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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zhàn)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

18 測試

  沒來過自由之都的人,總會覺得那里就是終日充斥著暴力和黑暗的人間地獄,里面的居民隨時可能失去一切,包括生命。他們無法理解為什么除罪犯和商人外還有人愿意在這里生活。但是,只要來過自由之都的人都明白,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有著怎樣獨特的魅力。

  最美味的食物、最妖艷的美女、還有最血腥的角斗足以讓見慣酒池肉林的貴族也樂不思蜀。最公正的賭局、最可靠的殺手、還有來自各地的贓物和禁忌之物,能讓任何試圖來這碰運氣的客人心甘情愿地扔下全身最后一枚金幣。

  生活在自由之城的人們見多識廣,娛樂區(qū)的建筑也是如此。因為它們見過了太多權(quán)貴醉生夢死的丑陋模樣,也積淀了足夠的口碑和底蘊,所以它們完全可以忽略一個外鄉(xiāng)人的贊嘆。一般來說,貴族們通常會以富麗堂皇的莊園來代指自己不凡的品味與身份,但娛樂區(qū)的建筑風格并不華麗,甚至在寸土寸金的自由之城顯得有些寒酸。但正因如此,它才在最大程度上沖淡了大部分人因地位差距而產(chǎn)生的疏離感。也只有少數(shù)揮金如土的大人物才知道,樸素的建筑外觀只是為了顧及窮鬼們脆弱的自尊而偽裝出的表象,貴賓區(qū)鏤空的雕花躺椅和價值不菲的寶石紗簾會適當?shù)刈尶腿藗兞私獾?,這里是整個蘭斯,乃至整片大陸上最富盛名的奢華銷金窟。

  勞倫斯跟在老人身后行過娛樂區(qū)最繁華的街道,像個半輩子只和土豆打過交道的鄉(xiāng)巴佬似的瞪圓了眼睛,左顧右盼。他小心翼翼地透過各大娼館和賭場的櫥窗,眺望著前廳陳列的珍貴藝術(shù)品與金光閃閃的掛毯。雖說他前世并不是沒見過更奢靡的享樂場所,但要說讓人感覺清新閑適,幽深迷離,流連忘返的娛樂區(qū),他還真是第一次見。整條街道都飄著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與并不辛烈油膩的香水味混在一起,讓他在嬌媚而燥熱的迷醉中飄飄欲仙。好在勞倫斯并未忘記自己肩負的使命,所以他僅僅是放慢腳步環(huán)顧了片刻,便嘆口氣跟上了老人的步伐。

  老人斜眼瞥了勞倫斯一眼,沒有對他略顯無禮的小動作做出評價。兩人又向前走了幾分鐘,老人停下腳步,指著一處幽靜樸素的旅店說道:“進去吧。如果能通過測試,很快你就會見到公爵。最后給你個忠告,進去以后別發(fā)呆,也別提任何愚蠢的問題,駐守在這里的監(jiān)管者可不像我這么好說話?!?p>  “我不明白,進去要做什么?”勞倫斯本能的感到不安。

  “測驗,測驗?zāi)闶欠裼匈Y格面見公爵,僅此而已?!彼坪跏切那椴诲e,老人頓了頓,補充道:“測驗?zāi)愕娜耸潜O(jiān)管者中的名人“夜鸮”,假如你害怕,現(xiàn)在可以離開。”

  “不,我是說具體要測驗什么…”勞倫斯抬起頭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旅店,當他收回目光打算追問些什么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老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悄無聲息。勞倫斯被這詭異的情況嚇得汗毛倒豎,整整三分鐘后,他才冷靜下來。這個世界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東西,而他方才目睹的不過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畢竟在這個世界連神明都是真實存在的,用科學(xué)來解釋魔法與奇跡,也太強人所難了。

  實在是看不出這里和普通旅店有什么不同。勞倫斯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踏上了旅店門前濕漉漉的臺階。臺階以堅硬而凹凸不平的青石砌成,中間被粗略掃去積雪的部分,有臟兮兮的苔蘚和泥漿。

  看來這里雖然冷清了點,但也不是無人造訪。勞倫斯舔了舔嘴唇,輕輕推開了旅店大門。

  “住店的話自己看墻上的價目表,把金幣放在柜臺就行,鑰匙在房間門前的地毯下?!卑殡S著清脆的門鈴聲,一個冷漠的女聲同時響起。勞倫斯下意識像前臺望去,卻沒找到是誰在和他說話。旅店里空蕩蕩的,他環(huán)顧四周,很快就從旅店中央的庭院里看到了一個人影。那是個約莫著剛成年的姑娘,她正平躺在一張吱呀作響的古董躺椅上,面無表情地翻閱著一本老掉牙的騎士小說,姿態(tài)高貴優(yōu)雅。然而她瘦小的體型搭配一身拖到地上的暗紅色蓬裙看起來卻顯得有些滑稽——沒有哪個貴族小姐會這么打扮,一般瘦小的小姐會穿束腰禮服彰顯纖細骨感的身姿,而豐腴的才會穿蓬裙凸顯線條。眼前這位小姐不倫不類的穿搭讓她看起來像極了一個渴望被當作成人看待的孩子。

  “這位小姐,打擾了,我并不是來住店的?!眲趥愃够艘稽c時間組織語言:“是這樣,我聽說想見奧蘭多公爵的話,就要在這經(jīng)過測試…”

  “這樣啊,好吧。你在這座城市做點什么不好,非要見公爵…”她有些不情愿地抬起頭,用一種憐憫和輕蔑的眼神看了看勞倫斯。當她嘟囔著從躺椅上起身時,勞倫斯突然感覺身體發(fā)軟,一種扭曲而真實的壓迫感使他冷汗直冒,仿佛直面兇惡巨獸的恐懼讓他無法保持鎮(zhèn)定。

  “給你五秒鐘準備時間。無限制格斗,能扛下我三次攻擊,你就有資格見公爵了?!彼齻?cè)著腦袋,用白皙的手指輕輕揉了揉眼角,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優(yōu)雅氣質(zhì)和她眼中冷冽的寒光形成了鮮明對比。

  勞倫斯現(xiàn)在意識到,以貌取人是多么愚蠢的行為。毫無疑問,這姑娘相當危險。只有從尸山血海中爬回人間的戰(zhàn)士才會有如此可怕的眼神——就像在地底深處,沒有一絲光線能透進來。她眼中是一個可憎的、黑暗的深淵,而勞倫斯就是那個即將被深淵吞噬的獵物。

  “不…我不…不……”勞倫斯下意識向后退去,他對真正的戰(zhàn)斗一竅不通。而且他明白,一個殘忍、傷痕累累的戰(zhàn)士絕不會在任何時候?qū)橙耸窒铝羟椤K蓻]做好慷慨赴死的準備。

  “時間到了?!?p>  這語氣不是提醒,而是通知。勞倫斯舌頭打了結(jié),正想掉頭就跑,一顆雪球就迎面打來,正中他的鼻梁,噗地一聲爆開。短暫的沖擊之后是滿臉冰涼的刺痛,當他剛意識攻擊已經(jīng)開始的時候,她高昂的訓(xùn)斥聲便已經(jīng)響起。

  “動起來!猶豫會招致死亡,反擊是你唯一能從死神手中逃走的辦法?!?p>  “我投降!別…”

  勞倫斯剛要求饒,另一顆雪球就從相同的位置飛了過來。他剛要捂臉格擋,余光就瞥見某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東西向他胸前飛來。這讓勞倫斯瞬間改變了主意,他用臂鎧擋下了看上去威脅更大的金屬制品,卻忽略了那枚雪球。

  至少被雪球砸中不會致命,他安慰自己。

  然而被雪球擊中的額角傳來了炙熱的痛感,頭暈?zāi)垦?、眼冒金星。膨脹的鈍痛讓他過了好久才踉踉蹌蹌地找回平衡,站穩(wěn)腳跟,他感覺有黏糊糊的溫熱液體流了下來,是血。太陰險了,她故意將雪球捏得很松,還在里面包了塊石頭。

  “最后一回合,打起精神。人類的頭骨很堅硬,不會被一塊石頭輕易粉碎。擺好姿態(tài),冷靜下來,有時候戰(zhàn)勝強敵需要一點運氣和耐心。”她退到了勞倫斯身前十幾米外的地方,這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小了不少,但她的語氣還是那么冰冷無情。

  對,她說得對!一味的挨打可不行,得反擊!勞倫斯緩緩調(diào)整呼吸,張開雙腿,放低重心,將長劍拔出,舉過頭頂。這是蘭斯基礎(chǔ)劍術(shù)的起手式,勞倫斯多少能照貓畫虎模仿一點樣子。他緊盯著那姑娘的動作,五秒、十秒…她仍然悠閑地站在那里,沒有出手。從勞倫斯額頭上滴落的鮮血流到臉上,混著融化的雪水一起往下滴,粉紅色的血水十分冰冷,掛在眼皮上也很難受,但勞倫斯不敢伸手去擦。他知道,如果自己露出破綻,那姑娘一定會發(fā)起攻擊的。

  勞倫斯渾身肌肉都緊繃著,他一邊快速掃視著庭院的布局,一邊拼命地思考對策。

  現(xiàn)在沒戴頭盔,所以一定要保護好頭部…不,也許可以利用這點來誘使她攻擊頭部?不行,實力差太多了,就算能提前預(yù)知她的行動,也來不及阻止她…

  他想靜下心來思考,但周圍突然傳來的吱吱聲讓他毛骨悚然,根本無法專心思考。被聲東擊西過一次,他認為自己不該被那些聲音分散注意力,但就這樣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額角的傷口在隱隱作痛,汗液和血水很快就會流進他的眼睛,而長期保持戰(zhàn)斗姿態(tài)也會讓勞倫斯的神經(jīng)因疲憊而變得遲鈍。怎么辦?完全想不出對策的勞倫斯痛苦地悶哼了一聲。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頭上冒出,為了不影響視野,他用手背抹了一下額頭,動作相當迅速,沒給對手偷襲的機會,雖然這粗暴的動作將傷口扯得更痛,但好歹他暫時不會被外界因素影響了。

  “你是怎么混進銀翼騎士團的?耐力極差、意志薄弱、完全沒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

  勞倫斯沉默地保持著警戒的姿態(tài),并不理會她的譏諷。他知道憤怒和絕望不能幫他扭轉(zhuǎn)局面,最后一次攻擊肯定要比不痛不癢的前兩次更加致命,假如這時候分神,恐怕…

  又過了一會,勞倫斯依然沒能想出應(yīng)對策略,她似乎有些失望,低聲提醒道:“模仿即是學(xué)習,一對一決斗除去技術(shù)和反應(yīng),其實就是個猜心理的游戲。大多數(shù)人在優(yōu)勢明顯的情況下會盡量選擇穩(wěn)妥的戰(zhàn)術(shù),等待對手犯錯。反過來說,如果你能猜到對手接下來想做什么,就有可能抓住機會完成逆轉(zhuǎn)。”

  “謝謝?!眲趥愃瓜喈斦\懇地說道。他知道那姑娘并無惡意,否則自己恐怕連一回合都撐不過。

  “別把你的想法寫在臉上,雖然我并不討厭真誠的感謝?!彼豢斓仄财沧欤瑥娜瓜鲁槌鲆话寻导t色的釘錘,指向滿臉苦笑的勞倫斯。

  “慢慢學(xué)吧。注意,這是最后一次攻擊?!?p>  勞倫斯只感覺口干舌燥,視線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模糊。剎那間她消失在原地,就像從虛空中出現(xiàn)一般,閃現(xiàn)在他身前。凡人無法忍受的破空聲如同女妖的哀嚎,鉆進了勞倫斯的耳朵里,釘錘帶著令人恐懼的血腥氣味向他的頭頂砸去。在死兆降臨時,潛能爆發(fā)的勞倫斯毫不遲疑地揮動長劍,用全身力氣架住了勢不可擋的錘擊。然而武器與力量的差距還是太過明顯,勞倫斯下意識的反擊只是讓釘錘落下的軌跡略微向右偏了一點。品嘗過無數(shù)血肉的鋼釘無情地咬在勞倫斯的右肩上,輕而易舉粉碎了他的護肩和關(guān)節(jié),勢如破竹,劃過勞倫斯的胸甲,在厚重的金屬盔甲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劃痕。年輕的騎士被擊倒在地,呲牙咧嘴地呻吟著,他的肩膀皮開肉綻,整條胳膊都因承受遠超骨骼強度的重創(chuàng)而扭曲變形。盡管致命的痛楚讓勞倫斯幾乎窒息,但他已經(jīng)無力發(fā)出慘叫了。那姑娘收起釘錘,蹲下身來,擺弄著勞倫斯那條已經(jīng)完全沒有知覺的胳膊。

  勞倫斯剛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從額頭傳來的鈍痛就讓他的意識沉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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