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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落塵序

夢落塵序 三壽哎 2559 2022-04-08 04:51:21

  好些天了,幾乎每天,她都是這樣。吃過早飯就蜷在沙發(fā)角,要么抱著腿愣愣的發(fā)神,要么就呆呆地寫著些什么東西。她像是把自己鎖了起來,躲避著每一個想要靠近她的人。她怎么了,怎么這么柔弱,她大可不必這樣一個人,這樣孤獨。就連她的聲音都像山谷里空流的溪水聲,那般寂寥。

  她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但她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懊惱,越是糾結(jié)。明明那么期盼,那么心切,卻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表現(xiàn),害怕表達,仿佛全身熱血打在棉花上那樣無力,那樣挫敗。

  一股莫名其妙的躁動憋在心里。

  我從臥室走到客廳,倒了杯水,又走到廁所,然后又走回客廳。我越來越急躁,可她仍舊不為所動,好像毫無所知旁邊還有個人。

  我猛的喝干杯里的水,“你為什么老是這樣?”可我說完我就后悔了,我語氣中的憤然把我也嚇了一跳。

  她緩緩地抬起頭望著我,那眼眸里給了我最懊悔的四秒。

  她茫然地看著我,無辜的像是不知道做錯什么的孩子;然后眼眶里溢滿了飽含委屈的淚,卻緊咬著嘴唇,努力不讓它落下;接著委屈變成了怨憤,變成了倔強;可最后終是忍不住了,淚水如卸了閘的洪流,又如斷了線的珍珠,簌簌墜下。

  我慌了,我不知所措,甚至有了絲逃避。

  “我……”我支吾著,不知道說什么。終于,外邊的動靜驚動了里屋,媽和阿姨趕了出來。我竟松了口氣。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她撲進阿姨懷里,哭的更傷心了。媽看了我一眼,那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神,讓我心跳都漏了半拍。

  “跪下!”這兩字如炸雷般在我腦海響起,震的耳膜發(fā)疼,“道歉!這些年我都白教你了!”媽眼中閃著我從未見過的怒火和不成器,嚇我一跳。

  “對……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跪下的,不知道我是怎么道歉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房,更不知道她在我跪下之后的表情,是還在哭,還是……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懵了神,隨之悔恨、懊惱、絕望、無奈如跗骨之蛆,嚼肉之蟻,揮之不去。我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總是這樣,為什么總是適得其反,不盡人意,總把關(guān)心在意,弄得一團糟。

  ……

  爸是傍晚趕回的,砰地撞開門,卷帶一身風雪。進門就喊,“雪兒,嫂子呢!”便將裹雪的外套往沙發(fā)一扔,去了里屋,鞋都沒換。留一地帶泥的腳印給我。

  當晚就走了,媽和阿姨也一起走的。走之前,阿姨緊緊地抱著她。我以為她會哭,她卻沒有,只是定定地點著頭,像是知道他們會走。爸也拍著我的肩膀,讓我照顧好妹妹,媽卻餓狼似的:照顧不好,就跪地板兒。

  就剩我們倆了,我卻慌了。除了吃飯,她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除了吃飯,她應(yīng)我一句,我們便再無言語。每次想開口問問,但看到她渙散的眼神,無焦距的瞳孔,我也只好咽下;每次想敲開她的房門,雙手卻懸在半空好些時間,遲遲不敢落下,也頹然無力。

  我在做什么?我該怎么做?她又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這些我多想知道啊。當我準備再次放棄敲門時,門開了。她只是微微一怔,像并不意外??晌覅s嚇了一跳,我清晰的感覺到一團火從臉龐一直燃燒到耳根,再沿著血管爬到后背。她想笑,卻抿著嘴硬不讓自己笑。這一刻,我發(fā)現(xiàn)她丟的魂,似乎又找回來了——從眼睛鉆進心靈——那眼睛像又淌滿水的溪流,映著月光徜漾,靈動而又輕快。仿佛一切都活了。

  “哈哈哈,哈……哈!”我卻先笑了,無比的暢快,忍不住要前俯后仰。她也笑了,靦腆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仿佛有些什么,都融在了笑里。

  好一會兒,也是累了。我靠著門框,她用手擦著額頭,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嘿!餓了沒,我煮了餃子。”

  “嗯!”她輕聲道,甜甜地笑著。

  “我也知道,你不太習(xí)慣,天天吃這些面食。”我撥弄著碗里的餃子,“不如,下午我?guī)闳ゼ匈I菜,也透透氣?”

  “好?。 彼职涯乔纹さ脑卵罀炝顺鰜?。

  ……

  不知什么時候,太陽擠出了云層,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卻帶著滿滿的暢意和溫暖。幾縷陽光溜進窗臺,不小心摔了個跟頭,碎了一地。那光精靈卻在地板上歡快地舞動著。

  午飯剛過,太陽似乎又迷了路,被云層包裹。天,下了些霧,像是又要下雪了。

  “走啊!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去么!”她靦腆著,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望著這天,有些猶豫了。

  “我才不怕,走嘛!”她央求著。

  “去穿外套……”

  ……

  一開門,風兒就和你撞個滿懷,雪花兒也想和你親昵,卻不得不緊一緊長衣。

  “怎么了?”

  她望著滿眼的雪,有些出神,眼角流溢著碎光,帶著些欣喜,還有絲憂傷。

  皚皚的白雪覆蓋了大地,連天都是白的,好像云層也積滿了雪。樹枝掛滿了冰凌子,冰雕玉釹般澄澈透明,再加上清霧彌漫,寒鴉顫顫,別有一翻朦朧仙意。

  “好美!霧凇沆碭,上下一白,殘景點點,說的就是這般寂寥吧!”

  ……

  整個市場都像開水一樣沸騰著,叫叫嚷嚷,充盈著節(jié)日的氣氛,蜂房也沒這么熱鬧??諝饫镅笠缰矏偅?,不是悶。衣裳擋住了寒流,卻擋不住這股暖流——我被她同化了——她好奇地這兒瞧瞧,那兒瞅瞅,像出籠的鳥兒,像翩翩的蝶;像滑溜的魚一樣穿梭在人群,我不得不像魚網(wǎng)一樣,看著這條貪玩的魚,怕一不小心被別人網(wǎng)走了。

  紅的對聯(lián),紅的窗花,紅的燈籠,紅的鞭炮,紅的辣椒,還有紅的她……她完全融在這樣的氣氛里,仿佛她本就屬于這里??上]帶相機,不然我定要將這瞬間的美,定格成永恒。

  ……

  靜謐地走在回程的路上,腳下傳來碎雪的沉吟。

  “你聽!”突然,她停下了腳步,閉著眼睛,似在聆聽。

  “怎么了?”林間疏落著水滴聲,微弱得讓人毫不覺意。

  “你把身體靜靜地沉下來,慢慢地呼吸。風攜著冰涼的霧氣和雪花兒撲面而來,又在你耳邊打著旋兒。你猛吸一口,整個肺里都是冰晶。你一個機靈,會有鼻子堵了好幾天,突然一個噴嚏通了氣,那般舒爽暢快,特別清醒。還有還有,你可以想象,霧氣在葉尖凝成水滴,晶瑩閃爍,童話里的那種,從這片葉子跳轉(zhuǎn)到另一片葉子,悄聲滴落……”

  ……

  一回家,這妮子就歡快地抱著筆記本,爬在沙發(fā)上寫東西,全然不顧雙手不空的我。好在爸就是江南的,會些菜,我耳濡目染,也偷師幾招,不至于慌亂。

  “開飯了,妮子!”

  “妮子!?”她歪著頭看我,無辜的眼神,卻狡黠地笑著。

  “額……辣椒放多了,也不知道辣不。”

  “嗯,還好!”她嘗了嘗,隨意道。我也夾了塊,卻直往肚里吞。

  “你這辣妹子……”

  “才不是呢!”

  ……

  她縮在沙發(fā)角寫東西,我在另一角看著書。屋里燈光微暗,電視機小聲地呢喃著,變換的畫面,如火焰般躍舞,明暗交替。窗外,雪無聲地飄著,時而傳來積雪墜落枝頭的聲音。

  “明天,你會帶我去玩嗎?”

  “去我學(xué)??纯窗?!”

  “有圖書館嗎?”

  “有的,也不知道開門不?!?p>  “那就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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