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上,兩位抱丹武者棋逢對手,拳來腿往,斗地正酣,誰都無法短時間拿下對方。
“混元手”楊自健深吸一口氣,腹部丹田氣海附近,立即浮現(xiàn)出海碗大的腫塊,紅地發(fā)紫、紫里泛黑,向周圍肌膚迅速擴散開去。
片刻光景,眼尖的看客就發(fā)現(xiàn),這津門逆子露在外面的脖子、手臂,浮現(xiàn)出駭人的青黑色,密密麻麻就像雞皮疙瘩似的玩意。
趙俊卿眉頭一皺,掄腿如鞭,猛地甩出一記抽刀斷水截流擊。
楊自健冷哼一聲,不退不避,挺起胸膛硬抗。
電光石火之際,只聽砰地一聲金鐵交鳴的脆響,趙俊卿收腿疾退三步,趁機卸去反震力道。
反觀“混元手”楊自健,胸膛微微凹陷,引來沽月樓上幾個新婦小女的驚呼。
可是,區(qū)區(qū)小事根本難不住這津門逆子,只是伸手拍了拍外衣上的輕痕,胸膛就恢復(fù)如初,高高鼓起。
“這就是鐵腿水上漂的全力?不怎么樣嘛!俊卿老弟,你若是只有這點能耐,回家養(yǎng)老去吧!”
趙俊卿冷哼兩聲:“放你馬勒戈屁!不就是學了點鐵布衫、金鐘罩之類的秘傳氣功,我也會!”
百草堂當家雙腳不丁不八地站著,猛地抬腳跺地,整座高臺擂臺頓時抖了三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地牛翻身了,低頭猛看地面,是否有異常。
可是,當他們抬起頭來時,驚訝地眼鏡跌落一地。
“鐵腿水上漂”趙俊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六尺三分高的彪形壯漢,撐地緊身衣處處爆裂,渾身上下泛起古銅色的油光。
“吳敬忠”原本雙手抱臂,看見這一幕,也忍不住放下雙手,暗道:“一個龍吟鐵布衫,一個虎嘯金鐘罩。世上罕見的護身氣功,今日湊到一起,真是巧了!”
趙俊卿握緊沙煲那么大的拳頭,護體罡氣就凝聚出兩口小金鐘,拳頭前面都出現(xiàn)拳鋒了。
“吳敬忠”又看到了令人眼熱的一幕:“罡氣外放!凌空打三寸!這功力,不得了了!低武巔峰,這真是民國?”
第五代感覺自己以錯誤方式打開新世界,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兩個頂尖武者再次斗在一起。
鏗鏗鏘鏘……朗朗當當,拳腳互換十幾回合,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碰撞聲,聽的人如飲悶一口山西老冰醋,牙都酸沒了。
這哪里是血肉之軀的武者較量,分明是三娃對葫蘆小金剛。
誰都知道關(guān)鍵時刻到了,沽月樓上的看客,能站的都站起來,不能站起來的,都騎膊到丫鬟脖子上,釵橫鬢亂也不顧。
果不其然,趙俊卿太清楚護身罡氣的優(yōu)缺點,同時也對自家的罩門如數(shù)家珍,既然動用了自己的底牌,那就不能繼續(xù)玩了,必須動真格的。
在他眼里,津門逆子楊自健的“混元手”出于《通臂拳》,又糅合了一點大圣披掛,兩條手臂練地是剛?cè)岵?,得了“手如鐵,腕如棉,兩條胳膊似皮鞭”的要義。
再加上龍吟鐵布衫不怕拳腳蠻力,簡直就是武道里的玄武相,而自己久攻不下,就很可能被人所趁。
趙俊卿踮起腳尖,腳后跟猛地頓地發(fā)力,當場折斷一塊鋪成擂臺面的木板。
猝不及防下,楊自健一腳踩空,整個人頓時失了平衡,往落空的一側(cè)倒下。
“不好!趙俊卿功力比我高多了,竟然還敢當場耍詐……很有我當年的風范嘛!”
“混元手”楊自健以前就弄慣了這類鬼把戲,不僅沒有在意,反而加快倒在地上,完好沒事的哪只腳一縮,蓄足力道,隨時準備來一腳“黃狗撒尿”,當場折斷趙俊卿的小腿迎面骨,叫他不死也殘廢。
殊不知,百草堂當家早就預(yù)判了“混元手”的預(yù)判,頓地借力躍起,猶如一口銅鐘從天而降!
“吳敬忠”暗叫一聲:“不好!人在半空,無處借力。趙當家這一招,太過于行險了!”
附近有好事者看不出名堂,此時聽掌括閑人街娃兒,斯斯文文的讀書人點破關(guān)鍵,都紛紛側(cè)目而視。
大多數(shù)有眼力的人,還是敬服的,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一臉的不屑,眼里流露出“你踏馬是誰?”。
若不是看在躺在地上的幾個人至今沒醒過來,說不好就有人上去,找“吳敬忠”討個說法了。
果然不出所料,“混元手”楊自健艱難變招,雙手握拳,腰桿一挺,如弓繃直,奮起全身勁力,來了一招“沖天炮錘”。
沒想到,趙俊卿雙腳不偏不倚地正中“混元手”拳鋒,不僅沒有被震開,腳底板就像是涂抹了蟬膠,牢牢地黏住楊自健的拳頭。
百草堂當家雙手握拳,姿態(tài)悠閑飄逸極了,大喊一聲:“金剛千斤墜!”
瞬息間,趙俊卿變得奇重無比,當場壓垮了對手勁道用老的“沖天炮錘”。
“混元手”筆直朝上的握拳雙手,頓時被一股沛然難當?shù)闹刎搲旱赝鲁料荨?p> 楊自健也是狠人,雙手順勢往外打開,護身罡氣統(tǒng)統(tǒng)來到頭頂,光禿禿的大腦門油光蹭亮,隱隱有一股青黑之氣。
“混元手”這是打算不要面皮,給對手來一個不名譽的爆袋分尸殺。
就在這時,趙俊卿雙手先快一步,抓住楊自健油光水滑的大光頭,隨時可以一舉扭斷他的脖頸。
不料,楊子健嚇出一頭油汗,聳肩低頭,一招“王八縮頸”,借助油膩的汗水,躲過了趙俊卿的絞殺。
“吳敬忠”看到這里,搖搖頭:“一味躲避不是辦法!狹路相逢勇者勝,必須持惡斗狠,才能搶的先機,占據(jù)上風……”
趙俊卿用的正是這個路數(shù),既然楊自健屢次逃避,總是避開關(guān)鍵,他的氣勢不減反而暴漲,原本八分的武功就能發(fā)揮出十成,甚至十二成的狀態(tài)。
“砰”地一聲,趙俊卿腳下頭下,一記“轟門錘”,腦殼正中楊自健頭頂。
哪怕勁道用三,有點衰了,卻還是轟地“混元手”當場破防,頭頂見紅了。
再則,兩人體格魁梧,走在擂臺上,木板厚達三指,都發(fā)出咯吱咯吱聲,更何況兩人疊在一起。
擂臺板吃撐不住,當場折斷,兩人一起掉落下去。
圍觀人群里齊齊發(fā)出一聲驚呼,幾個新婦小娘不忍心地扭過頭去。
不料,趙俊卿雙腿往外分開,剛好勾住完好的擂臺板面,伸手一撈,沒抓住楊子健,想都不想,整個人往下滑落,還是失了手,不想中指勾住衣領(lǐng),就像是平平無奇一魚鉤,釣到了生猛海鮮一鯨鯊。
趙俊卿幾根手指輪流下去,楊子健知機地沒動彈,就被打自己下臺的人拉了回去。
這津門逆子擺開擂臺,打壞了十幾個有頭有臉的武行當家,幾十個有一手絕活的江湖人,終于落在趙俊卿的手上遭了場慘敗。
大概是英雄之間惺惺相惜,或許是能練到抱丹境界,生出罡氣的武者太少了。
趙俊卿拿下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當眾留了手,觀戰(zhàn)眾人只會夸他贊他捧他,斷然不會違逆了民意,哪怕就此放過了楊子健,這津門出身卻為外人出力的逆子。
這也是趙俊卿簽了生死狀,卻沒有格殺對手的一場惡戰(zhàn)。
此戰(zhàn)過后,“混元手”楊自健自覺沒臉在津門待下去,又準備遠走他鄉(xiāng),去追尋更精妙的武道。
只不過,有人看上了這頭爪牙猶自鋒利的餓虎,特意引薦給奉系軍閥盟主,張雨亭。
各系軍閥首領(lǐng),張雨亭出身綠林,份屬草莽,來自新舊時代交替中,思想觀念沖突反應(yīng)最激烈的下層,只是他屬于傳統(tǒng)江湖,身上的江湖氣最重,也最懂得江湖道上的規(guī)矩,俗稱人情世故。
江湖也有屠龍術(shù)!張雨亭用他磨練多年的屠龍刀,幾下手腳就屠了“混元手”這條大龍,收入囊中,待之以心腹。
關(guān)外就是奉系——也就是被段芝泉謔稱為“匪幫”的天下,張雨亭孬好也是帶甲十萬,轄民幾百萬,割據(jù)一方的大諸侯。
如此的禮賢下士,哪怕楊自健心氣再高,也被酒桌上觥籌交錯的富貴遮蔽了雙眼,在看不見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上一敗再敗,最后只剩下愿意肝腦涂地的“俘虜”。
一夜過后,“混元手”擺開生死擂,掀起的風波早已平息下去。
畢竟,津門不是哪個鄉(xiāng)下旮旯地,一件小事都能傳半年,這不一位留學回國的大家,在報紙上出了《大國崛起》,僅僅闡述了英吉利、法蘭西等歐羅巴列強崛起的過程,很快在市井民間掀起了一場大討論。
這時,“吳敬忠”翩然走進百草堂,與接待預(yù)想的不同,登門造訪的讀書人不是來學武,而是來抓藥的。
藥房掌眼的伙計看了方子,都是毒蟲毒草,還以為是什么偏方,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蟾酥、蛇膽、烏頭草不過是方子的冰山一角。
“吳敬忠”隨身攜帶了其它藥房抓得藥,合在一起,在百草堂借了爐子、藥罐,就開始生火熬藥了。
藥罐咕嚕嚕地開始冒泡,就傳出腥臭難聞的味道,聞著一點都會膩心反胃,隔夜飯都會吐出來。
可是,“吳敬忠”渾然不覺,看著藥罐就像是自己的眼珠子那么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