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未結(jié)束的戰(zhàn)斗

　　連日來的急行軍和近乎一整夜未休息的后果終于在此刻凸顯，李自成前軍在面對明軍時竟在一瞬見便被打了個對穿。

　　由明軍的前鋒哲布所率領(lǐng)的隊伍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內(nèi)便突破到距離李自成不遠處的一處小土坡上，這位蒙古漢子手持著一柄長刀猶如無人之境。

　　“給我去把他拿下！”闖軍的大將賀錦護在李自成的身邊高喊到，他們這一隊人馬被孫傳庭的火藥給活活打斷成了兩截。

　　如果說李自成并非是一個愿意與士卒共甘苦的人，如果說李自成求穩(wěn)心重躲在中軍?；蛟S整個時代的歷史便會為之改變，但歷史沒有如果。

　　“弟兄們！擊退他們！”鄭嘉棟高喊到，一向退在二線指揮的他此刻也一身戎裝沖在士兵的最前線。

　　面對著明軍伏兵的決死沖鋒，李自成并沒有移動他的位置。在一開始的驚慌過后他便重新冷靜下來，思考著應敵的方法。

　　“大纛一步也不許后移！”李自成下馬向著持旗的士兵吩咐道。旋即這位闖軍的中心人物便一手將劍插在了地上，一手抵住劍。

　　宛如是中流砥柱一般，不再移動。

　　在闖王李自成后面的人海是救主心切的闖軍，在李自成前面的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明軍。兩股鐵流就這樣撞在了一起，而在鐵流中留下的唯有尸體與鮮血。

　　哲布揮刀砍倒一位闖軍士兵，身材高大又行事悍勇的他很快便成為明軍戰(zhàn)線上的一副旗幟。但成為旗幟是有代價的，其代價就是更容易被闖軍所集火。

　　在不到半炷香的戰(zhàn)斗里哲布便領(lǐng)著他四周的同袍們砍倒了五十余位闖軍的士兵，而在哲布身上也被掛上了不少彩。

　　哲布深呼吸一口，在他面前又有一隊闖軍迎了上來，在他面前的這些敵人雖然武力不堪。但是每一個上前時卻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他們憑借的更加堅韌的意志力將明軍的推進速度硬生生的拉了下來。

　　隨著戰(zhàn)斗的延續(xù)，哪怕是李自成也不得不將他一支閑置的雙手活動開了。在用劍柄打倒一位明軍步卒后，一位闖軍的小將從后方支援了過來。

　　“你們快！”小將一面士兵散出讓他們?nèi)デ胺巾斪∶鬈姷耐七M一面趕緊向李自成諫言：“闖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還是趕緊撤退吧！”

　　面對著屬下的諫言，李自成一時間沒有回答對方。他將視線放遠，用鷹隼般的眼神望向了劉宗敏部應該在的位置。

　　現(xiàn)在該退嗎？李自成捫心自問。從兵家大勢來說，現(xiàn)在當然該退。在被伏擊的情況下，還不暫退，那可就是兵置險棋了。

　　可是現(xiàn)在不應該退，劉宗敏的數(shù)萬大軍就在數(shù)里外，如果將對方拋棄。那么無論是從長遠看整個河南，還是近處來看羅汝才的動向，都將便的不利于他，

　　更何況，平心而論李自成自己也不愿意放棄那些曾經(jīng)和他朝夕相處的將領(lǐng)們。

　　他騎上了馬，環(huán)視四周一眼。明軍的伏擊已經(jīng)漸漸的被闖軍士兵所抵擋了下來，雖然說戰(zhàn)事仍然在向著不利于他們這一方變動。但是此刻他仍然有一博的機會。

　　唉，老劉啊，這次可是被你還慘了。在心中淺淺的抱怨了一句后，李自成隨即向著他四周的士兵高喊道。

　　“弟兄們！今日退，必死！進，亦死！既然同樣是死！那么…”李自成頓了頓，將堅毅的面孔抬起：“何不死在沖鋒的路上！”

　　李自成旋即奪過身旁旗兵所持的大纛，高聲喊道：“全軍突進！”

　　“殺啊！”賀錦見著闖王下令了，連忙一同高喊到。旋即，他便一馬當先迎著明軍的前鋒沖了過去，跟隨他的還有數(shù)十位士官衣服的人。

　　有了人帶頭，事情一下子便好辦的多。李自成跟隨著方面推進的步卒，將自己的大纛緩慢，卻毫不動搖的向著前方推進。

　　“將軍！你看，闖王的大纛！”

　　“老寧，別想著逃了。你看闖王的大旗！”

　　見著闖王非但沒有退卻，反而繼續(xù)向前推進。一股無形的力量，充盈了闖軍軍中的每一位士兵。

　　闖王這樣推進一定是有把握勝利的吧？

　　“不好！快！快攔住他們！”鄭嘉棟第一時間意識到局勢發(fā)生逆轉(zhuǎn)，原本士氣不斷低落，很快便要被殺退的闖軍竟然在一瞬之間重新振奮起精神。

　　包圍李自成援兵的伏兵是以一種口袋形的樣子展開的，兵力原本就不足的他們沒有辦法再在前方設下多股防線。

　　又或者這也是孫傳庭的失策，孫傳庭下令時的目的根本就沒有考慮將李自成的支援隊伍盡數(shù)拿下。在孫傳庭的情報里，李自成的位置應該在那一只被團團包圍的闖軍隊伍中。

　　既然如此，那么第一要務就在于殺退這一支援兵，而非將其剿滅。

　　但孫傳庭錯了，李自成不在那一只隊伍中。

　　李自成所處的正是他所忽視的那一只后隊。

　　明軍的前隊由于缺少后備兵員，在頃刻間便為闖軍們所突破。闖軍是士兵們迎著這一道被撕裂開來的缺口正魚貫而入。

　　鄭嘉棟一面趕緊下令將部隊重新變陣，一面自己趕緊離開前軍的這一個危險位置。在闖軍的突進下，明軍的陣形逐漸發(fā)生了偏轉(zhuǎn)。

　　雖然說現(xiàn)在明軍依舊包圍這闖軍，只不過，已經(jīng)是圍三缺一了。

　　“殺??！”還在后對包圍劉宗敏部隊的孫枝秀忽地聽到一聲大吼，他詫異的回頭望去，只見一隊闖軍的士卒正沿著大路一路向他們沖鋒而來。

　　“不好！闖軍！闖軍的支援隊伍來了！”不知道是那位膽怯的士兵喊了一聲，作為后路包圍部隊的明軍陣線在霎時便出現(xiàn)了動搖。

　　“該死?！睂O傳庭在山坡上面注視的這一切，他感覺有一絲怒火在心中泛起。鄭嘉棟這家伙怎么回事？連支援隊伍，都擋不住嗎？

　　“你們沒有必要保著我了，留下三位士兵用來傳令。其他人都給我去重新將闖軍給我限制??！”孫傳庭向著在其身旁的士卒們下令道。

　　“可是，孫督師…”

　　“沒有什么可是了！還不做，等到闖軍打散了我軍之后就沒有什么督師了！”孫傳庭這聲音帶著決絕，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對于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

　　“是?！币姷綄O傳庭動怒，下方的小將唯有接受命令。

　　“對了?！睂O傳庭突然喊住那一位要動身的小將，他頗有些不甘的說道：“叫人去汾水那里等待。”

　　不過孫傳庭還是多慮了，他很快便看到了一路尾隨李自成本隊而來的近萬明軍。鄭嘉棟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潰敗，現(xiàn)在看來，鄭嘉棟不過是一時失誤讓闖軍突破了前軍。

　　李自成在擊破包圍劉宗敏后衛(wèi)的孫枝秀后，很快便于后隊的闖軍士兵們接上了觸。不少的闖軍士兵在見到他們的領(lǐng)袖李自成來了后重新振奮起了精神。

　　“闖王，我對不起你啊?！崩钭猿珊芸毂憧匆姳蝗思茉O在木板上面的劉宗敏。這一位大將此刻的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創(chuàng)口。

　　“到了這個時候哪有什么對得起和對不起的，來，我們一起突圍出去！”李自成對著劉宗敏笑了笑：“當年我們十幾個人不一樣干成事情來了，現(xiàn)在突圍出去，咱們一樣可以東山再起。”

　　“好。”劉宗敏強撐著身子，將一雙血痕累累的手伸了出去。李自成握住了他的手，以一種相當嚴肅的語氣說道：“我一定可以帶著你們出去的?！?p>　　在李自成的領(lǐng)導下，近五萬的闖軍隊伍被重新調(diào)動了起來。這一支被孫傳庭困住的潛龍，如同掙開鎖鏈一樣，開始了行動。

　　闖軍的重心再一次盯著了突圍的方向，而在他們后方的是剛剛一路跟來的鄭嘉棟部。

　　“列陣！”鄭嘉棟高喊道，在其隊伍下的士兵們紛紛調(diào)動起來?；疸|兵們走上前方，迎著闖軍的突圍隊伍便是一輪齊射。

　　迎面而來的闖軍隊伍確有不少直接倒斃在沖鋒的路上，但更多的是沖到了鄭嘉棟隊伍的近處。一場血腥的白刃戰(zhàn)旋即開展。

　　拼死突圍的闖軍士兵們往往不懼生死，迎著明軍的刀刃便上前換傷。一次兩次如此，明軍尚還可以堅持的住，但隨著郝?lián)u旗的隊伍也加入戰(zhàn)場后，后對的明軍敵人便陡然變成了近三萬余人。

　　在一陣陣士兵的哀嚎中，明軍的陣線已經(jīng)到了岌岌可危的時間段了。在鄭嘉棟的左側(cè)陣線，甚至出現(xiàn)了脫節(jié)的現(xiàn)象。闖軍的一隊人馬，已經(jīng)在其左線的中軍與明軍廝殺。

　　其他防線明軍的壓力也在陡然上升，高杰所強攻的正面戰(zhàn)場竟然一時間無法向前推進。闖軍士兵們牢牢的團結(jié)在一起，看起來隨著闖王的到來，他們的士氣重新被提振上來。

　　“活捉李自成！打到開封去！”不知道是陣外的那位明軍將領(lǐng)高喊一聲，一支人數(shù)數(shù)千的明軍隊伍從鄭嘉棟隊伍的左側(cè)加入了戰(zhàn)斗。

　　這一支明軍在最為關(guān)鍵的時刻抵達了左側(cè)戰(zhàn)場，他們隨著左側(cè)原本便奮戰(zhàn)的明軍隊伍將闖軍的人馬給殺了回去，一位被明軍士卒們所熟知的千戶重新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

　　是左晉。

　　左晉在清醒后，馬上帶著隊伍進入了陜縣。再那里他接過了劉成虎手下的數(shù)千兵馬。他們都是昨夜一路潰敗回來的明軍士兵們。

　　左晉憑借著在軍中良好的風評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重振了這一支隊伍的士氣，并且將薛仁義等人安插入進了這一隊潰兵和傷兵組成的隊伍。

　　“告訴鄭嘉棟，讓他在后路讓出一道路來?！睂O傳庭注視的戰(zhàn)局的發(fā)展，終于無奈的說道。他已然明白，自己的魚鉤已經(jīng)繃直了。

　　以三萬吃六萬，這一個餃子的陷實在是太大了。孫傳庭沒有這么大的餃子皮來裝，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放出去一些餃子餡。

　　“是！”下方的士兵隨即便策馬而走。

　　在不到半炷香后，還在奮力突圍的闖軍士兵們便發(fā)現(xiàn)了在明軍的后對里逐漸讓開了一條頗為寬敞的大路。

　　闖軍的一部分隊伍旋即沿著此路一路向前。

　　很快，更多的闖軍士兵們加入了這一場潰逃。他們或?qū)⑽淦鱽G下，或?qū)㈡z甲丟去。但無論如何，一場不收控制的潰逃已然開始。

　　闖軍士兵們剛才的死戰(zhàn)，是為了求活。那么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活，又何必再死戰(zhàn)呢？

　　李自成見著這陣勢，連忙開始喝止士兵們的潰逃。但后隊已經(jīng)逐漸不收其的控制，無奈之下，李自成只得帶著隊伍作為掩護一邊與鄭嘉棟的隊伍戰(zhàn)斗，一邊向著后方撤退。

　　“收網(wǎng)。”孫傳庭在見到闖軍隊伍有一大半潰逃出包圍后，即刻下令道。

　　闖軍隊伍四周的包圍網(wǎng)，驟然開始收攏。高杰、董學禮、鄭嘉棟、隆三喜這些人馬，重新與闖軍隊伍廝殺在了一起。

　　但是已經(jīng)有逃離希望的闖軍士兵們，根本不敢和他們拼死廝殺。剛才的闖軍已經(jīng)不復存了，他們此刻只想一路逃出明軍的包圍網(wǎng)。

　　在亂兵的簇擁下，一大隊明軍盯上了還立在闖軍隊伍中心的李字大纛。在一陣一陣的的廝殺后，這一個象征著闖軍精神的大旗終于倒下。

　　隨著大纛的倒下，李自成再無力管轄旗下的隊伍。在闖軍士兵的爭相潰逃下，明軍的追擊演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

　　一直到日落時分，這次的陜縣外的大戰(zhàn)才緩緩結(jié)束。明軍以近兩萬人的代價將近十萬闖軍殺退，闖軍的傷亡不可知。

　　但遺落在地上的甲胄，火藥和財寶不可計數(shù)。

　　在殺退闖軍后，明軍的氣勢一下子便跌落下來。不少的士兵直接大大剌剌的開始拾撿闖軍留下來財寶與甲胄。

　　除了左晉領(lǐng)著的那些傷兵和鄭嘉棟手下的部眾外，近乎是所有的明軍步卒都加入了這一場所謂的“盛宴”，可能對于他們來說，最為危險的時刻已經(jīng)過去。

　　留下來的僅剩美好了。

　　這樣的想法是極為錯誤的，在明軍的后側(cè)，另一支農(nóng)民軍隊伍緩緩加入了戰(zhàn)斗。

　　曹操羅汝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