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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由愛生怖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299 2022-06-10 10:00:00

  鳳清回到府中,才剛下馬,就收到謝從安連夜出城的消息。

  “去的哪里?”

  “派去的人還跟著,未有消息回來?!?p>  望著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鳳清招手讓小廝將馬送了回來,緊緊繃著的臉顯然是對這個不清不楚的答案不大滿意。

  “她走前都曾做了什么?”

  “去了城郊的一個宅子。里頭都是謝家的人。下午時曾出來了一個人,手捧著一簇荷花進的侯府,就是之前在田莊上逼殺李易的謝旌。他是五房的,但一直就住在侯府外,瞧著似與侯府里的人并不大親近?!?p>  “她去那里干什么?可是跟那個謝旌一起走的?”鳳清翻身上馬。

  “并不是。”

  報信之人的臉上又見愧色,“謝小姐是夜里才去的。咱們的人無法跟的太近,她身邊的那個影子很是厲害?!?p>  鳳清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直到馬匹躁動的在原地踏了兩步才開口道:“我要進宮去。你繼續(xù)盯著侯府的動靜,有事便及時報來?!?p>  “主子,”那人緊張的掃了眼四周,又跟近一步,壓低了聲音:“之前安排在太子府的可都要撤了?”

  “怎么,怕了?”

  鳳清一眼掃去,對方低著頭退開一步。

  “有些事,明知是錯也要做。切忌因為一時心軟,壞了時局。”說完他馭馬而去,原地當即也沒了人影。

  *

  長安城外的山林小路上停著一輛毫無裝飾的馬車。門簾掀起落在車頂,其中空無一人。

  馬兒專注的啃食著多汁的草葉,對遠處傳來的動靜毫無反應。

  林間穿梭的兩抹顏色是有人正在打斗。

  黑衣少年輕松的躲過送至額前的一掌,問了句:“還是不行?”

  白衣少女嗯了一聲,抽手抹了把汗,繼續(xù)逼近。

  少年的手上極有分寸,似有意避讓,少女卻步步緊逼,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睡不著就打架,很麻煩?!鄙倌瓯г怪樕蠀s沒什么表情。

  少女挑了挑漂亮的眉稍。

  她眉眼間尚有稚氣,卻已神色初形,將來必以美貌驚人。

  兩人氣質冷冽,招式利落卻無比默契。

  少女繃著的臉有些蒼白,偶爾會露出強撐在麻木之下的疲憊。不過多時,額間又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還是繼續(xù)趕路吧?!鄙倌暌娝宦?,只能再次提醒:“去晚了,只怕人又跑了。更麻煩。”

  少女的動作這才慢了下來。

  “你的人找到謝元風了嗎?”她開口問道。

  “找到了。正按照吩咐直接趕往少丘山,必在要求之日將人送到?!?p>  少女終于收手,以一種及其不雅的姿勢蹲在了地下,抬手掩面,似哭了一般道:“嬰癸,我好累?!?p>  一雙手腕細瘦見骨,少年飛速瞥過一眼。

  侯爺?shù)乃酪蛞呀?jīng)清楚了,但她心里應當還是有許多憋悶,所以才會還是吃不下也睡不著的熬著。

  “算我求你了。把我打暈吧。”

  覺察到臉和手心之間的潮濕,謝從安稀里糊涂的嘟嚷著。

  身體的疲憊已經(jīng)到了極致,可她仍然無法入睡。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袋里就有各樣的思緒在拉扯著。

  她已經(jīng)無法思考了,但就是無法進入睡眠。如同身體變成了一具空殼,她只能憑借強撐的意志說話做事。

  她需要睡覺,需要休息,腦袋已經(jīng)停掉很久了。

  “求求你了,打暈我吧。”

  面對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的哀求,嬰癸瞥了眼天色,終于有了反應。

  “下次抽我四十鞭子?!?p>  “為什么?”

  沒料到他會忽然答應,謝從安驚訝抬頭的瞬間,人就已經(jīng)倒了下去。

  嬰癸將她安置在車廂中,再次馭馬上路。

  此行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鳧籽郡。

  昨夜的消息說那里是謝勛最終的逃逸方向,再往后的行蹤便無人知曉。

  手下的人自然會用心追尋,但仍需確保能將人及時帶回侯爺葬歸的少丘山。

  小主子的意圖,他有點明白。

  少年的嘴角迅速閃過幾不可見的微小上揚。

  任憑守孝的規(guī)矩如何做得好,都不如直接給在碑前血刃仇人來的痛快。

  侯爺說的沒錯,他很喜歡這個主子的脾氣,所以才會自愿背上傷了她的責罰。

  如此,還是覺得自在。

  *

  東宮偏殿一隅。

  鄭和宜正在內(nèi)室的書案前寫信,只聽門外傳來柔柔一聲,“鄭公子,奴婢們來給您送些東西?!?p>  本要置之不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將信紙折起塞入袖中,緩步行入中廳。

  “進來?!?p>  一個身著粉衫的女子帶著宮婢應聲而入。幾步路走的妖妖嬈嬈,恨不能讓裙上繡的那些菡萏花都借著裙擺的搖曳生姿活過來。

  纖纖素手捧起身后托盤上的一盞清水,朝著鄭和宜莞爾一笑。

  “主子吩咐的,每日一盞清露茶,是特意給公子潤嗓子?!?p>  女子貌美,一抹嫩綠的紗巾墜著串晶瑩剔透的水晶珠子,將細腰顯得不盈一握,發(fā)髻松松挽就,只簪了朵新鮮的荷花,正是謝從安慣常會有的裝扮。

  可她沒有這女子一般的風情。

  儲君居住的東宮,怎會容許有人如此招搖。

  “先放著吧?!?p>  鄭和宜不動聲色的回身坐下,無視那一隊低頭捧物的宮婢,明知故問道:“怎么忽然送來這些,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甄如兒順從的將水晶盞放在桌上,柔柔道:“是殿下吩咐的。只怕是遲些宮中會有宣召,所以才請公子早些準備?!?p>  “知道了。放下就好?!?p>  甄如兒瞄來一眼,試探道:“前幾日事多繁雜,幸得主子體恤,讓人提前將公子請了回來。不知公子睡得如何,這屋子可還住得習慣?”

  這一問卻勾起了鄭和宜的心事。

  因準備得當,最后一審進行的極為順利。晉王和菁妃的動作被他們一一化解,可就在結束之前,太子的人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了邢臺大堂,將他直接請回了東宮。

  他原以為是出了事,結果回來卻只是傳話讓他休息,接著便等到了今日。

  他放心不下,連夜寫了書信,想避開太子耳目找到韓玉問個清楚。思來想去,卻拿不準該如何將信送出去。

  東宮的這些幕僚中雖也有幾個親近一些,但此情此境太過特殊,最好不要涉險。畢竟太子對于謝家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明朗,他只能再去想其他法子。

  他帶出來的信中說謝從安已經(jīng)平安,但未能親眼見到,總歸還是意難平。

  盯著宮婢們的甄如兒,眼神有意無意的在鄭和宜身上掃過。

  鄭和宜起身向她道:“我需回侯府取些東西,勞煩姑娘安排。”

  不愧是瑾瑜公子,俊俏少年,連走路的樣子都好看。

  甄如兒面上一紅,收回了布菜的手,“不知道公子是要取些什么?”媚眼如絲,輕掃而來,“若是不嫌棄,奴便讓自家哥哥給公子取去,免得,耽誤了殿下的正事?!?p>  她將湯盛好,又撿起裹銀的玉箸擺在了一旁,“公子還請快些用飯吧?!闭f罷掩口輕聲一笑,“奴已吩咐了熱水,待會兒就給公子送來,又或是,公子想往殿下的浴所去用孟蘭湯?還請告訴一聲,奴好著人提前安排?!?p>  面對她這樣一個嬌俏妖嬈的女子,誰人能毫不動容?

  鄭和宜落座起箸,抬眼笑了笑,“不必麻煩。如之斗膽,等等自去殿下的浴所便是?!?p>  甄如兒稍顯失落的帶人都退出了殿外。

  門一關上,鄭和宜便起身朝內(nèi)室走去,才行幾步,忽然轉頭看了看,去翻起方才送來的衣裳。

  果然,在腰帶鑲嵌的玉扣之后,嵌著一張折的小小的薄紙,上頭寫著:靜觀其變。

  傳信之人的身份雖不大清楚,但能冒險在此時此地出現(xiàn),也不難猜。

  他明白太子的意思,自然也不會輕易開口提及謝家,對方這樣鄭重其事的送進這樣一句話,顯然不大簡單。

  太子監(jiān)國之事,難道還會有變數(shù)?

  鄭和宜將紙揉入掌心。

  他沒有考慮過那些國家大事,只私心想著若今次晉王落敗,侯府內(nèi)那些藏在暗處的細作便能被肅清,若那兩房親戚從此能洗心革面,安心度日,便能少了從安的煩心操勞。

  此時心中那一方柔軟,裹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算來已有月余未見,圍獵時他忙著祭臺那處,兩人之間不過只言片語,侯府內(nèi)宅生事,她離開了多日,再往前便是去佛蓮處探問韓玉之事,那時兩人還在別扭。

  最后分別時,她站在西廂門前望來的那一眼,彷佛刻印進了心里。他越告訴自己不能想,便記得越清楚,越想越亂。

  為何同住在一個院子里,卻總是錯過在匆忙之間。

  那些她極力隱藏的悲傷和疲憊,還有那些從未吐露的痛楚,讓他想起便似心中生刺,說不出的難受。

  如今怎樣?

  可有人幫她?

  她是否好些了?

  是否做成了自己想做之事?

  她,是否會想起自己?

  朝陽透過窗隙,映照出房中不少飛舞的細塵。

  就在這突然陷入的靜謐之中,不知從何而生的恐懼,一下就扼住了他的呼吸。

  鄭和宜站起身來,在空無一人的房中怔望著。

  誰若能看到此刻的情形,必然要驚訝。

  那個永遠都從容不迫的瑾瑜公子,即便是經(jīng)歷了鄭家滅族之災,又何曾有過這樣狼狽的模樣。

  爐內(nèi)清香燃盡,透過門縫落入的陽光中,細小塵埃也正漸漸地恢復平靜。

  他心里空蕩蕩的,不大舒服。手掌中的紙團被攥出了濕意。

  鄭和宜低頭看著它,輕輕問出了心底思考了無數(shù)回,幾乎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的話。

  “她會不要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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