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回 遇見
申平樂被扔出去的時候,朱氏正領(lǐng)著女兒女婿,站在廊下看著。
她看了一眼石三郎,語重心長道:“這夫妻倆過日子啊,可得相敬如賓。咱們趙家門戶雖小,可若是你祖父生氣,也是不怕得罪人的?!?p> 這是在敲打石三郎。
石三郎語氣恭敬:“岳母的教誨,小婿謹(jǐn)記在心?!?p> 朱氏很是滿意:“云兒就留在這里,與我說說體己話,你自去尋云兒的哥哥們說說話,別太拘謹(jǐn)了。”
石三郎看了一眼趙錦云,含笑告退。
他那一眼,看得趙錦云眉眼輕顫。成親之后,二人一直關(guān)在房中哪里都沒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二人恩愛異常,實(shí)則上石三郎在房中苦苦哀求了她兩日。他說了很多很多,她都不記得了。唯一只記得一句,他撂下的狠話:“若是成親兩日便和離,你與趙家的臉面也不會太好看?!?p> 小夫妻倆今兒回門,帶的禮物在京都里來說,還算過得去。
朱氏拉著女兒坐下來,讓丫鬟們都退下去,自己輕輕的拍了拍女兒的手:“來日方長,你們小夫妻倆,可得節(jié)制些啊?!?p> 女兒眼底下的黑眼圈,抹了好些面粉也沒能遮擋。她可是過來人,只一眼便看出來了。雖然女兒女婿恩愛,她很歡喜,可該叮囑的還得叮囑。
阿娘這是,誤會了。趙錦云抬眼,看著阿娘,顫著唇,想要對阿娘說出事情的真相。
可她該怎么說?人是她拼死拼活要嫁的,這沒嫁兩日便回來訴苦,便是阿娘承受得住,可別人會怎么看她?尤其是趙錦衣,怕是以后在她面前她都抬不起頭了吧!
她顫動嘴唇,最終只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女兒謹(jǐn)聽阿娘教誨。”
胡管事到底是給申平樂留了些面子,沒將他直接扔出大門外,而是架著申平樂到了馬車上,一雙老眼灼灼地看著他:“我們趙家大姑奶奶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大姑爺不好好的去尋,卻偏偏來趙家鬧事,若是傳出去,丟誰的臉?”
申平樂不敢吱聲。
直至馬車走得遠(yuǎn)些了,他才跳起來大罵:“哪來的賤老貨,竟然敢指著小爺?shù)谋亲诱f話?!?p> 下人不敢出聲。
申平樂又踹了兩腳車壁,滿腹的怒氣才消散了一些。他正繼續(xù)咒罵著胡管事,正行駛的馬車猛地停下來,他差些又撞上車壁。申平樂正要怒罵,忽地聽得外頭一道粗啞的聲音道:“申大奶奶雖是申家婦,可也是趙家女。趙家對她的失蹤不聞不問,申大爺不覺得奇怪嗎?”
申平樂一激靈,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岳母是說了,一直都派人在找趙錦繡??哨w家在一個月里,連著辦了兩場喜事,雖然沒遞喜帖給他們申家,可聽去參加喜宴的熟人說了,趙家里人人都是喜上眉梢,沒有半分感傷。
他唰的一聲拉開車門,卻見車邊站著一個戴著斗笠的人。斗笠下,那人的下巴上全是絡(luò)腮胡子。
“好漢有何高見?”申平樂從懷里掏出一角碎銀子,拋與那人。
那人一抬手,便利落地將那角碎銀子牢牢地抓在手中。
“我只負(fù)責(zé)傳方才那句話,旁的,一概不知?!蹦菨h子說完,又將那角銀子擲回給申平樂,也沒管申平樂有沒有接住,兀自走了。嗤,不愧是申家的浪蕩子,可真小氣得緊。要不是他替主人辦事,才不屑得與他說話。一角銀子,打發(fā)乞丐呢。
那角銀子滾落在申平樂腳邊。申平樂一拍大腿:“趙錦繡肯定被趙家人藏起來了!”
他全是酒色的腦瓜總算開了一道縫:“趙錦繡那賤人,身子不好,又將臨產(chǎn),肯定得請醫(yī)婆,我只要日日盯著趙家,看趙家是否請醫(yī)婆,自然就能順藤摸瓜,將趙家一網(wǎng)打盡?!?p> 停了半日的雨,又下起來了。
御前軍器所值守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愉快。
寧詠穿著小吏專屬的皂色衣衫,守在牢固的軍器所專屬他的小房子里,望著墻邊堆積如山的木箱,以及手上厚厚一堆等著校對的冊子,忽而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些無趣。
軍器所干辦司的其他人,對他的態(tài)度有冷有熱。
他才不在乎。蘇楚早就與他說過了,這軍器所干辦司的職位,不過是暫時的跳板。
最多再熬上半年,她就會動用人脈,將他調(diào)到別的地方去。
而不是在總是有一團(tuán)濃郁的汗臭味的軍器所里。
寧詠握緊袖中的香囊,才勉強(qiáng)讓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每日上值要干的事大同小異,校對帳冊、發(fā)物料、發(fā)軍器,校隊帳冊,收軍器。他初來乍到,開始的時候被軍器所的老人捉弄,很是吃了虧,搬了幾日又沉又重的盔甲,弄得雙手傷痕累累。
后來雖然知曉被捉弄,卻無可奈何。畢竟他初來乍到,又是文弱書生,若是要與那些粗鄙不堪的吏人動手,怕吃虧的是自己。
此事他沒與蘇楚說,自己悄悄的忍下來了。待以后,待以后……他青云直上,定然叫這些欺負(fù)他的人好看!
外面有人在說話,聲音大,言語粗鄙,不堪入耳。
寧詠斂下眼皮,專心校對帳冊。
有人跨過門檻進(jìn)來,對著寧詠嚷道:“寧手分,我要領(lǐng)取十份做弓箭的物料!”
不用抬頭,寧詠也能聽得出來,那是萬全作坊的覃指揮。
這萬全作坊,是隸屬御前軍器所的官辦兵工場,設(shè)四指揮,管著兵匠三千余人。這覃指揮常來領(lǐng)物料,人生得五大三粗,言語最粗鄙,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寧詠對這覃指揮,是最沒有好感。
這兩日覃指揮所領(lǐng)的物料,少又怪。
寧詠聲音冷冷:“材料單子?!?p> 沒有材料單子,他是不會放料的。
覃指揮痛痛快快的將材料單子拍在寧詠的案桌上,轉(zhuǎn)頭與另一人道:“宋工匠,待會要的物料,你可仔細(xì)看好了?!?p> 宋工匠這三個字觸動了寧詠的心弦,他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皮,看了另外一人一眼。
竟然還真是宋景行!趙錦衣未來的郎婿!
只見宋景行穿著短褐,胸前的布料有些污漬,腰間扎著一根粗布腰帶,盡管宋景行神情不卑不亢,寧詠還是覺得此時的宋景行,比起他來,要落魄多了。
盡管那日參加喜宴,宋景行穿上干凈的衣衫,瞧起來也是那么一回事,可無論如何,宋景行終究是個工匠出身的人!他總得謀生,養(yǎng)活家人,受人差遣,干一些粗鄙的活。
寧詠的心情忽然大好,唇角彎起,朝宋景行道:“原來宋工匠來了萬全作坊做活。這作坊里的活兒,不輕松吧!”萬全作坊是官辦兵工場,又是隸屬御前軍器所,工匠們每日進(jìn)進(jìn)出出,都是要搜身的。除了每日要搜身,作坊里的活兒還特別的重,官吏殘酷,此前便有兵匠不堪重負(fù)而逃走。
宋景行語氣淡淡:“勞寧手分關(guān)懷?!?p> 覃指揮看看寧詠,又看看宋景行,想說些什么,最終沒說。
寧詠看著冷冷淡淡的宋景行,忽地起了為難他的心思。
他一個工匠出身的家伙,怎地配得上趙四姑娘?
寧詠想要叫宋景行知難而退。
他將材料單子拿起來,語氣輕飄飄的:“只領(lǐng)十份物料,這是要偷偷拿出去吧?”
二阿農(nó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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