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辜
白家,顧廷燁的母族,揚州城頭一號的鹽商,家財何止萬貫。如今白老太爺時日無多,膝下無子,僅一獨女當初嫁入了寧遠侯府做了繼室,生下顧廷燁這個侯府嫡次子。后來又懷了二胎時不幸離世。
如此,顧廷燁這個外孫便成了白老太爺心尖上最親近的那個。
白老太爺曾留書信予顧廷燁,言其預感大限將至,讓顧廷燁回揚州繼承家產。
這才有了白家人這番雇兇殺人的舉動。
自古財帛動人心,白家的財富之巨,任誰看了能不心動。只不過,為了錢就去買兇殺人,還累及這么多無辜的人。
這份罪孽已是滔天。
若是裴衍沒想起來這件事,沒碰上這件事或許也就罷了,但既然碰上了,這便不可能善了。
“東林,這船上還有多少殺手?”裴衍冷冷的問道。
這還是東林第一次看見自家少爺臉上出現(xiàn)這樣的表情?;卮鸬溃骸肮烂€有三五個,公子放心,有東林在,這幫人傷不了您分毫?!?p> 眼下既已和裴衍匯合到一處,東林自然是半步不敢離開。
船上的游客不少已經(jīng)跳下江逃命去了,能活下來幾個不知道,揚州人大多會些水性,這幫殺手亦不是沖著他們來,只要游到岸上便能活下來。
還在船上的便是些不會水的,慌亂的四處逃竄著。
若是不小心撞上那些殺手,免不了要受些傷。
裴衍見狀,咬了咬牙,說道:“你且不必管我,救人要緊,若是力所能及,便留一個活口。”
“少爺不可,如此慌亂之中,東林必須先保證您的安全?!?p> “我說了不必管我,汗牛,你去找?guī)讐K大些的木板,送柏哥兒先回岸上,這幫人的目標不是我們,下了船便沒事了?!迸嵫苊畹?。
此時的他內心怒火中燒,卻還不至于失了理智。與其在這里礙手礙腳,倒不如讓東林速戰(zhàn)速決。
與此同時,船艙里的顧廷燁解決了剩下的一個半人后,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而就在船的另一頭,大概是知曉了自己這邊損失了不少人,剩下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索性一把火將船點燃,澆上火油,火勢頃刻間便燃了起來。
此時岸邊的人終于有所察覺,開始通報官府,同時派出小船接應落水的人。
“仲懷,去把船上那些不會水的人都聚過來,東林,你去攔住那幫賊人,記住,首先保證自身安全。”
裴衍一一作出吩咐道。若是這幫人不燒船,他帶著長柏和顧廷燁先行離開便是,這幫人抓不到顧廷燁不至于去為難這幫平頭百姓。
但既做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燒船之舉,顯然是要跟自己同歸于盡了。
船上還有幾個平民,裴衍沒辦法做到坐視不理。
長柏此時已經(jīng)是沒了主意,汗牛聽著裴衍的吩咐尋來幾張舢板,將就著也能當成小筏子使用。
顧廷燁深深看了裴衍一眼,沒有多說什么,自顧去將還在船上的人聚攏過來。
東林則是在另一頭以一敵眾,憑一人之力攔住四五個賊人。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船上還剩下的七八個人便都聚攏了過來。卻無一不是慌亂失色,哭哭啼啼的。
嘈雜之間,裴衍大聲說道:“所有人聽我說,船已經(jīng)燒起來,再過不了片刻功夫就會燒到這里來,不想死的,找找身邊足夠大的桌子,木板,先行下水,抱著木板便不至于這么快沉溺下去,你們看看江岸那邊已經(jīng)有船家過來支援,只需要撐住片刻功夫就能得救?!?p> 裴衍說罷,將汗牛取來的木板丟到江里去,轉過頭對長柏說道:“相信我,你先跳下去?!?p> “汗牛,你可會水?”裴衍又問了問長柏身后的汗牛。
汗牛當即點頭如搗蒜,恭敬地說道:“小的會水,二公子且放心跳,小的定不會讓你出事。”
所幸大船沒有駛出太遠,江岸上的人不用太長時間便能趕到。
火勢漸漸大起來,那頭的東林且戰(zhàn)且退,已經(jīng)被幾人合力逼退至眾人這頭。眼看再不多久便要殺過來。
一幫人忙尋摸起身邊能當漂浮物的木板,一個個下餃子似的跳到江水中。
見一眾人都安然入水之后,顧廷燁這才上前去幫東林的忙。
要說畢竟是武勛世家,顧廷燁雖然也才十八歲,但此刻有東林的幫助,對付這幫二三十歲正值壯年的大漢倒也顯得游刃有余。
一旁的東林見有人分去壓力,立馬轉守為攻,一把大刀在手上被舞得虎虎生風。
東林的武藝都是戰(zhàn)場上拼殺出來的,莫說這幫不入流的江湖匪寇,就算是遼人的騎兵也斬過不少。
出手大開大合,刀刀皆是沖著要害去。
戰(zhàn)場上的拼殺,沒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技巧,無非講求快準狠三個字,東林正是將這三個字發(fā)揮到極致。
一道劈落,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不消片刻功夫,兩人便將剩下的賊寇都解決了。
依著裴衍的吩咐,東林特地留了一個活口,挑去了腳筋手筋使其不能反抗,原本裴衍還擔心這幫人會不會來個服毒自盡什么的,后來才發(fā)現(xiàn)牙縫藏毒什么的都是胡扯,東林告訴自己即便要藏也是藏在衣襟上,教裴衍險些鬧出個笑話。
不過這幫殺手顯然沒有那等覺悟,那人被挑了手腳筋之后便只能癱軟在甲板上。
此刻火勢逼近,裴衍也顧不得其他,讓東林隨意尋一塊板子帶上那人,便自顧著跳到水里。
不得不說,十一月的江水當真徹骨的寒冷。
好在裴衍上輩子是會游泳的,入水后撲騰了幾下,涼意順著皮膚刺入骨髓,險些沒給他凍抽筋。
不行了不行了,這次事情結束后一定得開始練武了,要不真遇上點什么事連個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最不濟身體還能練得強壯些。
裴衍一邊朝岸邊游去,一邊在心里暗自想著。
現(xiàn)代人的思維讓他起初覺得練武沒什么大用,再加上他本也不打算上戰(zhàn)場,但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冷兵器的時代,武功還是很有些用處的。
看看東林和顧廷燁便知道了。顧廷燁雖說武藝不錯,將來的成就或許也會很高,但這次面對這幫殺手還是力有不逮。再看東林,裴衍相信,要不是顧忌著自己,就這幫不入流的草寇,他一個人都能全數(shù)解決。
什么叫高手,這才叫高手。相比之下顧廷燁那兩手把式真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一想到這,裴衍看著顧廷燁的眼神中竟多出幾分鄙夷。
裴衍和顧廷燁一路奮力向岸邊游去,來接他們的小船已經(jīng)漸漸靠近,好在這副身子的體力不算差,在水里動了一會兒之后也不似剛開始那般冷了。
反倒是被人帶上船之后,冷風一吹,裴衍不禁連連打了幾個寒顫。
倒是顧廷燁和東林,一番大戰(zhàn)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會兒卻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
借著漁民的船一路趕到岸上,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岸上點起了無數(shù)火把,岸邊的酒肆花船也都點起了燭燈。
雖依然看不清人臉,但依稀能辨認出不少穿著衙役服飾的官兵。
想來這一會兒的時間已經(jīng)驚動了官府,也是,又是侯府的嫡子,又是國公府的長孫,萬一出點事,整個揚州城沒一個能擔得起責任的。
臨上岸前,裴衍示意東林將那擒獲的殺手先行帶走,不是他不信任官府,實在是白家人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做出刺殺這樣的事情來,若真讓犯人進了官府的牢獄,誰能保證這人不會意外死在牢里。
前世看了那么多古裝劇的裴衍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大船徹底化作火海,船上的人盡數(shù)跳了水,此刻岸上已經(jīng)是站著一二十個渾身濕透的人,江里依舊有些扶著舢板,未找到船只的落難者。
這幫人回去少不得要大病一場,裴衍不敢大意,叫人取來幾件干衣服,借著邊上的酒肆換了。又要來一些姜湯喝下,身子這才暖和些。
“怎么樣,大家都沒事吧。”顧廷燁皺著眉頭詢問眾人的情況,想來他也是猜到了這幫刺客的來歷,覺著眾人算是被自己連累,內心很是愧疚。
裴衍沒說什么,長柏卻先搖了搖頭,三人中數(shù)他年紀小,一直被裴衍護在身后,就是有些受了驚嚇,加上在水里泡了好一會兒,臉色很是蒼白。他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平日里嬌生慣養(yǎng),又只知道讀書,身體素質比裴衍還有所不如,雖說最先上了岸,狀態(tài)卻最不好。
至于顧廷燁帶去的小廝,早在賊人出現(xiàn)的那一刻,為了給顧廷燁通報便遭了毒手,此刻怕是已經(jīng)隨著大船沉入江底了。
“這次是我連累了大家,這幫人,只怕是沖著我來的。”見眾人沒什么大事,顧廷燁這才滿心愧疚的說道。
裴衍甚至要比顧廷燁都要清楚這件事的緣由,但此時他卻沒心情去安慰別人,看著眼前幾十個遭了罪的平民,目光寒冷的說道:“確實是你連累了大家?!?p> “表哥...”長柏聽裴衍說話的語氣,以為是要怪罪顧廷燁,正想說些什么。
卻被裴衍抬手阻止道:“你我今日都活下來,自是無需介懷,可方才船上死了何止一兩個人。這些人都是別人妻子,丈夫,父親和兒子,你可曾想過他們家人的感受?!?p> 顧廷燁羞愧的低下了頭,他是侯府的嫡子,尋常百姓的性命自然比不上他自己,但他也不是冷血無情的人,此刻處境已經(jīng)安全,回想起來,因為自己的緣故確實害慘了很多人。
“可這說到底畢竟不是仲懷的錯。”長柏試圖為顧廷燁解釋道。
“這當然不是他的錯,冤有頭債有主,我自會找這件事的債主算賬,只是你們也應當知道,我們沒辦法去替那些死了傷了的人去原諒。至于該不該由你去對他們做出補償,你自己決定便是?!?p> “這些人確實受我連累,待此事處理妥善之后,仲懷必當一一前往各家賠罪?!?p> 顧廷燁語氣誠懇的說道。
裴衍默默點了點頭不說話,顧廷燁是貴族,船上那些遭了難的多是些士子和商賈,在這個人分三六九等的年代,能讓顧廷燁說出親自賠罪這種話,已經(jīng)不易。
這么看來,古代也沒什么好的,那么多人幻想著重生穿越,也不知道圖什么,難不成就想著能三妻四妾?
這玩意擱現(xiàn)代社會也有人也能做到,說到底,還是得自身實力過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