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是先放棄的那個——至少現(xiàn)在不會。”楚星瀾抬起頭，“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赡茉龠^幾世，我才會跳出這個無限循環(huán)吧……”
“沒人阻止你復(fù)仇，“白啟攤開手，“但如果你這樣做，就要做好承擔后果的準備。”
“當然了?！背菫懘瓜卵邸?p>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又問：“師父，既然命運包括了所有為改變命運而做的事，那么它本身是改不了的，對吧？”
白啟點點頭，表示同意。
“可這樣的話，作為預(yù)言師，何必要提前預(yù)知未來呢？明明什么都改變不了?！?p> “相對來說，做了預(yù)言總比不做好一點兒，還能有一絲希望啊。但話說回來，做或不做也是命運。你難道不會有忘記查預(yù)言之書或者自己預(yù)測的時候嗎？而且那天還倒霉地碰上了大事兒？”白啟將杯子里的茶水一飲而盡，順便提醒了一句，“你的茶要涼了?！?p> “提到預(yù)言之書，“楚星瀾端起茶杯，“上次它告訴我，容衍會偽裝成慕容夜，楚云他們打算用他要挾我，但卻不敢讓容衍在這里出事，所以我可以反過去用容衍威脅他們。結(jié)果我根本動不了容衍一點！”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但可以推測出這其中，容衍身份特殊是一個原因。龍族是半神，人類的預(yù)言受了限制，對于神族和半神是可能出差錯的。”白啟無奈地搖著頭。“有時候甚至完全無法得出結(jié)果?！?p> 楚星瀾了然，怪不得她好像也從未在預(yù)言之書上找到慕容夜的命運，但好在之前“近期要事”里關(guān)于穩(wěn)定靈魂的應(yīng)對措施還是準的。
“還有個問題，師父?！彼畔驴樟说牟璞?，“關(guān)于我父母的離世?！北M管隔著面紗，可她能感覺到白啟強烈的目光正緊緊粘在她臉上。
“當年的事情，主謀可能不是楚云，而是他背后的人?！背菫懸蛔忠痪涞卣f，“預(yù)言之書顯示，他的生母，是沙海的炎夫人?！?p> 白啟險些碰翻了茶杯。
“好，很好，這是個重要發(fā)現(xiàn)……”她看上去有些心煩意亂，“那個人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制造亡靈，結(jié)果洛河最終還是讓她前功盡棄了?！?p> 楚星瀾第一次聽到師父如此譏諷的語氣。
“呵，她多恨啊，恨到愿意讓自己的親兒子潛伏到洛河身邊！”白啟冷笑著，聲音中卻隱藏了一絲哀愁。但她很快就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看上去仍舊是平常那個永遠和和氣氣的預(yù)言大師。楚星瀾想說點什么，又不知怎么開口，最后還是閉了嘴。
“好吧，繼續(xù)你的問題?！卑讍褍扇说牟璞俅蔚?jié)M，端起自己的喝了一口。
“呃……”楚星瀾拽了拽頭發(fā)，“那個……炎夫人……的名字是灰色，她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確實死了，不過她死的時候你還在摘星嶺呢，”白啟說，“不知道這個消息也正常。但是，她兒子不死，她就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啊，明白了?！背菫懻酒鹕恚岸嘀x師父告訴我這么多?！?p> 白啟朝她揮了揮手：“還要回去上課吧？那可別遲到了。對了，跨年去北大陸吧，散散心?！背菫懶α诵ΓT口走去。其實她本想再問些關(guān)于炎夫人的，但今天還是算了。
“對了師父，”她忽然想起來那些妖冶的花，你門口的荊棘叢里長花了?！?p> “你再看看?！卑讍⒉痪o不慢地回應(yīng)。
楚星瀾在門外停下，卻發(fā)現(xiàn)那幾株血色的花早已枯敗。
“都只是幻象罷了，“白啟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竟有一種縹緲之感，“只是一些反映人的內(nèi)心的虛幻的東西。那些血色的花，代表你心里轉(zhuǎn)瞬即逝卻危險瘋狂的想法?！?p> “師……師父？”
這次沒有回答。白塔的大門緩緩關(guān)上了。偶然間楚星瀾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上沒有半點曾被扎破的痕跡。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楚星瀾要回來換一件更方便運動的衣服，因為一點鐘有飛行課。結(jié)果她一進門就看見慕容夜的那只凌波鳥在窗前的桌子上停著，旁邊有一封信。
“天吶，你的狀態(tài)看起來可不好?！背菫懣觳阶哌^去，抱起疲倦的藍焰端詳了一翻，然后從空間里找出一瓶藥劑，把里面淡青色的液體引出來。
“乖鳥，把嘴張開?！?p> 藍焰照做了，楚星瀾精準地把藥送進它的嗓子眼，然后立即合上它的喙。
如果鳥類的面部表情也能做到像人一樣，那么藍焰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陰沉扭曲的。由于鳥喙被捏住了，它的怪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好了好了，”楚星瀾給它順毛，“給你找吃的去?！彼杆贀Q了身衣服，抓起桌上的金色信封走了出去，邊走邊拆。藍焰站在她肩上，縮成了毛乎乎的一團。
她抽出信紙，展開，瀏覽著上面簡潔的幾句話。
不久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雖然我這里暫時走不開，但如果你愿意，歡迎來北大陸度過假期。希望能和你再次一起跨年。
又及：陸燃正好在景恒國，他會去接你。
楚星瀾拐過一個轉(zhuǎn)角，從幾個魔法系的學(xué)生中間穿過，走上通往頂樓傳信鳥棲息處的樓梯，一邊把信收起來。也許……她是需要散散心？
……也好，那就去吧。
三十號這天恰好是周六，大多數(shù)學(xué)生都在上午回家了。楚星瀾估計陸燃會今天過來，但沒想到他會這么早過來——她剛吃完早餐，他們就在走廊里碰上了。楚星瀾麻煩他再等一會兒，然后飛快地跑回寢室拿上昨天就整好的很少的行李，又跑下樓去。
她提著小小的箱子穿梭在稀少的幾個學(xué)生中間，又回到那條走廊時，陸燃旁邊又多了一個魔法系的系主任，兩人不知在談著什么。
林穎看到楚星瀾過來就閉了嘴，打量了她幾秒，目光在她的小行李箱上停留了一下，就一言不發(fā)地走了。楚星瀾早已習(xí)慣這人最近的沉默，自從上次從北大陸回來后，林穎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會跟她講話的，完全不想交流，上課的時候連個眼神也不會給她，更是沒再找碴兒。
“閣下，該啟程了。”陸燃低沉的聲音響起，楚星瀾跟著他往校門口走去。到了校外的街道上，他停下來，轉(zhuǎn)身面向她。
“一會兒需要高空飛行，您需要用魔法御寒?！?p> 楚星瀾迅速給自己疊加了三個保溫術(shù)。陸燃點點頭，身體開始變得模糊，最后只剩一個湊近了才能看到的輪廓。
“這個程度您可以看見嗎？”
“可以。”
于是，白光一閃，人影逐漸成了龍形。楚星瀾呆了。所以高空飛行是指騎在龍背上？！
一行文字浮現(xiàn)在她眼前：請閣下上來吧。
楚星瀾看著那近三人高的輪廓，糾結(jié)了一下，用水流把自己托到了龍背上。確認過了，她絕對爬不上去。
巨龍張開了雙翼。
強風撲面而來。楚星瀾緊緊抱著龍粗壯的脖頸，趴在龍背上不敢動。真的，陸燃的龍鱗太滑了！她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做過的最瘋狂的事就是騎著一頭巨龍在高空飛！真的太滑了，很容易掉啊！
兩旁的景物快速掠過，完全看不清。不久他們就攀升到了云層之上，下面是白茫茫的一片翻涌的云海。與此同時，龍形變得清晰起來——陸燃撤去了不完全隱身術(shù)。他暗青色的龍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兩翼在身側(cè)有力地扇動著，那是暮春時迷蒙的煙雨一般的青色，輕淡朦朧。
可惜楚星瀾現(xiàn)在沒空欣賞陸燃漂亮的翅膀，高空氧氣稀薄，她正念咒語防止自己窒息呢。
星辰像鋪滿綢緞的碎鉆一樣鋪滿了深藍的天空，星光下，巨龍疾速飛過，向著遠處能看清一個輪廓的高塔的方向而去。此時已臨近十點，陸燃盡管已經(jīng)飛行十三個小時左右，速度卻沒有絲毫減慢。楚星瀾真心佩服他，不愧是龍族，不愧是半神啊！高速飛行能持續(xù)到現(xiàn)在，真的是非常強了！
她伏在微涼的龍鱗上，望著看起來近在咫尺的夜空，等待著降落。大概兩分鐘后，陸燃開始滑翔，然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面上。
楚星瀾從他背上下來，仰望著眼前北大陸最宏偉的建筑。雖然晚上光線昏暗，看不清它主體的顏色，但那段通往高處的石階兩旁，雕欄上威風凜凜的龍紋足以彰顯它的恢宏，而整個北大陸最高的、最具標志性的那座塔，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
神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