筆直緊繃，向上蔓延伸長，直到一米高度才停止生長。

　　也是這時，絲線開始搖曳。

　　晃動中，它姿態(tài)婀娜，曲直如意，時而打結(jié)，時而抽動。

　　“操絲術！”賈細針暗道。

　　這本是王二狗的術法，不知怎么，就出現(xiàn)在了賈細針身上。

　　“頓悟？”

　　疑惑間，賈細針不敢確定。

　　然而，類似的情形，或許也只有頓悟能夠解釋的通。

　　據(jù)說，人類所使用的術法，最初都來源于天才的頓悟，然而，還沒聽說過頓悟能讓人獲得其它人修煉過的術法。

　　雖然不知道別人頓悟的具體情況，但賈細針還是感覺，自身這種情況和常規(guī)頓悟不同。

　　事實上，賈細針的收獲還不只是獲得了操絲術一種，他原本修煉的吐納術，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再次提高了一個境界。

　　原本，賈細針的吐納術只是熟練，增力三百斤，現(xiàn)在的吐納術變成了精通，增力也變成了六百斤。

　　別小看這三百斤的差距，加持在身，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這種提升有些突兀，但賈細針卻沒有掌控不了的感覺，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諧，就像本該如此一般。

　　看著指尖搖曳的絲線，忽然，賈細針心中一動。

　　就見，他食指指尖上的絲線突然回縮變短，同時，拇指指尖上，一條嶄新的絲線跟著冒出。

　　一長一縮，兩條絲線最終變成了一樣的長度。

　　這就是操絲術自帶的特性之一，其名【指分】。

　　此時賈細針的操絲術只有初通境界，能控制絲線的總長度也只有一米。

　　然而，操絲術畢竟是入了品級的術法，雖然只是九品，但也比吐納術這種小術要強上許多。

　　術法高低，一到九品，術士高低，同樣一到九品。

　　雖然只是初通操絲術，但此時賈細針也可自稱為術士，這就是入品法術與小術的區(qū)別。

　　至于說吐納術這種小術，嚴格意義上來講其實它不在術法行列之中。

　　小者，不大也。

　　既然不大，又怎能稱之為術？

　　賈細針有十根指頭，不只拇指，其他指頭也能通過【指分】一同放出絲線。

　　就這么單手舉在身前，看著五指指尖上的絲線時長時短、進進出出，如此玩了一會兒，賈細針才散去操絲術。

　　也是這時，精力不那么集中，賈細針才感覺有些乏力。

　　“不愧是入了品級的術法，才用了這么一會兒，竟然就讓我有了精力不濟之感。”賈細針心中暗道。

　　以術法種類而言，操絲術不能歸類為體術，而是歸類為魂術。

　　體術施展，消耗體力，魂術施展，消耗精力。

　　以賈細針自身的感覺而言，他的操絲術雖然能用，但因神魂不夠堅韌強大，所以必然無法持久。

　　......

　　夜色漆黑，屋門大開。

　　賈細針站在十三號縫尸鋪門口，手中提著一個白皮燈籠。

　　“踏...踏...踏...”

　　細密的腳步聲響起，能夠感覺出是有人快步行來。

　　果然，沒過多久，三個人一前兩后的從黑暗中顯現(xiàn)，幾步就來到了賈細針面前。

　　“縫完了？”

　　領頭的是一胖大漢，才一開口，賈細針就聽出了他的聲音。

　　這胖大漢就是之前送尸時開口呵斥賈細針的那人，此時有燈籠照明，賈細針才看清了他的長相。

　　面對胖大漢的詢問，賈細針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之后就讓開了道路。

　　也是這時，胖大漢一揮手，他身后的兩人行動起來，踏步進入屋內(nèi)。

　　“我叫丁大龍，是這里的搬尸人，小哥怎么稱呼？”

　　趁著屋內(nèi)二人檢查尸體的檔口，胖大漢和賈細針搭話，詢問著說道。

　　“賈細針?！笨戳艘谎叟执鬂h，賈細針聲輕低沉。

　　聞言，胖大漢也就是丁大龍點了點頭，接著他對屋內(nèi)一指，才繼續(xù)開口。

　　“屋里內(nèi)倆是我兄弟，矮個子叫王二虎，也叫大頭，瘦的叫徐聞，叫他瘦子也行，往后大家就要在一起共事了，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請你多多擔待?！?p>　　說著，丁大龍和善的抱拳，笑著拱了拱手。

　　此時的丁大龍，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見到時的盛氣，反而姿態(tài)放的很低。

　　如此作態(tài)，自然有些說頭。

　　事實上，似丁大龍這樣的搬尸人，雖然也長期接觸尸體，但卻不會和縫尸人一樣絕后。

　　嚴格意義上來講，搬尸只能算是半個陰門職業(yè)，他們接觸更多的還是已經(jīng)處理好的尸體。

　　正因如此，在官方地位上雖然搬尸和縫尸差不多，但搬尸人卻往往要低縫尸人一頭。

　　不為其他，只因絕后。

　　沒有后顧之憂的人自然少了許多顧忌，一怒而殺人者也不在少數(shù)。

　　之前丁大龍敢呵斥賈細針，除了因為賈細針開門確實慢了一些讓他感覺惱怒外，還因為賈細針是個新人。

　　第一次縫尸，看似沒什么，但卻極為重要，有很大一部分人過不了這一關，不是害怕不敢縫，就是將尸體弄得詐尸，更有甚者甚至會被活活嚇死。

　　如此，只有縫過一具尸體才能算是真正的縫尸人，也只有這樣，才會讓丁大龍顧忌。

　　面對丁大龍的突然示好，不明白其中緣由，賈細針感覺有些詫異。

　　然而，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本來賈細針就不記恨對方，所以他還是對示好的丁大龍點了點頭。

　　也是在這時，屋內(nèi)二人抬著尸體走了出來。

　　“賈細針兄弟，那我們先走了，回見?！?p>　　丁大龍和賈細針打了聲招呼，之后他就帶著二人遠去，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