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掃房

　　“老李，在家嗎？”

　　林微今天回到家，家里正在掃房。把所有可以搬出來的東西搬出屋子，然后頭上綁著頭巾，把屋子掛滿蜘蛛網(wǎng)的屋頂用竹竿綁著掃帚掃一遍，能過水的東西擦一遍，洗一遍。

　　林微到家的時候，家里人掃房快要結(jié)束，林微放下書包和鋪蓋，上去幫忙。

　　“哎，小微就是命好。每次都是別人把活兒干完了才回來。”

　　大姐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

　　家人朋友全部算上，只有大姐林星會叫林微“小微”，別人都是連名帶姓的叫。上輩子每次林微聽大姐說話，都有說不出的別扭感，這次重生回來，當(dāng)面感受一翻，只有一個感覺——陰陽怪氣。

　　林微不想多說什么，直接放下書包，幫父親和林路林浩一起，把沙發(fā)抬進(jìn)屋里。

　　正屋門口太小，沙發(fā)要側(cè)著才能抬進(jìn)去。父親一個人在屋里往里搬，林微三人在沙發(fā)這頭兒抬著往里送。

　　好不容易使出吃奶的力氣把沙發(fā)全部抬林屋里，林微等人放下沙發(fā)腿兒，站起來喘口氣。再一同使勁兒把沙發(fā)放到靠墻的位置。

　　屋里現(xiàn)在除了挪不動的衣柜和水泥糧倉，其他東西都搬到院子里擦洗，所以屋里地方還是挺空的，把沙發(fā)轉(zhuǎn)個方向，靠墻放好，林微才有時間說話。

　　“爸，俺媽今天沒在家？”

　　“你媽去送貨了。”

　　“哦，我說沒見著呢。軋鋼廠到這會兒還沒放假嗎？”

　　林微有些好奇。這時候的農(nóng)村，可沒有過年還要上班的習(xí)慣，都是早早就放假，準(zhǔn)備過年。不像后世，一年就那幾天假期，過年跟平常一樣上班成為常態(tài)。

　　林微甚至覺得，除了一些物資沒有前世那么豐富之外，幸福度挺高的。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上班掙錢，這個時代的人才是在生活，而不是所謂“社畜”，被欲望裹挾前行。

　　“今天是最后一家了，軋鋼廠放假要發(fā)過年的福利，要的貨多一點。送完這家，今年就不再送貨了。”

　　“哦?！?p>　　林微點頭?？磥砀改缸罱鼞?yīng)該挺忙的。年前這一波出貨，應(yīng)該也能多掙點錢。

　　接下來，茶幾，放電視的櫥柜，老媽的陪嫁木箱，還有面粉等雜物，鍋碗瓢盆，等等早上搬出來的東西，這會兒該擦洗的擦洗干凈，該抖灰的也抖摟干凈，再一件一件往屋里拿。

　　看著擺滿一院子的東西再重新放回家里，林微只能感嘆“破家值萬貫”，就這么一間屋子，竟然能塞下這么多東西，還要容納一家五口人在里面生活。

　　等把靠著北墻根兒的稻草鋪到炕上，再把厚厚的就褥子鋪到炕上，掃房差不多就結(jié)束了，只剩一些零碎的活兒。

　　“我去做飯，中午吃麻婆豆腐！你們把剩下這些放回家里?！?p>　　林微、林路和林浩三人一起歡呼。

　　已經(jīng)過了飯點兒，眾人都有些餓，看到父親去做飯，紛紛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把院子里繩子上曬得被褥都放回炕上疊好，再把剛才掃房送屋里掃出來的垃圾除到背簍里，倒出去，院子清掃干凈，就可以洗手吃飯了。

　　“你們?nèi)サ估胰ツ脦捉镳z頭。”

　　大姐從小屋里鉆出來說到。

　　剛才林微等人忙著，沒人注意到她，這會兒她出來這么說，還把自行車騎出去，林微林路等人也沒吭聲，林微背著背簍，林路和林浩抬著一個鐵通，三人一起出去倒垃圾。

　　看到大姐出去，父親在屋里做飯，林微落后一步，把自己特意買的電子表塞褲兜里，才追著兩個小的去倒垃圾。

　　“給，一人一個。”

　　回來的路上，林微把電子表給兩個小的。這倆一個虛歲9歲，一個虛歲10歲，林微在他們這個年紀(j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出去玩兒，但是他們這一代，雖然只隔了幾歲，但是明顯感覺跟林微等人差出一個鴻溝。她們這個年紀(jì)，就已經(jīng)知道攀比。什么你的文具盒，我的玩具什么的。

　　這次林微帶回來的電子表正合兩個人的心意。這倆湊一起，早就表上的熟悉。

　　“你看，摁一下就變成日期了，再摁一下，就變回時間。我看過林小帥的電子表，他那個可以調(diào)節(jié)時間，就用這個按鈕。”

　　雖然兩個人都沒有用過電子表，但是無師自通的學(xué)會了校正日期和時間。

　　“先收起來，別讓老媽看到?？粗嗽撜f我了。”

　　林微叮囑。

　　兩小的很上道的把電子表揣兜里。

　　“二姐真好。二姐你以后有事兒盡管跟我說，我能幫忙的一定幫。”

　　看著兩人嬉笑的表情，林微也是微微一笑。

　　“正好，我還真的有事兒找你倆幫忙。”

　　兩人表情一收，緊張兮兮的警惕著。

　　“等過兩天我想好了，帶你們倆一起去賺錢。你們到時候別嫌累就行?！?p>　　倆小的對視一眼，歡呼起來。

　　“太好了，二姐，你賺錢一定帶著我們?nèi)ィ覀兡芙o你望風(fēng)?！?p>　　“會不會說話，去正經(jīng)掙錢你們望什么風(fēng)，又不是去偷東西?！?p>　　林微一人給一下。

　　“不是去偷鐵，偷銅嗎？”

　　兩個人天真的問。

　　“瞎說什么？餓死不去偷東西，知道嗎？”

　　看林微變了臉色，兩個人連忙解釋。

　　“沒有沒有，我們不去偷東西。是村里一些壞小孩兒，去村外的軋鋼廠偷東西，一塊兒鐵賣了幾十塊錢呢，有好多人學(xué)他們，我們從來沒有去過?！?p>　　聽了兩個人的話，林微表情一收。

　　“知道是壞事兒就別去，知道嗎？到時候警察會來抓人的?！?p>　　兩個小的連連搖頭，林微這才放過他們。

　　上輩子林微回鄉(xiāng)里初中上學(xué)，就聽說有人因為偷東西被抓，沒想到這會兒，村里就有了這個苗頭。

　　村里的小孩兒都是散養(yǎng)，一旦有人開了頭，嘗到了甜頭，這股風(fēng)氣就會在小孩兒中蔓延開來。無所謂品德好壞，就是野蠻生長的鍋。

　　這會兒村里的家長，平均受教育水平是小學(xué)二年級，還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不認(rèn)字，沒有到學(xué)校受過教育。她們的道德水平就是村里的公序良俗，口口相傳。

　　有些人能很好的約束自家孩子，有些人甚至?xí)源藶闃s。不過大多數(shù)人都是一時跟風(fēng)，不會一頭栽進(jìn)去。

　　等林微三人回到家，大姐已經(jīng)把饅頭拿回來了。

　　“趕緊洗手過來吃飯了?！?p>　　林微三人趕緊洗手，圍著大鍋開始吃飯。

　　宣軟的饅頭，配上熱乎乎辣的吸氣的麻婆豆腐，幾人都吃的幾乎把頭埋進(jìn)鍋里。

　　吃完這頓遲到的午飯，幾人就開始自由活動。

　　兩個小的急著出去炫耀自己的電子手表，吃完飯就跑的沒影兒了。

　　林微大姐自覺洗鍋，林微也不去搶，把自己帶回來的被褥打開，曬到院子里，就直接出門了。

　　“老李，你在家嗎？”

　　林微一進(jìn)院門就開始喊。

　　“在家，這半年沒見你了，一來還是喊老李?！?p>　　李園兒媽媽從東屋出來，指著北屋示意李園兒就在家里。

　　“嘿嘿。”

　　林微笑笑，撓撓頭。

　　“快過來?！?p>　　李園兒探出頭叫她。

　　“過年剛蒸豆包子，一會兒吃倆?！?p>　　“謝謝阿姨?！?p>　　林微笑著跑到李園兒身邊，進(jìn)屋說話。

　　“你去市里參加太極拳比賽了？太厲害了吧！我們學(xué)校就沒教過太極拳?！?p>　　兩人一見面有說不完的話。

　　“你看著?！?p>　　林微站起來，提提氣，兩腿分開，“一個大西瓜，中間分兩半?！?p>　　林微配著口訣開始做動作。

　　“你得了吧，就這個大西瓜能去參加比賽？”

　　林微不再搞怪，坐李園兒旁邊烤火，學(xué)著李園兒，拿一根粉條在火上烤炸成白色的，邊吃邊說話。

　　“可不就是這個嗎？不過是配著音樂做動作的?！?p>　　“你給我寫的信我收到了，我還把郵票剪下來了。不過村里買不到郵票和信封，我就沒有給你回信?！?p>　　說到這里，李園兒有些不滿。

　　“咱們村里什么都買不到。你們在縣城上學(xué)就是方便，想買什么都可以?！?p>　　“這酸味兒，我離你老遠(yuǎn)都能聞到。縣里買東西但是方便，就是學(xué)校不讓出門。就那么小小的一個地方，一關(guān)就是一個月。宿舍地方又小，你不知道，我睡大通鋪，一個木板上并排躺8個人，可憋屈了。”

　　“是嗎？那你們學(xué)校老師管的嚴(yán)嗎？”

　　“還行吧。主要是關(guān)著門出不去，除了去教室上課也沒地方可以去。一天上11節(jié)課，光晚自習(xí)就兩節(jié)課。還有學(xué)校食堂，我老覺得感覺他們在糟踐東西，好好的菜都一股子食堂味兒?！?p>　　“食堂什么味兒？”

　　“就是刷鍋水的味兒。”

　　“看你說的，能這么難吃？”

　　“可不就這么難吃嗎？還有食堂的饅頭，五毛錢三個，小就算了，還總有一個發(fā)不起來，也不知道從哪兒淘換來的?！?p>　　“那你們豈不是每天都在受苦？”

　　“可不是嗎？其實縣里初中跟鄉(xiāng)里初中一樣，就是每天學(xué)點時間長點兒，你要是晚上多看看書做做題，說不定比周亮他們考得還好。”

　　林微把話題說到學(xué)習(xí)上。

　　李園兒家境普通，但是比林微家要好多了。如果她要想上學(xué)，她家里人一定會支持。林微想李園兒能好好學(xué)習(xí)，到時候能考個高中，這樣也不會受一些風(fēng)氣影響，早早出去打工，也就不會遠(yuǎn)嫁他鄉(xiāng)了。上輩子她們一年見不了一次面，雖然看朋友圈，她過的也不錯，但是女孩子遠(yuǎn)嫁，總是會受委屈的，林微想。

　　“可算了吧，周亮小時候就學(xué)習(xí)好，我可考不過他。不過，你把米雪壓過去，可真是爭氣?！?p>　　李園兒從小跟米雪不對付，聽說林微考得比她好，比自己考得好還要高興。

　　說說笑笑，天很快就黑了。冬天的天黑的就是早。

　　林微無奈告辭。

　　“就在家吃飯唄！”

　　李園兒父母留林微吃飯?？刹皇悄橙说淖焐险f說而已。

　　林微趕緊推辭。

　　“不了不了，我今天回來還沒收被子，等我媽回來看到，該訓(xùn)我了?！?p>　　林微找個借口，這才出了李園兒家。

　　冬天的鄉(xiāng)村，似乎夜更黑，星星更加明亮。抬頭看著頭上明亮的獵戶座，林微很快到家。

　　“快吃飯，一回來就亂跑?！?p>　　林微吃了一下午烤粉條，也有些口渴，舀了一大碗米湯，呼呼就是半碗下去，再重新舀滿，這才坐到茶幾邊上，開始吃飯。

　　“大姐去哪兒了？”

　　林微詢問。

　　“她去秋敏家睡覺了?！?p>　　林秋敏是林微房子后邊的鄰居，家里就一個小女孩兒，跟林微大姐同歲。兩個人從小一塊兒做伴兒長大，睡在秋敏家的一個屬于兩個人的小屋里。

　　“哦。”

　　林微不再詢問。

　　“學(xué)費老師說了沒有？”

　　“說了，要交三百多，我說過完年再交。”

　　“嗯?！?p>　　林微這時候說起晚交學(xué)費不會再不好意思。小時候因為學(xué)費交的晚，她被老師攆出來找家長，那會兒覺得難堪的不得了，估計被她逼著的父母也不好受。

　　“家里有錢，要是你跟我說一聲，我給你送一趟也行。”

　　母親說到。

　　“咱家沒有電話，我也不能為要學(xué)費專門回來，而且老師說了，年后交也一樣?！?p>　　“嗯，開學(xué)我送你過去，把學(xué)費交上?！?p>　　上輩子林微就沒有聽過這痛快話，看來錢真的是人的底氣。老媽這會兒底氣十足。

　　“媽，我還得了個獎。”

　　林微從小到大的獎狀都沒人稀罕，因為太多了，這次林微把獎牌拿出來，但是讓家里人圍觀了一下。

　　“這是市里發(fā)的？”

　　老爸看著證書，再摸摸獎牌。

　　“嗯，去市里參加比賽得的?！?p>　　“嗯?！?p>　　聽到父母的“嗯”，林微也不介意，直接提要求。

　　“爸，媽，我這次得了獎，是不是該有個獎勵？”

　　聽到獎勵，一直透明人的弟弟妹妹兩個人雷達(dá)亮起。

　　“啥獎勵？你一個月在學(xué)校就花了一百塊，我都沒問你要你剩的生活費，你還跟我要獎勵？”

　　就知道不會順利，林微還是堅持。

　　“人家馬曉玲媽就獎勵她一百塊，而且她成績比我差遠(yuǎn)了?！?p>　　林微把自己的成績單拿出來，讓老爸簽字。

　　聽到林微說別人父母，母親一下子不吭聲了。

　　可能是父母的好勝心，母親從兜里拿出50塊錢。

　　“給，拿好。別亂花，過完年我要是見不著這錢，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微連忙表示感謝。

　　“謝謝媽，我一定不會亂花錢的。”

　　這會兒林路和林浩的眼睛已經(jīng)快變成星星眼了，崇拜的看著林微。

　　“媽～”

　　“都去一邊去，不寫作業(yè)就睡覺。電燈不費錢??？今天掃房都不累啊？”

　　幾人被惱羞成怒的老媽趕上炕。

　　“二姐？你今天說帶我們倆掙錢，說話算數(shù)吧？”

　　“當(dāng)然算數(shù)，明天我們就去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