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撇向唐明,已經(jīng)不見了他的人影。
“我明哥哎,你再不出手我要頂不住了!”唐牧之暗暗叫苦。
頂著摩醯首羅像的轟擊,連連后退,唐牧之掏出折疊刀,劈向纏在他右手的柔骨。
折疊刀砍在柔骨上迸發(fā)出火光——奏效了!
雖然從手上傳來了強(qiáng)烈的阻力,但是用力劈砍之下,三根柔骨斷開,切口光滑。
尖端斷開的柔骨被收回。沒想到這墨筋柔骨實戰(zhàn)起來這么厲害,主要是變化太多,每一節(jié)柔骨都能隨意扭轉(zhuǎn)。唐牧之目前對這柔骨實在是沒什么防御的手段。
“有這種手段不早用出來!”唐牧之瞇瞇眼,“你要是大前天就用出來我就不找你麻煩了?!?p> 陳宏志眼帶紅光,面容猙獰萬分,卻沒有展開下一步行動。
魔怔了?還是炁毒已經(jīng)發(fā)作?
唐牧之心生疑惑,上次酒店里他就注意到了,陳宏志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不是很好。
雙方對峙中,唐明久久沒有動作。
唐牧之起了共情的想法,經(jīng)過他之前的一番實驗,極其專注之時可以達(dá)到與草木萬物共情的特殊狀態(tài),只是如果想進(jìn)一步理解,就需要與此人此物有更深的接觸。
陳宏志應(yīng)該滿足這個條件!
唐牧之拉開距離,陳宏志依然呆立在原地。他集中精神,周邊的死物消失在他的意識里,一條無形的細(xì)線逐漸講唐牧之和陳宏志相連……
人我執(zhí)——嗡阿吽,仏笪曼陀來,摩訶迦啰耶,餒囖蜜弚簌,吽呸!
轟!
財、色、名、食、睡。
人之五欲!
這些潛藏在唐牧之圈外徘徊的基本欲望,此刻居然沖破他內(nèi)在的“清靜”的圈子,鉆入唐牧之腦海!
唐牧之倒吸一口涼氣,迅速解除共情。
純粹!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yīng)。
當(dāng)人的欲望高漲出了一個閾值,他的情緒豈非變得純粹!純粹的欲望!
“什么情況?難道是他的防御手段?”唐牧之一臉凝重?!靶】茨懔?。”
他全然沒想到有人能在這種情緒下還有自己的意識!
“呼——”對面的陳宏志長出一口氣,眼神恢復(fù)一絲清明。
深度的共情也讓體會到了片刻極致的寧靜。
“……真好,可惜我沒工夫和你耗了……唐牧之,要是你只有這點東西的話,那我只能說你真是——找死!”
話音剛落,他腹部和小臂的柔骨沖破衣服,在空中狂舞,摩醯首羅相也隨之浮現(xiàn),一齊向唐牧之襲來!
“炁毒難道沒用嗎?”此時院子里沒有一點光,哪怕肉眼神通傍身,也難看出對面人的細(xì)微狀況,炁毒會讓人皮膚迅速變色。
握緊刀柄,唐牧之眼神淡漠,不退反進(jìn),如一把利劍向陳宏志刺去。
摩醯首羅的攻擊居然正好撲了個空,轟在地面上留下幾個大坑!
兩條潔白的柔骨刺穿唐牧之的肩膀和左小腿,帶走一大片血肉,柔骨染上血色。
唐牧之的舍身一擊也刺向他眼前。
陳宏志心一橫,伸出雙手去擋。
“欻拉!”
這一刀居然將他的右手切了下來,繼而劃斷左手臂的柔骨。
“到此為止!”陳宏志身周剩余的柔骨向他眉心脖頸扎去。腳踩在院子夯實的土地,一種發(fā)泄般的快感沖上他心頭。
“只剩一個李壽昶了!”
這時二人的目光正好相對——那眼神似乎與之前在酒店并無區(qū)別。
深邃、沉靜、無感……如同探頭觀測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又如凝視一具坐化多年的高僧尸骸。
他曾經(jīng)見過一個兇殘冷漠的殺手,那眼神仿佛會向視野所及處發(fā)射無形的尖刺,時刻預(yù)備將人射成血腥的篩子……任何人見到那副眼神,都會驚悚,會不自覺地心驚肉跳,后脊發(fā)涼。但那種驚悚卻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此刻!
就在目光向撞的一瞬間,那股神秘的魔咒仿佛失去了作用:一種超脫五大欲望的強(qiáng)烈情感占據(jù)了他的靈魂——
那是一種直面死亡的感受!
嗖!
陳宏志聽到耳邊傳來暗器穿梭的聲音。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刺向唐牧之眉心的柔骨竟與暗器相擊,脫離了原來的軌跡!
“不好!”
唐牧之爆發(fā)出驚人的腰力,向后翻轉(zhuǎn)身軀,不顧穿插過肩膀和小腿的柔骨,右腳尖重重踢在陳宏志下顎,將他整個人踹得在空中翻了個身!
“又是這招!”陳宏志口噴鮮血,眼中視野倒轉(zhuǎn)的瞬間,黑暗的半空中居然有一道身影向他撲來!
在這陣短暫的清明中,他親眼瞧見,自己的雙腿從膝蓋處斷開,飛向上空,傷口噴出大量鮮血!
就是你嗎?
陳宏志已經(jīng)沒法感到痛苦了,他倒在地上,眼里迸出掙扎的神色。
柔骨亂舞,唐牧之拔出插在肩膀和小腿的柔骨,向后退走。
上空的唐明手中銀光一閃,只見數(shù)十根細(xì)長的銀針就扎在了陳宏志四肢穴位。
柔骨安靜下來,像是纖細(xì)的柳枝,無力垂在地面上。
唐牧之面色發(fā)白,踉蹌著上前,陽炁包裹著匕首將柔骨一一割斷,丟在遠(yuǎn)處。
唐明俯下身查看陳宏志的狀況,銀針一閃,止住了他雙腿的血。
陳宏志五孔流出鮮血,整張臉猙獰無比,眼神卻意外地寧靜下來。
“你不要亂動?!碧泼鲗μ颇林f道。
唐牧之走到陳宏志身旁后癱倒在地。
這短暫的一戰(zhàn),消耗的不僅僅是體力。
“呵呵……”陳宏志嘴里涌出血沫。
“如果再給我一年——哪怕半年……”他眼里涌出期望,隨后暗淡下來。
“他快不行了。”唐明沉聲道。
唐牧之雙手撐在身后,語氣隨意地問道:“墨筋柔骨的秘籍在哪里?”
“……呵……哈哈哈哈!”沉默許久,陳宏志突然大笑不止,嘴角涌出血沫。
“唐牧之……你啊,真是……哈哈哈哈……不知道為什么,我對你這種人實在討厭不起來……”
唐牧之嘴角也露出一絲放松的微笑。
“我也算幫你解脫了……告訴我墨筋柔骨在哪里?”
“這樣啊……原來你知道么……這種無間煉獄的感受?!?p> 唐明聽的云里霧里,這陳宏志的瘋狂表現(xiàn)和他現(xiàn)在的話語真是完全判若兩人。
“告訴你也無妨……我算是看透了……人這一生到頭來啊——”陳宏志眼神清澈,他想起年輕時被人摁在骯臟的木桌上,對世界徹底感到失望的那個時刻……
隨后那一抹清澈的光黯淡下來,他的呼吸也隨著逝去的精光停止。
唐明硬朗的臉上透出失落。他心中嘆一口氣,這次任務(wù)做的不漂亮,下手太重,主要是唐門引以為傲的炁毒似乎完全沒有發(fā)揮作用——穩(wěn)妥起見,他挑中機(jī)會將陳宏志打入谷底,這也無可厚非。
“這下墨筋柔骨恐怕是得不到了?!?p> 陳宏志的身體開始迅速降溫。寒冬臘月,明月逐漸開始放明,淅淅瀝瀝的小雨夾雜著雪花,飄落下來。
“……想成為施暴者,最終淪為了人間椅子嗎?被人肆意踐踏?!碧颇林p嘆,他這種人一點都不可憐,只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