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振生等人回到張記的時候,劉福正無聊的用撣子撣著柜子,崔衛(wèi)正院子里生氣的罵著胡二。
原來群青化工的鋪子今天又忙不過來,張群青和鄭雨詩越好去拍婚紗照,走時候就招呼了崔衛(wèi)去幫忙。原本一邊忙一邊閑幫一下也不是大事,偏巧這時候有人來取翻新的衣服,劉福叫兩次胡二竟拖著不動。
平時也是這樣,崔衛(wèi)叫胡二做事他就會去做,而劉福不管讓他做什么他也都不肯。
張春明知道原委就沉下臉來,讓崔衛(wèi)給胡二結了工錢,崔衛(wèi)和劉福又反過來幫胡二說情。這個時候張群青和鄭雨詩也從外面回來,雨詩去內院陪著嚴彩娥說話,張家父子就坐著堂屋歇腳喝茶說起用人的事。
張群青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說著說著竟說道,早晚要把張記合并。張春明冷哼一聲:“新開的茅廁三天香,你那新店開業(yè)酬賓當然有人捧場,等過些日子你再看?咱們老百姓穿衣講實惠,還要貼身舒適,你那些都是合成的東西,貼著身子穿著的那能舒服?”
張群青嬉笑的反駁:“貼身衣物誰要染色,倒是不少制衣廠這些大客戶我們可以供應上需求,爹您這一年才能生產(chǎn)多少顏料,我看您這么撐下去,咱這些伙計跟著您也要吃不上飯,不如現(xiàn)在就讓給我算了,也省得找些來路不明有沒有什么經(jīng)驗的人?!?p> “胡說,他們要是吃不上飯,你爹我還有飯吃?”
張群青便道:“這么著,您不是總說要民主嘛,咱也民主一回,把院子里的伙計都拉出來問問,若是愿意跟著我我就帶走?!?p> “行啊,崔,叫人都過來!”張春明表面上是要教育兒子,但總體對張群青也是相當?shù)臐M意。見話題趕到了這處,就喊著院子里的人都過來。
余振生幾個人在臺階下站了一排正不知道掌柜叫他們什么事,就見張家父子走出堂屋站在臺階上,張群青說道:“幾個哥哥兄弟,大家也都知道我群青化工需要人手,愿意跟我去做事的,以后都是自家的同事,不論學徒都有工錢。當然,不愿意也沒關系,要是以后我那邊人手滿了,再想去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說罷他朝張春明笑著扮樂了個鬼臉,張春明笑而不語的看著兒子,父子競爭固然激烈,但張春明自是盼著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張春明一指崔衛(wèi):“崔衛(wèi),你先開始表態(tài)。有言在先,去了就是群青那邊的伙計了,以后我這里可是不管吃住的。”
崔衛(wèi)看著父子在爭人,卻沒怎么動氣,便笑著說道:“這還用說,我肯定不走!”
“崔哥,我那院子房子也富裕,你過去就做管事,難道還沒個吃???”張群青早知道崔衛(wèi)一定不回去,便笑著調侃他。
“我是差吃住的人嘛?切!”崔衛(wèi)一個轉身離開幾個人并排的隊伍,朝廊檐下一坐:“這事得怪你爹,把我撿回來,我就是賴上他了,你就別打我的念頭了?!?p> 張春明和張群青相識一笑,便問劉福怎么打算。
劉福搖搖:“崔哥不走我也不走!”說罷就坐在崔衛(wèi)旁邊,算是站了隊。
胡二頭低著,張群青便問道:“胡二,你怎么打算?”
胡二心里是極其糾結,從這院子一走以后想看的張芳就沒那么方便了,可他沒有栓子的膽子,現(xiàn)在他是看到劉福就想起自己哥哥的慘死,半天才抬起頭說道:“我,我跟群青少爺去!”
“好!你算一個!過來,過來!”群青招呼著胡二站住自己一側。
臺階下就剩下栓子和余振生,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栓子想知道余振生是否會跟著張群青,畢竟拜師這件事上余振生并不很順利,而且平時張芳老擠兌他,他會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就去了張群青那邊。
余振生則是想著,栓子今天被雷霆那么拒絕,回來的路上又被張春明責備了幾句,會不會心中生怨因此去了張群青那里。
兩人正在躊躇不知道誰會被先叫到,卻聽張群青說道:“爹,他們兩個一起來的,咱們兩個分開問,省得他們互相看著面子?!?p> “可以啊,你問哪個?”
“我來問振生,振生跟我走!”張群青說完就在張春明既然注視下拉起余振生就朝院外走。
等到兩個人出了院子,張春明開口問栓子:“栓子,現(xiàn)在你說說,你是愿意留在我這還是要去群青那里。去群青那里就可以到柜上,留在我這,可就是一輩子車夫?!?p> 栓子眉頭皺著,心里在罵張群青:這個少東家比大掌柜還奸猾,就這么把我和振生哥分開審,振生哥到底會在哪邊,雖說是父子生意,但畢竟是兩家。他朝院外看看,耳朵都使勁的繃著,想聽余振生怎么說,可是外面出了隱約傳來大街上車水馬龍的聲音什么都聽不清。
扭頭的余光中,他撇到了真正灶房門口忙碌的孫嬸,便轉過頭堅決的說道:“我留下,就做車夫也是憑力氣賺錢,憑力氣賺錢就養(yǎng)的起鈺兒!”
張春明一怔之下哈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你真是當雷霆落魄了?”
栓子卻一臉執(zhí)拗理直氣壯:“你們天津人都說,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他家有錢時候我沒巴著趕著,現(xiàn)在他家沒錢我也沒覺得玉兒就不是鳳凰。我要留下來,不過掌柜的您得答應我,等我二十一歲時候我就辭工?!?p> “呵呵,二十一歲是什么意思?”張春明每天是栓子來著進出,日子久了也對栓子很有好感,這個憨厚的少年虎頭虎腦,真數(shù)起來可是比胡大胡二實在能干的多。
“我到二十一歲就存夠買車的錢,那時候我就要給自己拉車!”
張春明笑了,指著栓子對崔衛(wèi)說道:“你看看,他們都還是孩子,留下來我高興,不留下來也沒什么,就讓群青就當孩子王去?!?p> 胡同里,張群青松開余振生:“振生,我和劉超都很喜歡你,我跟你說個秘密,你到我們那邊去,憑你的機靈肯定有出息,將來我們還可以支持你繼續(xù)讀書,另外,你還可以經(jīng)??吹疥愊壬?,至于住處又不是不好解決?,F(xiàn)在你給我個話,到我那邊怎么樣?”
余振生的心里并不糾結,他搖搖頭:“群青哥,我不去!”
“為什么”張群青詫異的問道,自己提出的條件已經(jīng)很優(yōu)厚了,而且他和劉超都清楚,余振生對陳敏是十分崇拜,而陳敏正是新派來負責抗戰(zhàn)物資的聯(lián)絡員。
這次為了對付日本人的化學武器在戰(zhàn)場上造成的傷害,需要一大批堿性的化工物資制造防毒用品。陳敏就是負責這個事而被調到天津,并且潛伏下來。同時群青化工也會給前方提供物資,這樣群青化工的鋪子作為重要聯(lián)絡點和物資供應單位,需要極為能信任的自己人,這也成為張群青和劉超從張記物色人選的重要原因。
余振生坦然笑了笑,這坦然的笑容顯得有些老成,大抵只有和栓子在一起他會顯出少年本性,更多時候便是不屬于自己年齡的成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已經(jīng)拜掌柜的當師傅,就要學會掌柜的本事。再說,您那都是機器啊,化學的東西,萬一沒機器或者機器壞了怎么辦?到時候還得用老辦法。當然我也不是說您那不好,太多了我也學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