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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吁天錄

第一百十二章勒馬古北口.長城望烽火.鷙鳥之不群.我輩皆英雄

英雄吁天錄 劍南生 10254 2024-07-22 20:25:10

  袁承天忽然肚子傳出咕咕轆轆的叫聲。清心抿然一笑道:“袁大哥,你肚子餓了?”袁承天不好意思騷搔頭,說道:“好像是的?!鼻逍目戳怂南虏灰姵缘臇|西,不由眉頭一蹙,憂愁升起。袁承天道:“不妨事!我餓肚子先前是常有的事情,也不足為怪?!薄刹皇?,小時候他一個衣衫破爛,在每個城市中乞討,有時也討不到一個饅頭,更有人故意將餿了的飯食給他,以來戲弄他。他也不惱,因為人世間的冷暖也不過如此,人性的惡也莫甚于此,在這個冷酷的世上也不要奢望別人給你太多,因為人都是有私欲的,沒有一個完全大私無公的人,縱使圣人也難免入俗,何況吾輩?

  清心忽然見到不遠處一株山桃和穿心梅,那穿心梅正開滿花朵,而那山桃則果實累累,讓人見了垂涎欲滴。她看到此不覺歡呼出聲,叫道:“袁大哥,你看那桃樹?”袁承天隨她所指,見那山桃,心中也是歡喜。

  當兩個人各拿一個桃子吃起來的時候,不覺想到:“天無絕人之路,世無不可為之事,只要努力總會有成功的時候。”兩個走出王府已是夜沉,京城人家都花木扶疏,夜中的茉莉和晚香玉散發(fā)出幽幽的攝人香氣,讓人心神清爽,消去憂愁。

  清心忽然道:“袁大哥,將來咱們天人永隔……”忽然覺得自己口無遮攔,怎么說出這樣不祥的話,便低頭用手捻動衣裳。袁承天道:“清心,我不忌諱生死二字,因為是人有生便有死,所以何必斤斤計較什么?”清心見袁大哥不以為然的樣子,歡喜道:“袁大哥,你還記不記咱們初次相見的情形?”袁承天道:“我怎么不記得——我第一眼見你時便覺得在哪個世界中見過你,有種似曾相識的影像,可是現實中又實實在在沒見過,當時心中只一個念頭——今生有你,無所遺憾;如若失之,形同槁灰,可是生命中總不盡人意,清心,也許我們永遠不可以在一起,也許這是上天早已注定的,誰也無法更改,天命所歸!”清心道:“可是我從來都不喜歡海查布——他阿瑪雖為威武大將軍——可是我不在乎!——世人多是貪慕虛榮,認為榮華富貴是畢生追求,所以心累,所以心苦,為虛無的東西所困繞,壞了心智,實為可悲!”袁承天道:“人人迷其中而不自悟!這也是世人的通病,誰也無法,只為榮華富貴,那管身后事?”

  在將軍府邸分別,清心猶有不舍,目中有淚,眼中含悲,似乎那心中有萬千的愁苦,只是無人傾訴,所以只有埋葬在心中,一個個默默忍受,不知何年何月才是盡頭。這種苦痛只有一個人感同身受,無法自拔,這也是人間的苦,是人無法摒除,困繞一生一世,不可開脫。

  古北口在京城二百里外,是為龍脈之地,控京城北面要塞,亦有長城在其境內,古時稱大道為關,小道為口,這古北口坐落燕山山脈,地形險峻,最為重要,是為京師北面屏障,可以阻止外夷之敵犯境。其古北口長段由臥虎山、蟠龍山、金山嶺和司馬臺長城四段組成。北齊天保六年修建起自西河至山海關三千余里長城,其間古北口段為重點設防關口。金、元兩代王朝也曾對此增建。明洪武十一年加修關城大小關口和烽火臺等關塞設施,以趨完備,又自增修門關二道,一門設于長城關口處,稱邊為“鐵門關”,僅可容一騎一車通過,甚是險要;一門設于潮河上,稱之為水門關。隆慶元年戚繼光將軍和譚綸開始對自山海關至居庸關長城大規(guī)模修建,古北口長城重又得以修建,望京樓為該段長城之最高點,高可三百丈余,居高臨下,長城內外,風光盡收,一時多少英雄豪氣!

  清心和袁承天二人控轡驅馬離城向北,馬行疾馳,不過二個時辰便已到這古北口長城之下,因有官兵把守關隘,所以尋常百姓無由進入長城,——但是清心卻又不同,把守官兵自然識得這位和碩親王府的格格,便自恭敬有加。二人棄馬登上長城,只覺山風凜冽,刮得人夏日遍體生寒。極目遠眺山河盡在腳下,不由心中生起豪情萬狀,見那烽火臺猶在,只是不聞號角連聲,鐵馬冰河入夢來!

  清心忽覺得袁大哥神情肅然,手拍城墻,似乎心有所思,夢往從前,仿佛又見百多年前明時官兵守護這長城,與滿洲兵士交戰(zhàn)的情形,死亡枕藉,那些戰(zhàn)死的好兒郎都是底層百姓的兒女,生時藉藉無名,死后無人記起他們的真名姓,只成為帝王之爭的犧牲的人!在千年長河中無人記惦起他們熱心衛(wèi)國,死后成為歷史長河中微不足道的煙塵。世人都遺忘了,他們一個個都是鮮活的生命,都有爹爹和娘親,還有妻子兒女,可是為了保護家國而獻出生命,讓人總是無奈扼腕長嘆!

  忽然頭頂高空有一只塞外體形碩大的海東青飛來盤旋,似乎要獵食地上的弱小生靈。袁承天不由得從臂上取下長弓,彎弓搭箭,左手控弓,右手搭箭,伺機而動,瞧準時機,只見那海東青(此為鷹中之神,故老相傳十萬只鷹中才出一只海東青,可見其神駿,可說是鷙鳥之不群)。袁承天見它盤旋在自己頭頂上方,覷準時機從上而下疾飛而下,凄厲地鳴叫,向著他攻去。袁承天見時機正當時,左手控弓牢穩(wěn),右手射箭,只見一道耀眼白光,向那海東青射去,只聽一聲凄涼殘鳴那海東青肚腹受箭,從高空中直墮下來,重重摔在城磚之上,一片血污,只撲楞幾下便見不活了。清心本要出聲制之,可是見這海東青勢要傷害袁大哥,所以便又咽了回去??墒切闹须[隱覺得不對——因為海東青在關外滿洲人眼中是為神獸——不可傷害,遑論殺之!可是袁大哥既然為之,也是無法,只有任其自然!

  袁承天轉目之間,見清心神情有些不虞,不知何意,又見她低下身將那海東青捧在掌心,口中喃喃自語不知說些什么?然后從一道城墻缺口躍下,找了一處土地,掘地為冢,將它恭恭敬敬放入,又自填土,放上石塊,雙手成掌,不知又自說些什么,然后見她神情好轉,不似適才的然。袁承天待要上前詢問,想想天下的女孩子誰又沒有幾個秘密,總是不愿對別人說的,便打住了這好奇心,不去問她。清心轉頭見袁承天正在她身后,注目于她,便問道:“你幾時也躍下城墻跟來的?”袁承天道:“適才你那一躍而下,駭得我好怕,我以為你一時想不開……”清心道:“你以為我要死。”袁承天不置可否搔搔頭。清心道:“我還不至于,其實世上的人一律平等,無所謂貴賤,可是有時上天偏偏將人分出三六九等,讓人活在囚籠中,不得自由!我雖貴為皇室貴胄,其實也難幸免,袁大哥朝廷之中多是爾虞我詐,互相傾扎,你得勢,人人恭迎你;你一旦失勢獲罪,便遭萬人唾棄,仿佛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亂國佞臣,你說世上那有黑白之分?”袁承天道:“事在人為,只要初心不變,又怕什么奸邪當道?”清心不由笑道:“袁大哥,你說得容易,實在的情形又自不同,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袁承天道:“我只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至于朝廷也許便應另當別論吧!”清心道:“袁大哥,當今之世天下幫會皆歸附于朝廷,獨有你們袁門與朝廷分庭抗禮,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再者我皇帝哥哥雖未下詔誅殺你們這些袁門亂黨,其它朝臣未必會有這般心思,所以袁大哥你是袁門少主,為何要浪蕩于江湖,率眾流離失所,莫如歸附朝廷其不是好?”袁承天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會折膝事權貴,性情倔強,處處違背別人的意愿,不合時宜,——可是清心你不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上天與人于生命,必有所為,縱使那市井走卒也有他的理想和抱負,不因人的身份低賤而改變。我知道天下各大幫派都臣伏于你皇帝哥哥,就連那丐幫也不再與朝廷為敵,效力當今;只是我做不到,也許我天生如此,只會木訥做人,不會鉆營取巧,更加不會巧言令色,以期謀得榮華富貴!我這樣的人實在不合時宜,便和當年的袁督師一般,做事不近人情,得罪了宵小之輩,以致惹來殺身之禍!——可是,我……有我的信念,所以也許只有潦倒一生,不得志于當世,可是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將來命運如何也只有交于上天安排了,亦不是我們所能控制!”

  清心見他大大眼眸之中盡有悲愴之色,仿佛看透古今事理,英雄成敗得失,有時也許事在人為,雖不成功,也不留遺憾!

  袁承天手撫古老城墻,腳踩地下方磚,看這巍巍長城,氣勢千年,想像當年勞工役夫身背手拉將石磚運至這山嶺之上,何等之艱辛?何等之困苦?何等之不幸?有人天生富貴,有人生如螻蟻;天生富貴,一生無憂,得庇先人福蔭;生如螻蟻,只有每日奔波,掙扎于生死邊緣,所以說上天之不仁,本應一律平等之事,偏偏改寫,讓不公的事情在世間漫延,最終天下搖搖于風雨之中,群起攻之,改朝換代,結局一樣不盡人意,循循之中,仿佛輪回,而受難的永遠是百姓!

  清心見袁大哥神情黯然,知他是個悲天憫人的人物,所以也不說話。又走一路,只見一塊磚墻之上刻有字跡。袁承天心下好奇,上前細看,卻是“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得有天下誰是主,以為紫微星座人。不教天地倒懸中,日月乾坤在我手。洪武當年稱帝君,后代苗裔豈弱他?”這首詩下面無有名字,看來是一名抱負極大的人所寫,只是不知這位胸有乾坤的前輩卻是何人?這首看似豪邁,中有家國之念,只不知他是何時何代之人,境遇如何?后來怎樣?不由讓人浮想聯翩。

  清心在他身后,不由口中念了出來,不由拍手道:“好一個洪武當年稱帝君,后代苗裔豈弱他!看這口氣好大,有袁督師之慷慨激昂,不遜于當時之英雄!袁大哥,你似乎便是這樣的人物!皇帝哥哥時常說天下英雄,唯他與你,其它人也就算了吧!”袁承天不喜不悲,不嗔不怒,只是看這蜿蜒曲折在崇山峻嶺之間的長城,不由心中浩嘆,獨立于這城墻之上,有種曠時獨立,臨風長嘯的感慨。清心道:“袁大哥,天時不早,咱們也該回轉京城,晚了還要叫開守城兵士?!痹刑煨南耄嚎刹皇恰1阕允兆∧_步,又見長城之下山花燦爛,開得好看,綠樹紅花,相得益彰,讓壓抑的心情又自開朗起來。

  他們二人在回去的路上,經過古北口小鎮(zhèn),見有一隊隊官兵持刀拿槍在向鎮(zhèn)外走去,心下不覺好奇。袁承天見日頭轉西,便道:“清心,你先回,我去看看。”清心道:“我也要去,縱有危險,他們也不敢把我怎么樣。”袁承天只有苦笑,也不過為己甚,忤逆這位大小姐的脾氣。清心見袁承天應允,笑顏如花,內心極是開心的緊。兩個人來時,山一程,水一程,心情開朗,此時見那些官軍神情透著蕭殺,情知事有不妙,心中不免有些栗六不安起來,好在清心身份尊崇,縱使官軍發(fā)現他們行蹤,也不能夠亂來,否則便是死得不耐煩了。

  這些官軍七轉八轉,來至古北口鎮(zhèn)外一處荒廢的宅院外,其中為首那人低低說些什么,因為離的遠,如果面目看的并不清楚,聲音隱隱約約有些熟悉,其身旁之人也眼熟,只是西下余光照得人眼睛發(fā)慌,看不真切。四下官軍四下散開,將這宅院四下圍個水泄不通,個個刀出鞘,弓上弦,作勢撲殺的架式。又過片刻,官軍圍攻布置己當,為首那人一腳踢開木門,那木門經年受風吹雨淋,早己朽木,不堪一擊,直向偌大的院中飛去,重重跌落在庭院中,摔了個紛碎,木屑四下橫飛。這一下早已驚動屋內之人,只見堂屋之中躍出十幾個結束停當的大漢,正是袁門中人——紫微堂主趙謙,余下四堂中眾兄弟。他們在此密謀要殺進皇宮,殺了那滿洲皇帝,以雪昔年之恥,更有深屋原因,昔日趙謙于皇宮行刺皇帝不成,反而就虜,多虧少主營救,否則非身死其中不可。只是心中猶有不服,今次便在這古北口小鎮(zhèn)廢園中密謀要涉險再行刺殺皇帝——他以為皇帝,群龍無首,必定生亂,那么天下反清復明勢力便有機會奪其天下——只是他這想法太過天真——天下那容易便得到手,非是天生英勇,睿智過人之輩才可以擁有,否則決難成功。歷朝歷代帝王均是在千難萬險之中奪有天下,豈是泛泛之輩可與擁有的?只是這趙謙雖為紫微堂一堂之主,卻是執(zhí)迷不悟,以為皇帝死,就可以得有天下,其實不然,得天下非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否則枉費心力,多殺人命,于事無益。可是這道理他偏偏不明白,未向少主稟告便私自行事,又犯了先前袁門之弊病——各自為政的毛病。堂中弟子聽到要殺滿洲皇帝,自然人人爭先,個個奮勇,磨拳擦掌,仿佛可見天下重歸漢人之手!只是他們行事不周,被巡捕的捕快發(fā)現異常便上告上司,上司認為滋事體大,因為近來袁門忤逆亂黨又自死灰復燃,重又組織,屢屢與有司衙門為敵,其間還殺了好幾名捕快,所以上司官員便警惕上告京都的攝政王,——他只所以未上奏皇帝,因為其實下面官員奏事必須先向攝政王稟告,然后由他自己決定有無必要上達天聽,可說實際的情形是攝政王一人說了算,皇帝只是個傀儡而已,被人操控無有實在的權力,這也是朝中官員多數依附于他的原因所在。而嘉慶皇帝則聽之任之,有時連奏張也不看,隨手丟在一邊,有時留中不發(fā),只是和宮女在北海龍船飲酒歌舞,仿佛無心天下事業(yè),一力讓這位王叔一力處理軍國大事。私下和碩親王舒爾哈齊勸導皇帝要防著攝政王多鐸有仵逆篡上,不臣之心。嘉慶皇帝只是一笑置之,笑說你和攝政王同是我的王叔怎么會有忤逆之心,決然不會的。舒爾哈齊見皇帝既然說也只有不再提及。嘉慶皇帝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愿張揚,否則讓多鐸聞知自己的意圖,只怕他早起事謀反,放眼朝中雖有四大顧命大臣,然而卻無實權,沒有勢力與之抗衡,如果貿然行事只會反受其害,得不償失。

  紫微堂主趙謙見到一干官兵涌進來,非但不懼,反而仰天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狗官兵只會殘害無辜百姓,天幸今日撞我手,你們還有的活么?”他躍出大屋之時隨手拿了一柄長刀而出,迎風一展,直指那為首之人。這為首之人不是旁人,卻是那攝政王府的四阿哥多福安,他身后站立的是傅傳書,還有王府侍衛(wèi)安引疾;他們是授命于多鐸而來,多鐸之所以不派別人,他是另有打算,要將這些袁門逆黨擒拿,然后引袁承天現身,將他們一網打盡,這樣對皇帝打前必大,因為他與嘉慶皇帝雖是身份有別,一個是坐擁天下,手握天下生殺大權的皇帝身份,一個是反清復明的袁門少主,他們本應仇讎,誰想竟而生出英雄相惜之念,讓人不解。有時皇帝有意為之,處處衛(wèi)護這個袁門少主,對袁門弟子盡量避免殺戮,這一切全是念在他們兄弟之誼的情份,否則豈能由他袁門一味坐大,而不欲理會,天下焉有是理。多鐸此次派多福安出馬,要他一舉拿下這朝廷的亂黨,押解王府,此次縱然得悉,也是無法要人,因為攝政王有權處置這些袁門弟子,不再象上次那樣任由皇帝拘人拿去,縱使得罪皇帝也在所不惜——因為皇帝年少,朝中重臣皆倚靠自己,無會有人出頭為皇帝解憂,那樣是自尋無趣,自討煩惱,所以他才大膽行事,無所顧忌。

  多福安見這趙謙長刀橫指,意思是要殺人的架式,不由得呵呵冷笑道:“你們這些朝廷反賊,不行好事,偏偏做下這歹事,犯下忤逆殺頭之罪,還不棄刀授首,更待何時?”趙謙道:“你不是攝政王的四阿哥多福安么?”多福安道:“然。”意態(tài)說不出的傲然,看他們這干人如同死人,全然未放在眼中。趙謙見他兀自托大,心想:且看今日誰死誰生。

  這時傅傳書越眾而出,說道:“四阿哥讓我拿下他!”趙謙冷眼旁觀,見是傅傳書,知他和少主是師兄弟的關系,只是現在他已是昆侖派新晉掌門,身份又自不同,也耳聞他為人陰鷙,心有城府,非是易與之輩,時時藏著殺人的計謀!少主卻是仁義為先,處處懷著俠義心腸,救人于危難之中,排難解紛,處處透著俠肝義膽,忠義乾坤,兩人雖同為昆侖中人,然而性情都有著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

  傅傳書見他看自己的眼神透著輕蔑,心頭火起,心想:好小子,你敢看我不起?我可是堂堂昆侖派掌門,豈是你一個堂主所能比擬?趙謙向前一步,長刀一指道:“傅掌門,今日你要出頭不成?”傅傳書道:“捉拿忤逆亂黨,在下責無旁貸!”趙謙大聲道:“好一個責無旁貸!好,在下這顆大好頭顱,有本事你拿去吧!”言罷長刀迎風一展,向著傅傳書殺去。傅傳書此時用一名兵士手中拿來一桿紅纓槍,長槍一抖,卷了一個大大的槍花,然后向前一送,向著趙謙的長刀點去,去勢如風,颯颯作響,似乎便要一槍奪其性命,好在四阿哥面前顯能,更要邀功請賞。

  趙謙鄙視其人,心想:少主怎么會有這樣的師兄?行為之不堪,反而可以坐上掌門之位,讓人不解,以前代掌門人趙相承之慧眼,怎么會將這掌門之位傳于這樣行為不堪的弟子,將昆侖派生死攸關的聲名置于無良人手中,將這千年以降的名門大派盡毀于一人之手,其識人不清,那如將這掌門之位傳于袁承天,可以稟天地正氣,領導西北邊陲各路英雄反清復明大業(yè),可說指日可待;而今在傅傳書領導下,昆侖派屈從朝廷,那還有什么名門大派的氣勢,可說趙相承識人不清,害人不淺——其實他又怎知這昆侖派內里的事情,又怎知這傅傳書用非常手段得取掌門之位,而且不惜害死了爹娘,可說是忤逆之子,做下為人不恥,天人共憤的事情來。當然這些事情袁承天是知道的,其它人自然無從得知,私下還以為這傅傳書識得大體,歸順于清廷。

  刀來槍去,傅傳書和趙謙二個人你來我往,都是抱著置對方于死地的決心,所以手下絲毫不留情,只見殺氣溢于滿院之中。若論武功造詣這趙謙非是傅傳書之敵手,想這傅傳書打小習武,浸淫于武功十幾年,又加之后來趙相承傳他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本派無上之內功心法,可說這內功心法已然打通昔日未打通之任督二脈,任督二脈通,則體內之內功全身融會貫通,合為一體,仿佛金剛不壞之體,練至化境,可自刀槍不入,破其法,只有命門一途,此外別無它途。如果不知其命門所在,也只有枉費心機,刀槍總是無用的。所以今日之交手,傅傳書雖身有破綻,但是他有天罡正氣護體,所以趙謙手中長刀雖有時砍中肩臂、小腹,長刀有時刺向其咽喉處廉泉、天突、璇璣、華蓋四穴,想那廉泉穴雖為緊要,位于咽喉正當時,其余三穴則依次而下,不為緊要;趙謙本意長刀刺中那廉泉穴,這傅傳書非咽喉斷裂而死,不成想長刀刺動猶如刺上了鋼鐵,絲毫不動,這時才驚覺這傅傳書已然練就了金剛不壞之體的無上神功。

  傅傳書見狀仰天長嘯,忽地右手單手使槍,槍出如龍,呼嘯而至,不待趙謙閃動,一槍實實在在刺中他的小腿,一時血流如注。他猶自不停,長槍挑處,將這趙謙掀翻在地。長槍槍頭血漬漬而下,他大踏步而前,桀桀道:“趙堂主今日你便要授首!”趙謙怒目而視道:“賣國求榮的奸賊!你以后有何顏面見先代掌門?”傅傳書非但不怒,而且笑道:“誰是賣國求榮的奸賊?你們袁門自命清高,猶如你們少主袁承天不知進退,不知榮辱,所以流離失所,不得安寧。你說難道天下就你們袁門高尚,別的門派便那樣不堪?”趙謙道:“大義在人間!世間有人生死無名,有人為民族大義四處奔走,團結天下有志義士;這是人與人不同之處,所以有人遺臭萬年,有人名留青史!”

  傅傳書收槍在手,看著趙謙道:“看這情形,閣下要名留青史了?那好,在下成全你!”他話音一落,手中大槍倏地翻轉,如花落繽紛,直向趙謙哽嗓咽喉而去,勢要奪其性命。趙謙身體受制,已然不能動彈,只有受死,心中升起一個念頭:我私自行動,未稟告少主,不知他惱也不惱?可是又低頭一想:死則死矣!還想這勞什子干什么?他閉目待死。他身后袁門弟子豈能眼見堂主受死,一涌而上要救趙謙。安引疾不待四阿哥多福安授命,便率一眾官兵持刀拿槍阻攔,雙方殺在一起。

  傅傳書對身后之事置若罔聞,長槍刺向趙謙咽喉。趙謙避無可避,動無可動,只有待死,可以明顯感到凌厲的寒風而至。忽然似乎有人拿他肩臂,向后疾滑而去,躲開傅傳書這致命的斷魂槍。傅傳書也是一驚,——因為那人在趙謙身后所以看清面目。但是他不甘心,眼見成功豈能輕易放過,所以踏步而前,步步緊迫,去槍在手,抖成槍花,在這碩大槍花之下,讓人分不清哪個是真槍頭,正所謂:實實虛虛,虛虛實實,讓人在頭昏眼花之中中槍而斃,端的歹毒。

  雖然他自以為可以得手,奈何趙謙身后之人,身手自是非凡,又自撐住趙謙手足,與之纏斗,竟自不落下風,這下讓傅傳書心中嘖嘖稱奇,可見此人武功似乎猶在自己之上,——因為此時趙謙手不動,腳不行,形同廢人,而這人猶能以他為盾,向自己攻擊,可見武功之弱,非是易與之輩。

  多福安看得心頭火起,心想:這人能以趙謙這傀儡之人而應對傅傳書,可見武功見識之不弱,似乎隱隱超越其上,心中非但不悅,而且生惱,順手從一名兵士手中奪過弓箭,嗖地一聲一箭射向趙謙,接著嗖嗖二箭,可說是一箭接一箭,勢要射他個對穿,讓他們兩人穿心而死。只是他想的倒好,只見趙謙一面應付傅傳書——當然是身后之人所全力役使,似乎還游刃有余。這三只箭前后相連,一氣呵成,一貫而至,眼見便要洞穿二人,只見趙謙身后那人忽地出右手,伸二指忽然之間挾制這三箭,而后雙指一錯,將這羽箭折為六截,棄之于地。多福安見狀氣得無以復加,似乎便要親自下場,可是想想還是忍了下來,心想:小不忍則亂大謀——阿瑪不也時常這樣教導么?自己為什么總是心浮氣躁,不能安其自然,伺機而動,一擊成功。

  傅傳書心中亦有氣,心想:今日在四阿哥面前若然拾掇不下這人,自己可顏面盡失了。他想到此處,忽地槍出如龍,仿佛帶著呼嘯夾雜著重重的殺氣一路向著趙謙殺去。趙謙在那人控制下拳腳施展非但不遲頓,而且靈活異逾常人,心中也是驚奇,雖腿上流血,然后身后之人百忙之中點他大腿周邊之穴道,所以血流便緩,近而漸流漸止,可見這人點穴手法之精準,切中要害,分毫不差,否則血流如注,不能禁止,心中也是贊嘆這人武功之高,只是現在無法回頭看視,真想見一見這個武功卓絕的高人,只是隱約可以感受到這人似乎年紀不大,因為他手掌光滑,不似年長之人,而且舉手投足前不見遲緩,總是在不經意間切換拳腳,讓他有得心應手之能。

  傅傳書見他一時不肯就范,心想:不行,我今日非要拿下他不可,否則以后也不用做人了。他忽地棄槍于地——本來的招式是刺向趙謙。他忽然使出這樣的怪招——讓猝不及防,以為他棄械投降——可是他那是那樣便容易認輸的人。

  傅傳書這舉動將多福安也駭了一跳,以為他要棄槍服輸——想想不對——以他之性格豈是輕易服輸的人?所以便不為所動,也不喝止,看來他是必有所為,心中已有勝算,所以自己也沒必要喝止,還是讓他自己便宜行事吧!傅傳書也不是沒看到,見那多福安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心想自己今次一定要拿下這趙謙和身后役使他的人,否則自己以后也用不著待在京城了,還圖什么王霸之業(yè)?

  他忽然長嘯一聲,雙手變爪去勢凌厲,招招陰狠,致人死命。趙謙似乎被他這氣勢所惑,亦或身后之人也自失落,一時不知所措。傅傳書將這陰煞之功施展開來,滿院之中似乎都充斥著陰陰無盡的殺氣,更有陰云密布,黑氣罩人,讓人仿佛置身于九重地府黑羅剎之中,連多福安和安引疾都不禁打了冷顫,渾身起栗子,心中生寒,只是不知世上怎么還有這門可怕的邪功?

  傅傳書心中暗暗得意,心想:這門陰邪的武功天下沒有幾個知道,今日讓你們開開眼界,以后莫以為在下好欺,掌門之位浪得虛名!趙謙心中發(fā)虛,不覺向身后之人說道:“少俠,我看他這門功夫邪門的很啊?似乎你我不是他的對手,我們要不要……”下面的意思自然是我們要不要以退為進?他身后之人道:“無妨,只要正氣所在,何懼奸邪?”趙謙聽他說話大吃一驚,幾乎便要跪下行禮,只是現在不能,因為他手臂為人所役使,不能收手,否則傅傳書只要這陰煞手抓來非死既傷,所以只有一心一意,全力使為,決無退路可言!因為趙謙聽出身后役使自己對敵于不敗之地的人不是旁人,卻便正是少主袁承天——是以便要下跪行屬下之禮,卻是不能,只有恭敬在心,待來日傷好之后再行袁門禮儀,因為在他心中尊卑有序,不可亂了,否則袁門人人目無尊長,豈不又回當初各自為政,亂作一團,被清廷拿住把柄,各各擊破,所以袁門現在上下一心,皆要聽命于少主,不得違抗,否則幫規(guī)重處,以儆效尤——先前便是過于寬大,以至沒有威信,各人均有私心,不唯民族大義,只為小家利益分爭,以至瀕臨崩潰邊緣,還好少主及時現身,號令天下袁門重整旗鼓,招天下有志之士加袁門——趙謙便是在這樣情況加入袁門,升至紫微堂主。他一向秉承忠義千秋,肝膽昆侖,俠義為懷的袁門宗旨與朝廷周旋,有時也殺酷吏惡人,是以攝政王多鐸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因了一次這趙謙殺了他安插在京畿之地的一名步兵總統(tǒng)領——雖然官職不是很大,但是卻有總領京畿步兵軍營的莫大能力,他死之后,皇帝便委任自己身邊一名得力侍衛(wèi)頂替,這樣一來守衛(wèi)京都的步兵又自重回皇帝手中,可是那次趙謙無意之舉,反而幫了嘉慶皇帝大忙——只是他并不知情,可是攝政王便一直耿耿于懷,不能忘卻,每每伺機將袁門首腦虜滅,不能讓他為皇帝所用——因為他耳聞皇帝與那袁門少主袁承天情有莫逆,大有英雄相惜之概,將來未始不會為他所用,那時自己應付他們便力有未逮,頗為吃力,莫如現在趁袁門羽翼未成,便與以除之,以絕將來心腹大患!所以他便派王府中得力侍衛(wèi)四下偵機,以期抓到他們袁門的行藏,今次得悉,便委任四阿哥多福安一力拿獲。

  傅傳書施展這陰煞功,已非昆侖派的正宗武學,這也是他從蘇和泰身上得到的——當年他殺了蘇和泰,以圖嫁禍師弟袁承天,還好袁承天先知先覺,沒有中了他的計謀,只可憐那蘇和泰死于非命。傅傳書對外則說這蘇和泰死于袁承天之手,那XJ伊犁將軍蘇寧杰則深信不疑,便懷恨在心,只是他身為伊犁將軍,其權也大,坐鎮(zhèn)南疆北疆,奉朝廷旨意捕殺反清復明的幫派弟子,無緣去中土尋找袁承天復仇,只將這心愿埋藏心中,以期有日捉拿住他,亂刀分尸,方解心頭之恨——其實他哪里知道殺人元兇卻是這個標榜自己大仁大義,俠義為懷的新晉昆侖派掌門,其實是個巧言令色,華而不實的無恥奸賊,只是說出去,任誰也不相信這傅傳書會做出忤逆師門,殺害旁人的事情。傅傳書自然知道殺了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自己一時失智殺了伊犁將軍的兒孑蘇和泰,可不是天大禍事,所以他處處小心著意,不露行藏,心中只是想:過了段時間死無對證,自然不會有人懷疑我,認定是小師弟袁承天所殺的,自己可以毫發(fā)無損,可不一箭雙雕!

  其實這陰煞手是紅智上人的不傳之秘,因為蘇寧杰看重于他,讓他教導兒子蘇和泰武功。紅智上人本是西藏密宗大手印的傳人,不單會噬人的大手印,還有這陰煞手的武功——其練其武功心為所控,邪氣縱生,這是施展招術之時由感而發(fā),不受外力所控,周遭陰氣重重,讓人心生畏懼,仿佛身遭鬼府之中,如見鬼魅重重,讓人心神失之,身中其陰煞手,毒入奇經八脈,上行頭腦,便自身死斃命,端的厲害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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