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阿爹阿娘,還有阿寶。
我們恐怕只有來生才能再見了。
往昔的一幕幕突然在小魚的腦海里開始重現(xiàn)。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臨死前除了恐懼,更多的其實(shí)是回憶,不管她經(jīng)歷過的是好還是壞,那都是證明自己來過這世間的痕跡。
小魚閉了眼,奇怪的是自己已然感覺不到害怕了,更多的反而是平靜。
她任憑自己像凋零的風(fēng)中落葉,等著落地粉身碎骨那一刻的到來……
就這樣混混沌沌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小魚忽然感覺自己的腰被一雙手給緊緊箍住,原本極速下墜的身體也奇異地停止住了,而且隱隱還有往上升的趨勢。
莫非,她這是臨死前憑著本能還生出了幻覺?
小魚悄悄睜開一只眼,低垂著的頭正好瞥到了那雙熟悉的銀底白靴。
她再睜開另一只眼,視線逐漸往上移去……
四目相對。
小魚未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擔(dān)憂,卻察覺到了晨曦上神眉宇間隱忍的怒意,雖然不明白他這怒意是從何而來。
于是她只得小小聲道:“對不起,晨曦上神,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p> 語氣小心翼翼極了,深怕哪里說的不對又再次惹怒到他。
“你為何……”
他本來早已做了打算,等找到小魚之時,一定要大聲且嚴(yán)厲地好生將她訓(xùn)斥一番,否則對不起諸位神君替她的擔(dān)憂之心。
可到頭來,當(dāng)他一觸到她那如受驚小鹿般的眼神時,嘴上竟是無論如何一句狠話也說不出口了。
半晌他只得輕嘆道:“為何,不早些吹響骨哨?!?p> “我,我忘了?!?p> 小魚怯怯追問了一句,“上神,請問,晚了會有什么影響嗎?”然后又偷偷瞄他一眼。
可她的頭只不過才剛剛抬起來一點(diǎn),卻被他不動聲色地給……摁了回去,摁了回去……
他冰涼的手指無意間擦過小魚的臉頰,登時帶起一陣異樣的顫栗從她的頭至身乃至腳面上拂過。
“嗯,影響我看路。”
他低沉的聲音在小魚的耳邊響過之后,她的臉居然“唰”的一下紅了。
一向以臉皮厚自詡的她如今竟也有些費(fèi)解了,自己是何時變得如此矯揉造作的?簡直跟那個柔荑一模一樣。
當(dāng)她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兩人此時互相攬著對方腰部的姿勢,像極了親密無間的……嗯,那啥。頓時越發(fā)感覺窘迫不安了。
其實(shí),更多的應(yīng)該還是,害羞?對,沒錯,小魚承認(rèn),縱使臉皮厚如城墻,她,還是沒出息的害羞了。
可要說這是第一次和除了阿爹以外的男子如此親近,那也不對啊,為什么她在晚陽仙君和流云面前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由于晨曦上神不比其他神君平易近人,所以更容易讓人對他產(chǎn)生敬畏之心。她因此害怕自己的每一次親近,都會變成是對他的褻瀆。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對,沒錯,一定是的!
小魚糾結(jié)半晌之后總算是豁然開朗。
晨曦此刻哪里顧得上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沖出上方的結(jié)界:那像透明的薄膜一樣覆蓋在兩人頭頂?shù)耐嬉?。每?dāng)他帶著小魚飛至頂端之時,總會被那看不見的東西又給彈了回去。
如此周而復(fù)始,縱使鎮(zhèn)定如他,都被折騰得沒了耐性。
看這情況,那位阿南姑娘恐怕是………晨曦低下頭暗自思忖著那個最壞的結(jié)果。
不過他料想的確實(shí)沒錯。
因?yàn)榫驮诎雮€時辰前,阿南已然呈油盡燈枯之狀,盡管幾人輪流上前為她輸送著靈力,但于她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而言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徒勞無益。
“阿南,你一定要撐住啊,拜托請你再堅持一下?!?p> 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入深度昏迷中,脈搏微弱的幾乎都感應(yīng)不到了。此刻別說是流云在她耳邊說話了,就算是一道天雷劈在她身上,恐怕也起不了多大反應(yīng)。
他們頭頂上那個虛空村的結(jié)界也已經(jīng)開始變得薄弱起來,隱隱有了變淡甚至開始消失的跡象。
“實(shí)在不行,我現(xiàn)在就沖進(jìn)去,看看能不能將晨曦上神和小魚帶回來!”
反正流云是絕不會這樣眼睜睜看著而放任不管。他說著就要起身往結(jié)界里沖,最后卻再次被流英給死死拉住。
流云心中已打定主意,哪怕今日是有去無回,他也無論如何要再進(jìn)去闖一次。所以當(dāng)流英朝他伸出手時,他躲避的很是堅決果斷。
這倒將流英給驚怔了一瞬,不過他隨即便苦笑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留下看著阿南,我進(jìn)去找他們?!?p> 流云感到有些羞愧難當(dāng)。
他自是知道,這么多年來,流英一向如此,不論何時總是沖在最前面,替他遮風(fēng)擋雨。
可人總歸是要成長的,他也早已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流云了,現(xiàn)在的他雖然算不上有多強(qiáng)大,但好歹自保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男子漢了不是嗎?
“阿……”話尚未出口,他望望四周才驀然意識到不妥,于是忙改口道,“阿弟已經(jīng)不是那個需要處處躲在你身后的小孩子了,相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嗯?”
流云說完便溫柔地摸了摸流英的頭。
阿姐,以后也該輪到我來保護(hù)你了。
本來挺溫馨的一個場面,卻被焱青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給打斷。
“流英,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你的一個秘密!”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心底不免有些擔(dān)憂。
然后流英朝著焱青望了過去,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難道自己身為女子的這一身份被他知曉了?可他一向不是那種善于觀察,而且心思細(xì)膩之人啊……
難道是流云不小心說漏嘴,碰巧被他聽見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麻煩了。
在天界,隱瞞天君本就是違反天規(guī),尤其女扮男裝身居上神之位更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為何天界神君中男多女少,這也與天君根深蒂固的思想有關(guān)。
因?yàn)樗幌蛐欧钭怨排硬蝗缒械倪@個真理。所以在他的影響之下,天界中的上神之位鮮少由女子擔(dān)任。就算她們靠著后天努力飛升成神,在天界里也幾乎沒什么發(fā)言權(quán)。
這也就是流英為何要扮作男子的原因。如若不然,她現(xiàn)在恐怕就不是什么水神,而是與流云在人間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