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見安然一陣陣出神,莎娜忍不住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又凝聚成法師之手,戳了戳安然的面孔:“你在星夜書庫里找到了什么,居然我喊你幾次都沒有反應?”
“我確實找到了一些東西。”
直至此刻,安然才終于回過神來。
回憶起剛才的對話,安然沉吟片刻,而后才搖搖頭道:“走吧,你剛剛回歸家族,暫時擺脫了詛咒,肯定會有人為你檢查身體,接下來你恐怕有的忙了?!?p> 一提起身體檢查,大小姐的臉色頓時就垮了,扁了扁嘴道:“怎么又是身體檢查……不過,不是說先陪你去見家主么,你現(xiàn)在改主意了?”
聽聞“家主”這個稱呼,安然下意識地揚了揚眉。
按照他的了解,莎娜是艾德里克家當代的大小姐。
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就是那位家主的女兒,理應稱呼對方為父親才是。
可是現(xiàn)在聽莎娜的口氣,就仿佛在談論一位關系不錯的長輩,既不親近,也不疏離,全然不是在談論她的生身父親。
“莫非其中還有什么隱情?算了……這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事?!?p> 安然搖了搖頭收回思緒,沖少女咧嘴一笑:“你說的那位家主,我剛才已經(jīng)見過了?!?p> “啊?”
“我們進行了一場愉快而深入的討論,他向我詢問了一些事,我也問了一些關于無眠者的問題,基本都得到了令人滿意的解答,至于接下來的重中之重,說到底還是在你的身上?!?p> “愉快而深入?”不知為何,莎娜罕見地心頭一晃,“你們不會打了一架吧?”
根據(jù)她對那位家主的了解……
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我就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哪有膽子打那等大人物?”
安然想也不想地用力搖頭:“我們確實交流了一些重要的事,然后他說還有事要做就先離開了,至于無眠者的事,他說接下來會派一位專家來協(xié)助調查?!?p> 對方能夠主動離開,著實令安然松了口氣。
說到底,作為艾德里克的家主,可謂是屹立在蒼藍之巔的大人物,會主動前來見他,其實已經(jīng)大大超乎安然的意料。
盡管整場對話確實算得上愉快,可這里畢竟是艾德里克的大本營夢公館,腳下就是十三遺跡之一的【十弦座】,要是對方真的強行發(fā)難,那他真是一點反抗的可能都沒有。
要說不緊張,那絕對是騙人的。
“我總感覺你們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大小姐繞著安然轉了幾圈,一臉狐疑之色:“你們真的沒談別的話題么?”
安然想了想:“你小時候的尿床次數(shù)算不算……”
“不要說了!!”
莎娜當即漲紅了面孔,非常非常用力地瞪著安然,近乎咬牙切齒般低吼道:“安!然!你要是敢再多說半句,我就把你從夢公館里扔出去!”
“你看,是你自己問我的,可不是我有意要瞞著你?!卑踩宦柫寺柤绨?,“走吧,這里好歹是你家,總不至于指望我來帶路吧?”
“走!”
繼續(xù)瞪!
夢公館的內部空間極大,自然不可能采用常規(guī)的通行方式。
事實上,隨著莎娜的魔導終端亮起光芒,一條虛幻的枝條垂落下來,化作一道橢圓形的門戶。
安然看得大為驚訝:“這是……華亭座?你們連華亭座的力量也掌握了?”
“那怎么可能?就算是艾德里克,也難以掌握復數(shù)個遺跡的力量?!鄙人α怂δX袋,帶著安然步入傳送門戶,“這是‘地脈走廊’技術,是艾德里克解析了華亭座的部分奧妙,在夢公館內部復現(xiàn)出來的傳送網(wǎng)絡。”
再一想到自己在啟明區(qū)的時候,交通基本靠走的可悲情況,安然就不得不感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可能比人和開塞露的差距還大。
穿過傳送門戶,下一刻,兩人來到一座方方正正的建筑前。
“艾德里克的夢工坊?”
安然看向門口的銘牌,仿佛是感應到了他們的到來,夢工坊的大門倏忽開啟。
一個身著白大褂,年紀約摸三十來歲的女子,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她的發(fā)色比莎娜更深一些,還帶著一絲紫色,束成單馬尾從肩膀一側垂落。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莎娜身上,懶洋洋地開口:“……大小姐?進來吧,先進行例行檢查。”
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
自始至終,她都未看過安然一眼。
“諾厄,你等等我!”
莎娜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安然緊隨其后,還沒走幾步,白大褂女子忽地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盯著安然:“這里是夢工坊,閑雜人等不得入內?!?p> “諾厄你等下!你不是得到家主的信息了么?他難道沒有告訴你安然……”莎娜不禁著急了。
“哦,他就是家主說的那個安然?明明出身于最老的啟明區(qū),魔力天賦差到極點,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夠壓制大小姐身上的詛咒?我還以為家主在和我開玩笑。”
直至此刻,諾厄·艾德里克才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安然一眼,而后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你一起進來吧,這里的所有儀器都很昂貴,不要毛手毛腳,不要到處亂動,碰壞了你就只能一輩子在這里打工了?!?p> “呃……”
安然差點就沒繃住臉色。
就算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事實,但有必要當著本人的面強調一遍么?!
似乎是有些不放心,莎娜又轉過來湊到安然身邊,小聲解釋道:“安然,諾厄的性格就是這樣,哪怕是家族的人她也一樣冷眼相待,并不是專門針對你……”
“放心吧,我有分寸?!?p> 盡管心中頗為無語,但安然還是按捺了下來。
一方面,他現(xiàn)在身處艾德里克的大本營,沒必要為一點小事橫生波折。
而另一方面,他發(fā)覺這位諾厄在打量莎娜時,基本上也是差不多的眼神……
也就是說,她確實如莎娜所說那般……
就是單純的嘴臭。
此外若是他所料不差,那位家主口中的專業(yè)人士,恐怕就是這位諾厄!
“這里是三號實驗室,既然你們之間的距離不能超過11.4米,我會將隔斷設置在這中間?!?p> 很快,三人來到一座寬闊的房間,地面上鋪設著復雜至極的魔能管線,周圍是“看起來就很厲害但完全看不懂”的諸多魔導設施,此外還有七座奇特的方尖碑,矗立在房間的七個方向上。
這一刻安然確認了一件事:諾厄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這里的設備……真的很貴!
沒有任何前戲廢話,諾厄一邊說著就已經(jīng)一邊動手,頓時地面上升起一道薄薄的屏障,有些像是另一種魔力護盾,有著阻隔視線的效果,將兩女與安然隔絕開來。
與此同時,諾厄冷冰冰的聲音從屏障另一側傳來。
“在體檢結束之前,你可以在另一側自由地活動,我計算好了距離,這片區(qū)域都是安全范圍,你只要不亂碰亂砸,理論上就不會出現(xiàn)意外,當然,你應該也碰不了什么東西?!?p> 說罷,那一側便再也沒有了聲音。
安然長長的呼出一口來。
盡管諾厄冷冰冰的嘴臭確實令人不爽,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把一切都考慮得極為周到,甚至于此時此刻,還有一具曼妙的仿生鐵人走近,為他送來了茶水和糕點。
“艾德里克家的糕點茶水,不吃白不吃?!?p> 才不過吃了幾口,安然的思緒又飛散開來。
有些話,并沒有告訴大小姐。
他確實見到了艾德里克的家主,也從對方口中知曉了許多無眠者的情報,然而那場短暫對話的真正成果在于——他和艾德里克家主達成了一場簡單的合作。
“接下來如果發(fā)生意外,有大變故出現(xiàn),我需要你保護她,遠離艾德里克,遠離卡南,永遠也不要回來。當然,我會支付給你足夠的報酬?!?p>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需要知道原因,否則給錢也沒用?!?p> 面對這等要求,安然自然不可能輕易答應:“堂堂艾德里克家族的大小姐,什么時候需要我來保護了?更何況聽你的意思,接下來會發(fā)生顛覆艾德里克的大事件?”
“或許有,或許沒有,畢竟世間哪有什么真正的永恒不朽?即便是艾德里克,有朝一日,或許也會如流星般隕落,當然了……也可能什么都不會發(fā)生。”
“恕我直言……您說廢話的樣子還挺靚仔的?!?p> 那位家主又沉默了很久。
最終,他才背負著雙手,搖頭道:“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快相信你么?不是因為你救了大小姐,也不是因為你的來歷切實可查,而是因為艾德里克的血脈之力與十弦座相連,而十弦座的力量與夢境相關,因此就在不久之前,我曾在夢中看到過你的出現(xiàn)?!?p> “……被一個男人夢到感覺有點惡心誒?!?p> “十弦座悸動得越來越頻繁,我心中有種不安的預感,卻無法告知家族的任何人,唯有你,不屬于艾德里克,反倒成了可以分享秘密的對象?!?p> “說實話,我還是無法理解,既然事關艾德里克的存亡,為何不聚合整個家族的力量智慧?”
“因為放逐日詛咒?!?p> 他背對著安然,字字如驚雷:“除了大小姐之外,艾德里克早在數(shù)百年前就找到了渡過詛咒的手段,然而,詛咒并沒有真正消失,而只是被‘封印’了?!?p> “正常情況下,封印持續(xù)的時間很長很長,遠超一個人的正常壽命,因此與解決詛咒沒什么區(qū)別?!?p> “而現(xiàn)在,有某種力量在影響著封印,我懷疑……那股力量來自無眠者?!?p> “二十年前的那一場圍剿的最后關頭,他們施展了某種特殊手段,集體殉教而亡,但恐怕從來不曾真正的死去,而是至今仍然徘徊在卡南的上空,二十年來始終注視著卡南?!?p> “同樣的?!?p> “他們也正在注視著你?!?p> 安然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