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幾人重新出發(fā)。小心地繞過27號車廂滿地昏睡不醒的乘客,再捏住鼻子、盡力不四下張望、匆匆穿過滿是慘不忍睹斷肢殘軀的28號車廂……終于,29號車廂的車門緩緩打開……
然而,當(dāng)29號車廂的車門打開時,里面充斥著的依舊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扭曲至極的血肉。
簡而言之,只剩下了在百年中不斷撕扯、粘合而成的肢體與臟器。
看起來,依舊相當(dāng)惡心瘆人。
Andres說的沒錯,這才是W列車內(nèi)部的常態(tài)。像27號車廂那樣能全員安眠,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當(dāng)全員看到29號車廂依舊是這副慘狀時,心頭不由得一沉。
“……我們,真的可能從別的車廂找到逃脫的答案么……”千雪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肯、肯定可以的!”希爾娜趕緊說道,這話仿佛也是在給自己打氣,因為她的語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些許動搖,“對、對吧?彼得?”
“……”
彼得沉默著,表情嚴(yán)肅。
小雅各則僅僅拉住彼得的衣角。她開始慌張起來了。
“……卡住車廂門,我們,再往前看看。前面就是車尾了。”彼得沉默了半晌,終于下了決定。
很快,幾人就用重物卡住了車廂門防止關(guān)閉。
“……呃,話說,彼得,為什么一定要卡住車廂門???”希爾娜開始沒話找話了。她試圖緩和這個沉重的氣氛。
“空間之間必須保持聯(lián)通——你也看到了吧,與我們一個車廂門之隔的27號車廂,經(jīng)歷了多么漫長的時光。因此,我認(rèn)為非常不應(yīng)該在這個車上關(guān)上車廂門。一旦一個車廂完全密閉,那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得而知了。說不定,門一關(guān),就是1000年?!?p> 彼得的語氣嚴(yán)肅。希爾娜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確實,哈,確實?!?p> “……差不多了,全員警戒,我要打開30號車廂的車廂門了。”
希爾娜立刻面色一肅,捏緊了手中巨拳,千雪也注意力高度集中,目不轉(zhuǎn)睛地頂住門口!
小雅各自然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Andres,打開車廂門?!?p> “指令收到。已駭入車廂門,正在打開……”
所有人都準(zhǔn)備好迎接又一個慘烈的車廂,或是任何危險。
然而。
隨著厚重的車廂門緩緩拉開,撲面而來的卻并非是血腥味,亦未看到任何令人不適的景象。
所有乘客都雙手合十,雙目輕輕閉上,垂首安坐原位。
他們之中有公司職員、各種收尾人、幫派成員、廚師、樂手、外出考察的世界之翼底層人員……各色各樣的人們安居一起,只是擺出相同的姿勢,面色輕松愉悅。
“這是……”
彼得喃喃地說了一句。
在過道的正中央,一個令彼得感覺頗為異樣的身影,正背對著他,飄然而立。
某個人出現(xiàn)了。
那個人給彼得的感覺,有別于任何一個人給彼得留下的第一印象。
他無疑是個非常特殊的人。
他的背影不像Geburah那樣無畏,不像理查德那樣聰慧,不像艾什莉周身散發(fā)著少女的懵懂與希望,不像首腦那樣完全無法感知信息……
他……很復(fù)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感覺。
這種復(fù)雜的感覺如此強(qiáng)烈,以至于彼得愣了一下,才注意到他的衣著:
平凡的白襯衫袖口挽起,套著一件灰黑馬甲,一條配套的灰黑中褲下,露出近乎是白紙一般的皮膚,說不上生機(jī)、也談不上病態(tài),只是一種中立的異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的湛藍(lán)色圍巾,寬大而綿長,似是一種織物構(gòu)成的,卻甚至猶如不受重力束縛般,自由地在空中緩緩飄揚。
彼得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看著對方,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只見那人優(yōu)雅輕快地轉(zhuǎn)身,飄逸的黑褐色中發(fā)隨之散動,現(xiàn)出他的面容——一個清朗英俊的少年,看起來20歲左右的年紀(jì)。
干凈清爽的中分發(fā)型下,露出額頭上殷紅色的奇異標(biāo)記。一雙深邃又不失熱切、渾濁又不失清澈、復(fù)雜又不失單純的,純黑色眼睛,亦正亦邪,仿佛看清了萬物,微笑著,直直凝視著彼得。
“……你來了?!?p> 他開口說道,平靜的語調(diào)之中卻是無限的自由與廣袤之音。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彼得的感受到,小雅各緊緊握住自己衣角的手,卻突然松開了。
彼得立刻發(fā)現(xiàn),身后的希爾娜、千雪、小雅各,都只是怔怔地望著前方,一臉茫然無措的神游壯。
“希爾娜?千雪?”彼得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得到的卻只有對方心不在焉的一聲“嗯”“哦”。
“……Andres?”
“……”
無應(yīng)答。
“……你是誰?你做了什么?”彼得皺起眉頭,面色凝重,警惕地盯著眼前和他年歲相近的男孩。一絲光芒悄然在他的右手中凝聚。
“德米安?!?p> 說完,男孩只是一臉平靜、帶著些許微笑,看著彼得。
“……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彼得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令他警惕的是,這個自稱德米安的男孩身上充斥著無比的復(fù)雜,他卻只能看出“他很復(fù)雜”。
于是隨著皮膚上溢出的光痕,光之長刃緩緩在彼得的右手構(gòu)建而出。
德米安似乎輕嘆了一口氣。
“不必用膚淺的威脅或卑鄙的伎倆來扼殺自己……不是么,心懷光明之人?!?p> 他的聲音如此平緩、如此空靈,彼得不由得感到心中一松——他似乎在這句話的點播之下開始反思、開始沉思……
但彼得立刻舍棄了那些念頭。
他的眉頭,徹底鎖死。
“……最后一次警告,回答我的問題。”彼得咬了咬牙,緩緩用雙手握住了光刃,緊接著白金之光就如同瀑布一般從長刃的刀身上涌出。
說實話,彼得從未感受到如此信息匱乏的環(huán)境。
德米安似乎稍稍驚奇了一下,那一抹意外便立刻消融在他平靜的臉上,如同一滴水落入完全靜止的湖面,只是泛起一絲漣漪。
“我來此處,向困境中的你施以援手。方才也只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供你我二人談話的場合。無需擔(dān)心同伴,他們只是晃神了一瞬而已?!钡旅装驳脑捳Z不緊不慢,平穩(wěn)悠長,他說完便邁著輕快的步伐朝著彼得走來,仿佛要開始一次輕松的旅行。
他的周身似乎縈繞著一種魔力一般,叫人不想與之為敵。
但彼得只是將之視作一種使他人放松警惕的手段,并不予理睬。
“停下?!?p> 刀尖指著德米安越來越近的鼻子。
德米安似乎又小小地意外了一瞬,隨后莞爾一笑。
“……是啊,你就是這樣的人?!?p> “少唧唧歪歪些凈聽不懂的話。亮明來意。”
德米安的臉上第一次帶上了些許無奈:“說過了哦,我來幫你脫困?!?p> “你有離開這座列車的辦法?”
“當(dāng)然,這并非難事?!?p> “你為什么要幫我們?你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么?”彼得依舊言辭犀利地質(zhì)詢著。
德米安緩緩呼氣。
“……世界即將迎來新生,并且,只有少數(shù)人能到達(dá)那里。你便是其中之一……”他隨即回身,邁著輕快的步伐又走到車廂的另一邊,“……還是說,你試圖成為神,那種過去的人所信仰的,神?”
“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彼得有些不快地嘖了下嘴。
“因為你負(fù)著第一使徒的名字——彼得,卻行著彌賽亞的道,我便覺得你走在登神的長階之上?!钡旅装矓偭艘幌率?,“……而我是來為你指明道路的——你當(dāng)同我一起,追著阿布拉克薩斯的身影。”
“……不能理解你在發(fā)什么瘋,但我感覺你似乎也不希望沖突,那么,你還有最后一次同我正常說話的機(jī)會。”彼得已經(jīng)擺出了架勢——眼前的人正在講著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他甚至有點懷疑對方在發(fā)瘋。
“因固守著人的身份而聽不懂么……”德米安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沉思了片刻,隨后依舊平靜地抬頭,“那好,我們來談?wù)勗趺磸倪@里逃出去?!?
地平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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