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抬眼,看著蘇覺。
這家伙表面上,長得好看,人畜無害的,可之前出手的果斷,還有現(xiàn)在威脅的樣子,總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猶豫了下,他聲音有點顫抖的接著道:
“那時候,我還是街上的混混,讀書讀不下去,天天和人打架,然后高年級的,叫了一群社會上的流氓,放學的時候來堵我路。”
“我看情況不對,就邊打邊跑,他們追了我五趟街,給我逼近了死胡同里,那時我心想完了,就在那時候,瘸子救了我?!?p> 旁邊,蘇覺看著黃毛的表情,確定他們沒在說謊。
十幾年前的情況,和現(xiàn)在完全不同。
那時候,經(jīng)濟蓬勃發(fā)展,世界日新月異,無數(shù)的人,離開自己祖輩,世代生活的地方,涌入大城市里,打工賺錢。
大量留在小城市,或者農(nóng)村的孩子,就此成為留守兒童。
缺乏正確的教育,以及引導,爺爺奶奶,和老師又沒太多精力管教,在這種情況下,有不少人會迅速發(fā)展成問題兒童。
青少年的內(nèi)心成長,是需要呵護,以及關注的,而缺乏關注的他們,很容易變成抽煙喝酒,打架斗毆,和社會上一些人廝混,以此來彰顯個性。
這是個俗套,甚至是時代悲哀的故事。
微微蹙眉,蘇覺看著他綁著紗布,包著半邊腦袋的臉,繼續(xù)問:
“然后呢?”
“然后,瘸子他讓這些人滾,要打架換個地方,別來煩他,那些人以為瘸子多管閑事,就對他動手了。”
回憶著十五年的場景,黃毛繼續(xù)道:
“那時候,我看瘸子走路都不方便,老的不行了,以為他也要倒霉,結果我沒想到,他動作飛快,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十幾個家伙就被打趴下了。”
“一個人,打翻了十幾個那鋼管,砍刀,棍子的人,你能理解那時候,我看他的心情,還有眼神嗎?”
說到這里,黃毛有點激動,看著蘇覺還有小飛。
那表情和神態(tài),仿佛是在問,你們知道一個大逼兜子,對一個孩子的心理傷害有多大嗎?
“然后你就和老瘸子混了?”
蘇覺有種哭笑不得感覺,他雖然能想象,黃毛當時是個什么心情,但沒順著他說下去,而是反問。
“當然不是?!?p> 搖搖頭,黃毛有點無奈的道:
“他打完那些家伙,讓他們滾以后,就沒理我,讓我也早點滾,可我能去哪?再出去,這群人不還是會找我麻煩,于是我就賴著不肯走,想他教我功夫…”
功夫這兩個字說出口時,黃毛有點憨憨的笑著,那時候電視,剛走進千家萬戶,里面熱播的武俠劇,數(shù)不勝數(shù)。
什么射雕英雄,神雕俠侶,天龍八部,蕭十一郎,雪花女神龍,是無數(shù)人童年的回憶。
“所以,瘸子就教你了?”
蘇覺沒什么意外的,坐在床上,繼續(xù)問著。
只看他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誰能把他和窮兇極惡的同神會聯(lián)系起來?
人這東西,就是復雜的啊。
“當然沒有?!?p> 看蘇覺毫不走心瞎猜,黃毛立刻反駁道:
“我是連著去了他那里兩個月,天天去敲他家門,求他教我本事,連鄰居都指指點點了,他才終于松口,讓我進去,和他聊聊?!?p> “你這經(jīng)歷挺魔幻離奇啊?!?p> 小飛在旁邊,聽的頭都歪了,有種他是來說相聲的感覺。
“不是你們要我說的嗎?不說…那就不說嘛…”
黃毛頓時被小飛激怒,翻著眼看他,剛準備罵街,又看看旁邊的蘇覺,他頓時萎靡下來。
街頭流氓出身,欺軟怕硬,對他這種人來說是常態(tài)。
序列s級的修士,太過可怕,他已經(jīng)被蘇覺,打出心理陰影了。
“沒事,你繼續(xù)說。”
蘇覺有點想笑,只要肯乖乖配合,他也不想用強啊。
“我…進去之后,他先問了,我知道他是誰嗎?就想找他學本事?我那時候當然不知道他是誰,就追問,但他沒告訴我,和同神會,以及修修士有關的事情,而是讓我,按照他的方法來練?!?p> “我那時候,一心想學武,能一個打十幾個,就沒多管,就按他說的練,他讓我在腿上,綁著沙袋跳樓梯,每天跳幾十個來回,累得我腿都不像我自己的了?!?p> “雖然很痛苦,但他告訴我,必須在跳的過程中,按他說的方法呼吸,那種感覺,真的就和溺水一樣?!?p> 回憶著剛開始練習的經(jīng)歷,黃毛現(xiàn)在還覺得難受,但其后他所獲得的東西,和付出相比,顯然值得!
“嗯,修士的練氣之法,用身體的負擔,來激發(fā)人體的潛力,再通過調(diào)整呼吸,和必要的手段輔助,從而刺激沒有貫通的人體經(jīng)脈,誘導先天一炁?!?p> 蘇覺心里很清楚,道門而今各種傳承中,只要你不是先天就覺醒過先天一炁,想要入門,就必須從吃苦耐勞做起。
哪怕是禪宗,都有挑水,劈柴,打掃庭院,這種最基本的修身之法。
而通過這些身體上的刺激,以及入門修煉方法的配合,如果能成功感受到先天一炁的流淌,逐漸貫通十二經(jīng)脈,那也就踏上修煉這條路了。
抬眼,看著黃毛,蘇覺好奇的道:
“你用了多久,通過這種方法,感受到了先天一炁的存在?”
黃毛看著他,猶豫了下才道:
“半個月。”
小飛和蘇覺,頓時相互對視一眼。
半個月的時間,就能從一個普通人,感覺到先天一炁的存在,作為后天修士,他確實算得上,天賦不錯的存在了。
難怪能在十幾年后,修煉到序列a級的實力。
之前抓捕的時候,小飛和這家伙交過手。
黃毛占據(jù)年輪上的優(yōu)勢,小飛雖然確實沒打過,但心里也沒服氣過。
在他的認知中,自家兩個主管,才是真的天賦型。
撇著黃毛,小飛有點陰陽怪氣的追問:
“然后,你就加入了同神會?”
“我…感受到先天一炁后,他把我叫過去,認真的和我說了,他的身份,還有同神會的存在,也跟我說了,想清楚加入以后,就代表著什么?!?p> “那時候,我根本聽不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我是修士,必然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樣,所以幾乎沒有猶豫,就選擇了加入。”
說起這個,黃毛雖然有點猶豫,但蘇覺和小飛都看得出,他顯然不后悔,自己當初這個決定。
每個人,都存在著一種,自己是獨一無二,天選之子的幻想。
尤其是在認知匱乏,人生觀和價值觀,都尚未形成的人身上。
蘇覺懶得對黃毛的感受,還有他當初的選擇,做出什么評價。
因為,不論他過去十幾年,經(jīng)歷了什么,有過什么輝煌,怎么修煉到了而今的這一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成為修士,加入同神會以后,還犯過什么事,銷過什么臟。
眉眼微抬,所以無奈的從喉嚨里,哎了一聲,然后直勾勾盯著黃毛,繼續(xù)道:
“嗯,故事就聽到這兒吧,我現(xiàn)在問你,在同神會這些年,你干過哪些,和綁票,勒索,銷贓,違法亂紀的事情?”
觸及到正題后,黃毛頓時瞪大眼睛,整個人語塞。
他又不傻,這些事能交代嗎?
“不說是吧?”
蘇覺幾乎不給他多思考的時間,看他猶豫,頓時手又掐到了他腿上。
還沒用力,黃毛頓時哀嚎一聲,慘叫著道:
“我說,我說!”
蘇覺跟著,就對小飛,眼神示意一下,后者心領神會的掏出手機,打開了錄音功能。
咽著口水,呼吸微促,黃毛看著眼前這兩個人,開始了坦白從寬,乖乖交代自己十幾年,打架斗毆,違法亂紀的罪狀。
他連說帶回憶,一連講了二十多條,其中還包括,好幾次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任務的詭異安排。
小飛聽的眼睛都瞪大了。
你可真刑啊,要不是前兩天,把他逮住,這家伙,還不知道要逍遙法外多久!
蘇覺相對來說,早就看淡了,只是默默地,給他三五年,這樣加著刑期。
等說到鍛造法寶這事之后,兩個人才驟然發(fā)現(xiàn),老瘸子他們已經(jīng),鑄造了五年,前后有超過二十件,達到序列a級的鍛造法寶賣出去。
在這次交易出問題之前,他們已經(jīng)買出去了三件,序列s級的鍛造法寶。
拋開這三樣東西的用途不說,這涉及的錢財交易,就已經(jīng)接近千萬了。
“這么多錢,你們藏哪了?”
小飛聽得一肚子氣,他累死累活,一年才拿多少錢?。?p> 這些家伙,倒賣鍛造法寶,一件就快頂上他十年的收成了,這何止是暴利?
要不是接受過良好的思想教育,自身又是組織修士,他都想加入了!
“我哪知道啊,錢都給瘸子了,每次交易,我都只拿點零頭?!?p> 黃毛敢怒不敢言,低著頭,委屈巴巴。
“那你零頭呢?”
小飛看著更氣了,不等蘇覺開頭,就跟著繼續(xù)審問。
“吃喝玩樂找女人,基本都花完了?!?p> 底氣不足的說了句,黃毛破罐子破摔,繼續(xù)道:
“不相信,你們可以查,我銀行卡里,現(xiàn)在就一萬多點?!?p> 小飛聽著,頓時人都氣的在深呼吸。
蘇覺思緒很平靜,像他這種爛人,會有這樣的舉動,在正常不過了。
贓款的數(shù)量,雖然巨大,繳獲以后,可以一半交給上頭,一半留下來,當做糖城組織的經(jīng)費,但蘇覺并不急著去追究。
心思微動,他看著黃毛,繼續(xù)道:
“我問你,前三次交易的買家,知道是誰嗎?”
聽到這個,黃毛頓時深吸一口氣,然后閉嘴,臉上露出驚恐。
他看著蘇覺,然后搖頭,內(nèi)心的恐懼,在瘋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