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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舊時瑣事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706 2022-05-24 10:00:00

  臥室里,謝又晴安置妥當(dāng)后忐忑環(huán)顧,又將敞著的門窗看了幾遍,“這里是不是太危險(xiǎn)了些。畢竟是壞人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影衛(wèi)被收買……”說罷又在床前的腳踏上添了床鋪蓋。

  謝從安坐在窗前的桌邊,望著她又氣又笑。

  這丫頭現(xiàn)在越發(fā)的活潑大膽,什么話都敢在她面前說。

  瞧著面前的信箋和文書本子,裳荷交來的牛皮冊擺在桌心最高處,謝從安自語道:“人可真是有趣,為何總能做出那么多不知緣由之事?!?p>  謝又晴一頭霧水的湊來:“小姐是在可憐葑老嗎?”她看了看方才取來的書匣,又拿起那牛皮冊翻了幾翻,有些奇怪道:“葑老的妻子去世多年,膝下無子,的確可憐。不過這樣尊貴的身份,怎會忽然就做出那么多背叛家族的蠢事。難道是咱們影閣的薪俸不夠用?還是謝氏待他不夠好?而且這馮生也非他好友,信閣怎會將這一筆列在最前頭?!?p>  聽著一連串的疑問,謝從安搖頭笑道:“每個看起不合情理的行為背后,必然都有著一個再合情不過的緣由?!?p>  “晴兒不懂?!敝x又晴仍是一臉的困惑。

  謝從安正色道:“葑老之妻已去世多年,他卻并未再娶。若說單純?yōu)榱死嫌兴溃凶铀徒K,以他如今的身份,能夠達(dá)成的方法也有太多種。此人不欺鄉(xiāng)鄰,不近女色,是個十足的正人君子,日常行事看上去未有半分不妥。好在裳荷足夠用心,將那些信息整理周全,比照了近十年間的雜記,甚至連起居日常都看了。更去查問了多個丫鬟仆從,這才從中發(fā)現(xiàn)些蛛絲馬跡。”

  “竟然這樣辛苦?”謝又晴驚訝道:“究竟查出了什么?當(dāng)真重要嗎?若說十年雜記,必然又多又亂,裳荷姑娘竟能從中尋出問題,也是厲害。”

  謝從安點(diǎn)頭,“無論多么平常的蹤跡,只要重復(fù)的過了,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尋常。”

  謝又晴眼睛一轉(zhuǎn),有些羞赧道:“可是葑老有心儀的女子不能在一起?”

  “他喜歡的,不是女子?!敝x從安說著起身脫去鞋襪,一頭倒在了床上。

  下人送水進(jìn)來,謝又晴招呼完畢,回頭見小姐將臉埋在被褥中,心知不該打擾,卻因著沒弄明白其中故事,心里貓撓一般。

  燙腳的熱水將這幾日的疲憊慢慢舒緩,謝從安轉(zhuǎn)過臉,只見晴兒不停朝自己這里偷瞧,立刻笑了起來,遣走洗腳的丫頭,起身沖她招了招手。

  “小姐是要茶嗎?還是肚子餓了?”

  謝又晴鬼機(jī)靈的樣子惹得謝從安抬手給了她個榧子。

  “葑老喜歡一個男子,卻不能與之成家?!?p>  謝又晴捂著額頭愣了愣,跟著認(rèn)真點(diǎn)頭,道了聲可惜。

  這次倒是輪到謝從安有些驚訝,但又轉(zhuǎn)念一想,男子相戀在大乾亦屬常事。只不過是如同狎妓一般,若是牽涉了官職校考等事便可能會有麻煩。想來那謝葑是顧慮到影閣閣主的身份才放棄了與戀人大方私守。

  “那人名叫馮生,已成婚多年,育有一子,名喚馮英。”

  名字對上了,謝又晴忽然就懂了冊子上的記錄,“原來是這樣啊?!?p>  “潮海閣那日馮生在天字間醉酒,言行無狀,酒家要將他趕出門。馮英聞訊趕來與酒家大吵一架,走前起意掐死了他父親從細(xì)柳巷帶出的小倌,又打昏了酒家的小二。官府連夜抓人,被他父子逃了?!?p>  “……這是個什么混賬人家?!敝x又晴驚呼,又道:“不過那冊子上只說了鬧事,卻并沒有記錄出了人命?!?p>  謝從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念的那本是信閣存放的,裳荷給我的另有一冊,需要兩本比對著看才會知道是什么事?!?p>  “所以信閣交上的冊子只是記錄了別人看不懂的事。要解讀還要看他們送來的本子才能真正知曉!咱們信閣藏消息的法子也實(shí)在太厲害了!”

  謝又晴佩服的驚嘆,謝從安也跟著點(diǎn)頭。

  她真心佩服尹羿的縝密心思。如此設(shè)計(jì),被查之人的安全也被保護(hù),才能讓他們更好的為主子賣命。

  “那故事真相是馮英帶了馮生找上謝葑求助,他連夜安排人處理尸體,還花了筆銀子安撫了潮海閣的老板和細(xì)柳巷的老鴇?!?p>  話到此處,謝從安五味陳雜,“他一直不肯承認(rèn)自己的愛人,馮生一氣之下聽從家人的安排娶了妻子,自此更是陷入郁結(jié),養(yǎng)成了醉酒的毛病。日子久了,被他妻子瞧出些苗頭,便總拿他兒子撒氣。虐待之下,這孩子也生出了一身反骨,厭惡父親,又恨母親無能,性格陰郁古怪,小時殺貓虐狗,大了打架斗毆,鄰里都對他也都厭惡的很,連帶著對他的父母也常常冷言惡語。他母親受了氣便更要拿他作賤,著實(shí)是一家的可憐可恨之人?!?p>  謝又晴有些出神的幽幽嘆道:“葑老已是謝氏的閣主,又何必與這些人糾纏。”

  “你說的對。但是情愛之事,從來由不得人?!?p>  謝從安揉了揉她的腦袋,“那個馮生對謝葑十分依戀,留了太多與兩人相關(guān)的物品。馮氏知道了謝葑的身份后曾想要逼馮生與她和離。謝葑怕此事暴露,自然不肯。去歲春上,有消息傳出說謝葑的丫鬟有孕,馮生自此便陷入困頓,日日醉倒街頭。這便是此事起因?!杀氖恰x葑不知,他二人花了心思護(hù)著的馮英根本不是馮生的兒子,而是馮氏與家中長仆的私生?!?p>  這一番故事又聽得小晴兒目瞪口呆,半晌未能回神,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道:“竟然如此曲折?!?p>  只嘆族中能知人善任,若不是尹羿這種性格的君子,一個知道如此多內(nèi)情的身份,只怕三位閣老無一能安心為謝氏做事吧。

  謝從安一臉困倦的鉆進(jìn)了被窩,哄了句:“睡吧。明日還要有一番惡斗。”

  謝又晴也吹滅燈燭躺下,翻來覆去,幾遍后忽然咕噥一句:“小姐今日要葑老交代什么?”

  謝從安瞬間從淺夢中醒來,她睜開眼望著黑暗中看不清的輪廓,半晌后應(yīng)了句:“我其實(shí)也不大清楚,只感覺這里頭有太多的古怪?!?p>  *

  翌日,天光大亮。

  肅正堂后院的客房中,裳荷對著一桌的果子糕點(diǎn),一臉漠然,如山不動。

  主子的丫鬟上來添茶。碧綠的茶湯清澈見底,靜靜映出屋頂上的一欄高梁,更顯得耳畔聒噪。

  “姐姐不必拘束,我們小姐隨性的很。這里有吃有喝,你等著便是。不過這些的確不怎么好吃……比著我們院子的小廚房要差些。下次姐姐來長安記得來尋我,我跟小姐說好了,等你逛完長安城,便要帶你吃幾日我們幽蘭院的小廚房?!?p>  裳荷依舊無視著對方的熱情,習(xí)慣性沉默以對。

  不能說她沒有故意為之的意思,只想著如此那小丫鬟著惱,便會對她呵斥或叫人將她趕出去,又或是將她抓起來……胡思亂想間,只見謝又晴已經(jīng)放下茶壺轉(zhuǎn)去整理內(nèi)室鏡前的妝匣,眸中露出了些許驚訝,更多的是迷茫。

  家主的壞脾氣族中無人不知,就連身旁的婢女也是格外的嬌縱蠻橫。每次有事去長安送信,義父總會交代了她要躲著些的……

  想起義父,裳荷心中五味雜陳。

  今日天快亮?xí)r,下人回稟,謝葑死在了關(guān)押的房中。

  義父之死尚未查清,昨夜家主提起義父,謝葑的不自在她亦看在眼中??尚ψ约翰艅傂攀牡┑┮獮榱x父報(bào)仇,謝葑被帶了回去,即刻就死了。哪怕家主相信她的無辜清白……

  裳荷微微皺了眉:就算是換作自己也不會相信這巧合。她只后悔不該在早前面見家主時稱謝葑為信閣的仇人。如今竟不知該如何辯解才好了。

  義父總說要她遇事三思的。

  裳荷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義父說她最大的問題就是眼見而止,感情用事。如今她果然又犯了這些錯。

  方才家主聽過回稟后愣了一陣神兒,跟著穿戴整齊就出了門。方才回來又嚷著說要沐浴,亦未理會過自己。外頭的天現(xiàn)在已透亮,她心頭那幾句話,翻來覆去想了數(shù)遍,也跟著涼透了。

  義父對這位年輕的家主是極不待見的。

  他老人家愿意守著信閣,全因?qū)顮數(shù)囊黄孕?。如今義父意外離世,閣主之位懸空,她不能越級做事,又拿不準(zhǔn)這位家主的心思。

  信閣是義父多年操持的心血,義兄是個讀書人,賈高師在閣內(nèi)甚有威嚴(yán),她亦不敢輕舉妄動。

  “你來?!?p>  有聲音打斷思索。裳荷尋聲望去,只見謝從安正坐在鏡前對自己招手,“信閣經(jīng)常派人送消息去長安,為何我竟從來沒有見過你。”說著掩去一個大大的哈欠,歉意又害羞的笑了笑。

  雪頰飛紅,妍若春蕊,濛鴻秋水,瀲滟波光。

  裳荷從未想過那位聲名可怖、手段毒辣的家主竟會是一副如此俏麗柔軟的模樣。

  可再一想,這又有什么好想不到的。長安城里,忠義侯府養(yǎng)出的千金正該是這副模樣。

  “奴家多是負(fù)責(zé)些跑腿的瑣事,不得見家主亦是尋常。”

  裳荷簡單敷衍,卻又被追問。

  “尹徽顯又是你什么人?”

  她眉頭微動,“是奴家義兄?!?p>  “不是未婚夫婿嘛?”

  裳荷微紅了臉,低頭未答,心中已經(jīng)有些不快。謝從安卻反而起了興致:“我瞧見他在前頭花廳里,莫不是來尋你的吧?”

  裳荷一愣,忙道:“大概是知道了謝葑之事,……來與家主求情?!?p>  謝從安笑著擺手,安慰她無需緊張,“尹閣主當(dāng)日派你去長安,究竟是去送壽禮還是打探消息?”

  裳荷心中一沉。

  那雙看向她的笑眼極為明亮,實(shí)在不像個脾氣暴躁、無心無德之人。

  見她不答話,謝從安顧自道:“謝廣也是爺爺身邊的老人了,尹閣主做了這么多的調(diào)查又不肯直接相告,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了侯府內(nèi)也有變故吧?!?p>  語氣隨意,仿佛是在閑話家常,裳荷卻不敢隨意開口,正是膠著緊張,卻見家主起身撫過裙擺又回身朝她一笑:“走吧,你義兄還在前頭等著呢。”

  怎么又提此人。

  裳荷的忐忑已被薄怒掩蓋。

  莫怪義父一直嫌棄家主草包,她亦覺得這女子處理起事情有些不分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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