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廟宇——讓一切回到最初(上)
從車站出來，沿著鵝卵石鋪成的路，夜羽來到了山頂。
山頂上，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
夜羽站在廟宇外，思緒萬千。
...
那年五一勞動節(jié)，姑姑與父親帶著全家人去南岳衡山燒香拜佛。
“去許個愿望吧，就說你長大想做什么事吧，不要說出來哦，說出來就不靈了?！?p> 廟宇外，孩童拿著姑姑遞給他的三柱香，懵懵懂懂的走進(jìn)了熱鬧的廟宇。
周圍人頭攢動，很快便他與家人們分開。
孩童不知道該許一個什么樣的愿望。
但他想到了老師剛教的一篇課文。
課文講的是一個醫(yī)生不要錢，堅持救人的故事。著重描寫了醫(yī)生的偉大與無私。
他覺得他長大后得成為一個和醫(yī)生一樣偉大、無私的人。
我長大后要當(dāng)一個偉大的醫(yī)生。
佛前，孩童稚嫩的跪在蒲團(tuán)上，許下了自己的愿望。
...
愿望嗎？
夜羽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寫過被同學(xué)認(rèn)可的文章，曾端過殘羹剩飯的盤子，曾拿過用于加工的零件，卻似乎從為做過與愿望有關(guān)的事。
是忘記了嗎？
他望著前方的廟宇，家庭撕裂了他的救贖，語言踐踏了他的人生，生活磨滅了他的所有，只留下了沉默的自己。
夜羽進(jìn)入了廟宇，看著面目祥和的金佛，跪在了蒲團(tuán)上。
他問著佛，這樣的家庭，初中的文憑，懦弱的自己，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偉大、無私的醫(yī)生？
怎樣才能成為呀！
佛并沒有回答他，佛只是憐憫的注視下方的世人。
夜羽輕笑，嘲諷的笑出了聲。
是呀，怎么可能成為呀。
廟宇中，有黑羽從上方灑落，落在佛像上，蓋住了佛那祥和的面容。
笑聲中，佛像一點點裂開，有藤蔓從中迅速生長。
它們爭生恐后的生長著，很快鉆破了廟宇的屋頂，向著屋外蔓延。
一朵巨大的紅色花朵在廟宇的上方綻放，有怪獸從中慢慢的流出，落在了地上。
“餓，餓，餓~”
它們撿拾著廟宇中的黑羽，貪婪的呼吸著黑羽上的氣流，將夜羽一層層的包圍著。
“世界”下起了黑色的雪花。
...
“雪變黑了?！?p> 臺階上，茉莉騎著金色大狗，在被點點白色雪花覆蓋的藤蔓間快速奔跑。
黑色的雪落在了白色的雪上面，很快便將它染黑了，藤蔓重新恢復(fù)了活力，在雪花的滋養(yǎng)下，變得越來越粗，越來越長，越來越多。
大狗跑的越來越吃力了。
茉莉看向上方，上方的雪，很濃。
她輕輕的吐出了一口白氣，雙手環(huán)繞著小金的脖子。
夜羽，別怕，我來了。
無數(shù)的黑霧從她身體上散發(fā)，瘋狂的吞噬著周圍的藤蔓與黑雪。
那雙精致好看的粉瞳中，黑點如墨般擴(kuò)散，很快染黑了她的雙眼。
黑霧越發(fā)龐大。
“小金，再快一點?！?p> 小金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了藤蔓的阻礙，它身上電弧快速流動，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化做了一道閃電，攜帶無數(shù)的黑霧，沖向了山巔。
攜帶著一股強(qiáng)烈的風(fēng)壓，進(jìn)入了廟宇。
黑霧吞噬了夜羽周圍的雪花、藤蔓與怪物。
廟宇外，黑色藤蔓將廟宇層層包裹了起來，慢慢向著天空“爬”去。
小金趴在了地上，吐著舌頭，身體慢慢縮小。
茉莉很快從小金身上滑落，來到了夜羽身后。
“夜羽，不哭，不哭。”
她輕拍著夜羽的后背，緩緩的說著。
夜羽回過了神來，他看到了身旁的茉莉，有些沉默。
“茉莉，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p> “我想讓奶奶開心，可家中卻每日吵鬧，我想抓住父親的關(guān)注，卻只能得到傷害，我想去幫助他人，卻發(fā)現(xiàn)，我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p> “或許，在那個世界里，我只是一個錯誤吧?！?p> “如果上山就是回到那個世界，茉莉，我想留在這里，可以嗎？”
夜羽跪在蒲團(tuán)上，看著前方破裂的佛像，之前金碧輝煌的佛像此時已暗淡無光、滿身裂紋，其面部更是碎了一個深深的大洞，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茉莉從后面緊緊抱住了夜羽，她將臉輕輕的靠在夜羽的右臉上，溫柔的說道。
“只要你愿意，當(dāng)然可以。”
廟宇上的藤蔓還在生長著，似乎已觸摸到了天空。
茉莉知道，夜羽這次不走，下次，恐怕會更難。
做不了夜羽現(xiàn)實的公主，至少，在夢里，她要守護(hù)好夜羽的一切。
就像那人說的一樣。
茉莉靜靜看著夜羽的側(cè)臉，黑瞳慢慢的占據(jù)眼白。
“夜羽，你終要回去的?！?p> 夜羽沒有說話。
茉莉用手輕輕的撫摸過夜羽的臉頰，在夜羽驚訝的目光中，吻上了夜羽的嘴唇。
童話里，沒有吻過王子的公主是不完整的。
茉莉很開心，她感覺自己的人生補(bǔ)上了最后的一塊拼圖。
身上的黑霧開始擴(kuò)散，茉莉的長袖上，泛黃的落葉飄落，露出了它本來的顏色（黑色）。
無數(shù)的絲線揮舞間，少女的身體越發(fā)柔軟，癱在了夜羽背上，雙手輕輕的撫摸著夜羽的臉。
在夜羽錯愕的目光中，慢慢的消散了。
“夜羽，別怕，我在，不要哭了?！?p> 廟宇外，黑霧擴(kuò)散，籠罩了整個世界，將所有的藤蔓與怪物吞噬了。
黑霧翻涌，慢慢的消散著，化做了無數(shù)的黑色飛絮，慢慢的飄落，將所有的“痛苦”與“回憶”淹蓋。
天空下起了更大的黑色“雪花”。
“茉莉?！?p> 夜羽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臉上，感受著茉莉留下了的余溫。
此時，他明白了，茉莉似乎也離他而去了。
自己這雙手似乎什么也沒抓住，果然什么也抓不住。
他痛苦的躺在地上，看著廟宇上的破洞，任憑天空上的“羽毛”落下，蓋住了他的臉頰，蓋住了他的身體，慢慢的沒了動靜。
身旁，小金有些無力的走到了夜羽的身旁，輕輕的舔食著夜羽臉上的飛絮。
“還~，終究還是染黑了呀?！?p> 一名白衣少年從天空中慢慢走下，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