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講故事

　　時間一天天過去，小小的盛家之中卻是風(fēng)起云涌。

　　裴衍照例每天來老太太這兒請安，這幾日在老太太屋里見到明蘭的次數(shù)愈發(fā)增多，看來老太太也是知道了衛(wèi)小娘生產(chǎn)當(dāng)日發(fā)生的一些事情了。

　　對于內(nèi)院里的這點(diǎn)事，老太太一向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但這件事到底是牽扯到了盛家的子嗣，老太太也不得不關(guān)心。

　　盛紘夫婦回來之前，老太太做主將林噙霜禁足屋內(nèi)，沒有命令，不得踏出房門半步。至于最終要怎么懲罰，還得看盛紘回來之后做決定。

　　裴衍算算日子，距離年關(guān)也沒多少日子了。

　　這盛家的最后一場大戲他是看不著了，得趕在年關(guān)之前回京城。

　　這次下江南是跟著袁家的船隊順流而下，回去走的卻是陸路。因著此前遭遇水匪的緣故，揚(yáng)州知州陸行遠(yuǎn)特地排了一隊人馬一路護(hù)送。同時請了揚(yáng)州城最有名的鏢局，做足了準(zhǔn)備。

　　顧廷燁還有許多事沒處理完，估摸著會在年后隨著盛家一道入京。

　　想著再過不久便能在京城遇見，長柏倒也沒有太多不舍。

　　反倒是明蘭這丫頭，因著裴衍幾次幫了她，這次又救了自己阿娘的性命，對裴衍自是萬分感激，帶來了一副阿娘親手做的護(hù)膝贈與裴衍。

　　一行人里最不舍的卻是小蝶。衛(wèi)小娘還沒出月子，不能相送，便只能與明蘭小桃在那執(zhí)手相看淚眼了。

　　“長柏，待你來京城，便讓顧二在樊樓擺下酒席，給你接風(fēng)洗塵，到時候，表哥親自帶你逛遍東京城?！?p>　　顧二也是笑了笑：“休說樊樓，還有千春樓和廣云臺，便是沿御河一路的酒樓花館都吃個遍也無妨?！?p>　　三人之中顧廷燁年紀(jì)最大，浪蕩之名在東京流傳盛遠(yuǎn)，這次來江南是有著正事要辦，看著倒是正經(jīng)不少，眼下諸多事皆已落定，某人的本性便有些藏不住了。

　　裴衍笑著打量了一眼顧廷燁：“這貨現(xiàn)在也是腰纏百萬貫，十足的富戶?！?p>　　顧廷燁得意的笑了笑：“薄有資產(chǎn)，薄有資產(chǎn)?！?p>　　看著顧廷燁一臉暴發(fā)戶的得意表情，裴衍無奈的搖搖頭。

　　眾人就此告別。

　　裴衍也正式踏上了回東京的路途。

　　來時坐船，回去坐的卻是馬車，一路上險些沒把裴衍的五臟六腑都給顛出來。

　　古代可沒有什么大馬路，除了像東京城那樣頂級富饒之地能在城內(nèi)鋪上個青石板，剩下的都是些崎嶇不平的土路，要不怎么說要想富先修路呢。

　　大宋朝的商貿(mào)在華夏古代算是最頂峰的時候，這還是受限于各種交通不便的情況下，饒是如此，后世評說中仍有富宋一說。

　　沒辦法，是個人打過來你就賠錢，時間長了，鬼都知道你家有錢且好欺負(fù)了，都跟地主家里的窮親戚似的，隔三差五的過來打秋風(fēng)。

　　可你要知道，清明上河圖之所以能呈現(xiàn)出那般繁華的東京城，也是歸功于大宋以一國之經(jīng)濟(jì)養(yǎng)一城的國策，太祖當(dāng)初為防地方作亂，規(guī)定全國賦稅上繳國庫，地方基本只留下維持日常開銷的銀子。

　　真想要發(fā)展的話也實(shí)在拿不出多少錢，花大錢的地方都得向上頭申請，受限于交通，這一來一回不得耽擱好些時間。

　　老是這么賠下去，大宋遲早有一天撐不住。

　　“公子，天就快要黑了，到前面的驛站歇下，明日再趕路吧?！迸嵫苌鸁o可戀的坐在馬車?yán)?，外頭傳來東林的聲音。

　　這會兒能聽到休息二字對裴衍來說真是仿若天籟。

　　唉，堂堂國公府小公爺，上柱國的嫡孫，但凡會騎個馬啥的，可能都不至于這樣。

　　裴衍近來愈發(fā)覺得自己是個弱雞。

　　按著東林的安排，裴衍一行人趕到最近的鎮(zhèn)子上歇下，因?yàn)楣糯鷽]有手表什么的，若是沒有打更人報更，時間什么的就只能靠估計了，裴衍算了算，因?yàn)槭嵌?，日頭落下的時間早，所以這會兒大概也就是酉時末。

　　小鎮(zhèn)上一片清冷，因?yàn)椴皇倾昃┖蛽P(yáng)州那樣的富饒之地，一到夜里天色暗下來之后，人們的娛樂活動便少得可憐了。

　　稍微有點(diǎn)資產(chǎn)的人家還能點(diǎn)個燈什么的，正常的農(nóng)戶就只能在院子里借著月光聊聊天，或者干脆回屋睡覺了。

　　像這樣的不知名小鎮(zhèn)，夜里點(diǎn)燈的人家沒幾戶。

　　裴衍沒有這么早休息的習(xí)慣，好在上輩子熬夜的臭毛病在這一世得到了很大的糾正，沒辦法，沒手機(jī)可刷，想熬夜都做不到了。

　　在盛家那會兒每天晚上還能跟長柏讀個書下個棋什么的，眼下身邊卻是一個能跟自己聊兩句的都沒有。

　　問店家拿了兩張椅子，裴衍就在院子里喝起酒來，不時的再叨兩口花生米。

　　來這個世界接觸了幾個讀書人之后，裴衍自己也變得附庸風(fēng)雅起來。

　　比如這會兒，喝著酒，賞著月，裴衍心里便會想要是有個會唱小曲兒的就好了。

　　古代的酒雖然度數(shù)不高，但喝的多了還是會有些微醺。

　　不一會兒裴衍的臉頰上便浮出兩抹微紅。

　　小蝶隨侍在一旁，雖然裴衍一直說讓她坐下，但此前最多不過在七品官府邸侍奉的小蝶這會兒面對國公府的公子，還是有些放不開，處處帶著小心。

　　對此，裴衍只能無奈的表示，封建禮教害死人吶。再這樣下去，自己能真正交到多少朋友呢。

　　“小蝶，我給你講故事吧?！睂?shí)在有些無聊的裴衍忽然說道。

　　“??？”小蝶微微一愣，這幾日相處想來，對自家這位公子的脾氣也有了幾分了解，平易近人，不愛擺架子，待身邊的人極為親厚，自是很多時候都會有些...嗯，不太自重。

　　小蝶始終認(rèn)為，像國公府這樣超品勛貴的公子，應(yīng)該都是端著的，裴衍顯然沒有這樣的自覺。

　　在揚(yáng)州的時候因?yàn)榕嵫茏≡谑⒓业年P(guān)系，小蝶沒有隨侍在身邊，對裴衍心中更多的是感激之情和一份對將來的忐忑。

　　這一路上相處之后，那份感激之情日盛，忐忑卻逐漸消失，反而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畢竟相比在衛(wèi)小娘身邊伺候，跟著裴衍的日子實(shí)在好了太多了。

　　吃穿用度俱是最好的，比起一些商賈富戶家的小姐也是不遑多讓，底下的人對自己也是極為尊敬，就連裴衍這位主子，也是從未刁難，小蝶享受到了在盛家從未有過的禮遇。

　　裴衍才不去管小蝶心里想什么，自顧自的講了起來，說起來小蝶的年紀(jì)也就十六七歲，雖然比自己大些，可到底在自己眼里算是剛剛成年，比起后世的成年人概念還是小了些。

　　裴衍想了想，決定給小蝶講個西游記的故事，本來想講白蛇傳的，后來想想，金山寺什么的貌似是嘉佑年間才建起來的，這會兒是嘉佑元年，萬一過兩年杭州那真建了個金山寺，那小蝶還不得把自己當(dāng)成神仙妖怪之流。

　　話說東勝神洲傲來國，有一名山，名曰花果山......

　　裴衍自顧將著，不時的喝口酒，吃?；ㄉ?。

　　小蝶就在邊上一邊聽著，一邊給裴衍添酒。

　　講到大鬧天宮這段，本來是全書極為精彩的一段，但想著里頭有些犯忌諱的內(nèi)容，裴衍只能匆匆?guī)н^。

　　只說玉帝請來了西天佛祖，將孫悟空鎮(zhèn)壓在了五指山下五百年。

　　裴衍講故事的水平一般，但小蝶卻聽得極為入神，這種神話鬼怪的長篇故事在此世并不多見。

　　裴衍一直講到了高老莊的橋段，說起豬八戒背媳婦兒那段時，逗得小蝶呵呵直笑。

　　覺得有些累了，便道今天就講到這，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唄。

　　小蝶一臉意猶未盡，卻是念叨了一句：“那豬剛鬣雖說是個妖怪，可待高翠蘭一家卻是極好，那高家緣何如此在意別人的眼光?！?p>　　裴衍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想不到小蝶還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講西游記肯定沒辦法照著原著的內(nèi)容去講，自然添油加醋增加了不少后世影視化的東西，對豬八戒與高翠蘭這段感情也多做了些修飾。

　　“想不到小蝶還有這樣的見地，那豬剛鬣畢竟長得丑了些，高翠蘭會害怕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迸嵫芙忉尩?。

　　“男子生的丑些有什么大礙，選夫君自然是要挑品性好的，有擔(dān)當(dāng)?shù)?，相貌不過是其次?！毙〉环恼f道。

　　這個時代的擇偶觀跟自己還是有很大的區(qū)別的。

　　也是，很多人都是靠著家里人幫著說親，品性好壞，相貌如何全靠媒人一張嘴，大部分人婚前甚至都是沒見過面的。

　　裴衍不以為然，這樣的婚姻得以延續(xù)千年，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女性地位得不到尊重罷了，男人娶了不好看的，窮人自然只能認(rèn)命，可稍微有點(diǎn)錢的，過些年納個好看的妾室，日子照樣美滋滋。女子則不然，大部分人嫁到夫家得過且過的，一輩子相夫教子也就這么過去了，哪里會想到什么自由戀愛，喜歡不喜歡這種事。

　　裴衍做不到如此，他雖然不是外貌協(xié)會的，但還是希望將來的妻子是個漂亮得體的。

　　“看樣子小蝶對將來的夫君相貌如何也是不在乎了？”裴衍調(diào)笑著說道。

　　話一出口，頓時將小蝶鬧了個大紅臉，好在夜色籠罩之下，誰也看不清臉色。

　　“公子說笑了，什么夫君不夫君的?！?p>　　說起來小蝶的年紀(jì)在古代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時候了，一想到這裴衍心里還有幾分惆悵。

　　嗯，過幾年再說吧。

　　在大戶人家家里做奴婢的，晚幾年放出去也是有的。

　　“小蝶，你會唱歌嗎？”裴衍沒有繼續(xù)剛才的話題說下去，轉(zhuǎn)而問道。

　　“唱，唱歌？”小蝶覺得自家公子的思想有些過于跳躍了。

　　裴衍覺得小蝶的聲音還是很好聽的，也許唱歌也會很好聽。這年代唱曲兒的伶人也好，青樓的花魁也罷，都是賤籍。

　　所以讓人唱歌本質(zhì)上不是件禮貌的事情，但不代表普通人就不能唱歌了。

　　“我教你唱歌吧，然后你再唱給我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