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等不來的救兵
向來聰明伶俐、深得趙家各個長輩喜歡的四姑娘竟然被禁足了?細(xì)細(xì)一想,趙家的姑娘向來都乖巧,也一向友愛團結(jié),雖然平日里也有少許爭吵,但都還不至于到被禁足的程度。被罰在佛堂跪幾個時辰倒是有的。但被禁足……胡管事想了又想,才記起貌似很久遠(yuǎn)之前,趙家倒是有一位掌上明珠被時常禁足……
胡管事今兒被一串兒不可思議的事情沖擊著。
但來傳話的小丫鬟的的確確是二太太院子里打掃的。謊話定然是不敢胡扯的。
胡管事趕緊挑了兩個得力的婆子,隨著小丫鬟走了。
他安排完人手,眼珠一轉(zhuǎn),腳步就直往老太爺?shù)脑鹤尤ァ?p> 金烏西斜,陽光灑進(jìn)屋中來,染得地板光亮一片。
梅染和鴉青一道去將簾子放下來。
眼尖的梅染瞧見無衣走了出去,緊接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走了進(jìn)來。
二太太這回,竟然是來真的?
趙錦衣?lián)Q了一件窄袖的褙子,正在那兒抄寫著。聞言倒也沒有慌張,只道:“用不著管她們,待會你只管去取晚膳?!?p> 她迫切的想知道那石雪兒要作什么妖。是不是時常作這樣的打扮與鄭大郎,寧詠他們一道玩耍。若是如此,她對寧詠有了一絲失望。
梅染安下心來,見時辰差不多了,拎了食盒正要走下階梯,忽地見一個小丫鬟不知道從那里閃出來,圓圓的臉上凈是笑意:“梅染姐姐,就讓小鯉去罷。”
梅染認(rèn)得圓臉小丫鬟小鯉,是二太太院子里的打掃丫頭。因為人小力氣大,干活又利落,是以二太太的院子里只安了她一人。
說起來二太太的院子里倒是清靜。
在二太太面前伺候的,只有無衣。院子里打掃的,只有小鯉。
無衣與小鯉,都是話不多的。
梅染拎著食盒,往屋中瞧了一眼。
里頭鴉青咳了一聲。
梅染瞬間懂了,痛痛快快的將食盒交與小鯉:“你可都省得,四姑娘喜歡吃些什么?!?p> 小鯉的臉上全是活潑的笑意,說話清脆:“四姑娘與二太太的口味甚是相似,小鯉也是省得一些的?!?p> 梅染頓時沒了話,眼睜睜的看著小鯉輕輕快快的出了院門。
那兩個婆子從門外伸出腦袋,友善的對著梅染笑了笑,而后又迅速地將腦縮了回去。
梅染懨懨的回了房。
暮色將近,竟然還有些熱氣。
趙錦衣仍舊極快的抄寫著。在讀書寫字這方面,她簡直是趙家的佼佼者。趙家這一輩,就沒有人能超過她。阿娘的懲罰,對她簡直是隔靴搔癢。
梅染站在旁邊替她研墨:“姑娘,這可怎么辦?”
趙錦衣不慌不忙地掭了墨,又極其輕快熟練地抄寫著,須臾后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字跡:“將上回二郎寫的詩取來。”
她口中的二郎,便是寧詠。
梅染很快將一個上了鎖的木匣取了來。
趙錦衣小心翼翼的從脖子上解下項鏈,捏了上頭一把打造得異常精巧的鑰匙,將鎖打開,取出一張保存得極好的薛滔箋來。但見箋上頭用柳公權(quán)的字體寫著一首詠花詩。這首寧詠作的詩,實則是前陣子趙修遠(yuǎn)他們那幫扶不上墻的酒囊飯袋,偏生要趁著桃花盛開的時候開了一個比試的詠花詩會。詩會上,奪魁的自然是寧詠,不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后,這首詩落入了趙錦衣的手中。
自從知曉寧詠練的是柳公權(quán)的字體后,她在去歲也尋了柳公權(quán)的字帖練了起來。這足足練了有一年,才略略有些味道。
她伏在案桌上,拿著寧詠寫的那張薛滔箋細(xì)細(xì)地比對著自己的字跡,半響才滿意道:“若是猛地一看,倒是分辨不出?!?p> 梅染自幼跟著她長大,耳濡目染下也念了很多書,練了很多字。不過,她是因為生存而學(xué)的,與趙錦衣這種潛心修煉的并不同。
聞得趙錦衣如此說,便道:“若是叫奴婢分辨,卻是真真分辨不出的。”
趙錦衣站起來,睨了她一眼:“若是你能超過我去,我倒是歡喜?!?p> 梅染這才又道:“姑娘,該如何辦?”
趙錦衣不慌不忙的將薛滔箋放好,又牢牢的鎖了,才遞與梅染:“晚膳便擺在檐下,那里涼快。”
阿娘這一次,是來真的。
可她萬萬不能示弱。
這一次,三姐姐的成功與否,同樣關(guān)乎她與寧詠的未來。
晚膳還沒有取來,小桌已經(jīng)擺好了。趙錦衣悠然自得地坐在玫瑰椅上,捧著一本話本子看著。
她雖然出身于規(guī)矩甚重的趙家,也知曉在魯國,女子的婚姻向來是身不由己的。
作為官吏人家的姑娘,雖然選擇的夫君不似市井小民那般嫁給屠戶農(nóng)夫貨郎什么的,但風(fēng)險還是有的。比如鄭大郎的阿姐,不就嫁給了五十來歲的將軍做填房。便是那將軍再身體矯健,那年紀(jì)也比鄭大郎的阿爹大上幾歲。將來再過個十年八年,鄭阿姐還是風(fēng)韻猶存的年輕婦人,可那將軍卻早就鶴發(fā)松皮了。
想想便不寒而栗。
她可是個很看重外貌的俗女。當(dāng)然了,內(nèi)才也是必須的。
雖然阿娘是決不會做些賣女求榮的事,但萬一阿娘一時糊涂了,將她許配給鄭大郎那般的人呢?
怕是在出嫁那日,她自己就拿把剪刀,先將鄭大郎給戳死了。
呃?那為何是戳死鄭大郎,而不是自殺呢?趙錦衣她自己,是萬萬不會自殺的。
更何況,她可是有心儀之人的。
尤其是在兩年前,她無意間得到一本手札,里面描寫的全是一個女子有了心儀之人后的喜悅之情。手札上所寫,簡直與她見到寧詠時的心情一模一樣。讓她直呼遇到了知音。
再者,她私下里認(rèn)為,只有兩人真心相愛的婚約,才叫做婚約,才能順心如意的過一輩子。比方像她阿爹與阿娘。而反面例子,則是大伯母大伯父,以及叔父與嬸嬸。
瞧瞧阿爹與阿娘整日蜜里調(diào)油似的,而大房與三房,小妾姨娘們挨挨擠擠地住著,庶子庶女生了一堆,雖然還算和睦,但若她是大伯母與嬸嬸,怕是夜里常常睡不著的罷。
是以趙錦衣自小便發(fā)了誓,自己將來,定然要阿娘那般嫁給心儀之人的。
她以為不用她說,阿娘定然是會省得她的心思的。
可阿娘這回,怎地就像被豬油蒙了心,非要她嫁給那義表兄呢?
晚膳取來了,是清清爽爽的素面一小碟,以及一小碟醬王瓜。
梅染傻了眼,二太太這回,怎地連姑娘的吃食都克扣了?
趙錦衣假裝不在意地將素面吃得干干凈凈。
吃了素面,又在小院子里踱步消食,卻是一直等到婆子將熱水取來,也沒有等到一個救兵。
阿娘竟是動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