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間。
剛結(jié)束加冕典禮后的宴會，福吉王還有些舍不得自己熱情的臣民，但他清楚知道，交際吹捧的宴會并不能占據(jù)今日的工作重點，分蛋糕才是。
這種權(quán)力的私相授受，照例得發(fā)生在暗戳戳的小房間里。部長辦公室的墻壁畫像實在太多，它們熱衷于泄露關(guān)乎這個巫師王國的一切秘密，尤其是能給至高權(quán)利者抹黑的陰謀論。福吉部長初來乍到，對它們這些老物件還缺乏信任。
后勤辦公室的裝飾就挺不錯，杰瑞主管履職后將屋子里所有能說話，愛串門的東西都丟進了儲物間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裝滿巫師歷史文化書籍的架子和幾張布藝沙發(fā)。
此時三人落座。
“杰瑞，烏姆里奇…我的得力干將們，你們覺得我今天的發(fā)言怎么樣？”
福吉部長的臉被雪莉酒暈的通紅，顯然他興致很高。
對那份稿子通篇操刀斧正的杰瑞笑而不語，一旁身穿死亡芭比粉套裝的烏姆里奇女士則迫不及待地擠出浮夸的崇敬：
“深刻，睿智，富有幽默感的發(fā)言，我真想建議預(yù)言家日報把里面的金句刊載在頭版上，就在您的照片旁邊。”
這是在暗示某些承諾，福吉滿意地點頭：“我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是啊，哪個政客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上報？
低調(diào)做事，高調(diào)曝光麼。
“那么說回正經(jīng)，對于部門里未來的工作安排，你們都有什么想法，暢所欲言，不要有什么拘謹?！?p> 這是詢問兩人對現(xiàn)在屁股下的位子是否滿意，還有什么想調(diào)整的地方?jīng)]有，福吉部長剛剛走上人生巔峰，正是最富有也最慷慨的時候。
烏姆里奇如愿擺脫法律執(zhí)行司的破船，從老巴蒂搖搖欲墜的掌舵下跳艕到光明的福吉號上，短時間內(nèi)自然……更加野心勃勃，毫不滿足。
唯一難受的是，考慮到因為部長辦公室首席助理的位子而得罪了某位姓名J字母開頭的親密同僚，她只好選擇先謙虛謹慎點。
“喔，當然是跟隨部長您的意志，做好自己如今的工作，更多的…杰瑞主管，你說呢？”
她說這話時，眼皮上的假睫毛，嘴巴邊遮不住的腮紋，甚至鼻孔里噴出的熱氣，統(tǒng)統(tǒng)都在表演一個很容易被職場精英理解的企圖：任何友善的同僚看到自己的表率作用，也該跟著一起謙虛低調(diào)些。
杰瑞希望自己沒讀懂這波讓人膩歪的冷空氣，我說？
我說你應(yīng)該把屁股從本屬于我的位子上挪開。
梅林的胡子，要不是福吉這個底蘊淺薄的老保守黨實在手下無人，否則我怎么也會建議英明的福吉部長來一出“狡兔死，走狗烹”，讓你跟著老巴蒂一起去國際魔法合作司跑業(yè)務(wù)。
“哦，既然部長和烏姆里奇都想聽聽我的想法，那我就大膽地說一說吧。”
有人虧心不敢開口，那杰瑞自然就要大膽點了。
“后勤辦公室的工作這兩天我也梳理了一番，說實話，它有些或許復(fù)雜了，不止是給部長辦公室提供輔助，也得協(xié)調(diào)各方，尤其是其他要害部位，這點您同意我嗎，福吉部長？”
同意，什么？福吉剛想慣性地贊同一下自己首席幕僚的發(fā)言，又生生止住了，他感覺自己的酒沒醒，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東西？
“哦，協(xié)調(diào)，對的，要協(xié)調(diào)…你繼續(xù)，杰瑞。”
但福吉也不冒失，這話說等于沒說，典型的，是也不是。
好在貼心的下屬要學(xué)會善于揣摩，杰瑞滿意地點頭：“既然您也認可我的想法，那我，我從后勤辦公室額外申請幾條和法律執(zhí)行司，神奇動物管理司以及魔法交通司的溝通專線，也就不算出格了?！?p> 說到這，杰瑞主管一臉的無奈，像極了那種‘自己并沒想著攬權(quán)，卻要因當前特殊局勢而多給自己增加風(fēng)評被害的負擔(dān)’的老實人。
“…也是沒辦法的事，法律執(zhí)行司的前部長巴蒂先生之前與我們的溝通并不妥帖，轉(zhuǎn)任后，烏姆里奇女士本是對法律執(zhí)行司的最好窗口，但因為某些不方便說出來的原因，法律執(zhí)行司的同僚們對烏姆里奇女士懷有錯誤的成見…”
這句話說著，杰瑞用一種挪揄的眼神朝福吉暗示了一下，對方眉頭皺起，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粉蛤蟆這個綽號，即便是他也有所聽聞。
很不巧，側(cè)面的烏姆里奇既聽懂了，也看懂了。這一刻她的臉憋得發(fā)紅，像是喝了兩倍于福吉部長的雪莉酒，就在她幾乎要拿出潑婦那般的歇斯底里來弄糟所有人心情前，杰瑞巧妙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而魔法交通司，神奇動物管理司，基于統(tǒng)合各部門，不能厚此薄彼的原因，我們后勤辦公室好歹也是部長辦公室的重要職能部門，怎么可以只對法律執(zhí)行司增加關(guān)懷而忽略其他？”
“好了，這些就是我的想法了?！?p> 說完之后杰瑞主管朝烏姆里奇女士矜持地示意，您可以談?wù)勛约旱脑V求了。
擴權(quán)，專橫，排擠。
烏姆里奇從杰瑞以上的話里聽出了這三個詞。
她的眼睛忍不住瞇起，面對這個比自己年輕得多，但晉身速度卻比自己快十倍不止的麻瓜男巫，她已經(jīng)很大程度上高估了對方的狡猾惡毒以及不要臉面的野心。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認，這家伙比自己的猜想還要難纏太多。
好在年輕人總有些無法擺脫的弊病，沖動，缺乏經(jīng)驗。
在烏姆里奇看來，杰瑞這個小男巫已經(jīng)犯下了致命的錯誤，哈哈，他不該如此急切！
她看向福吉部長，對方果然一頭霧水的樣子，這個愚蠢的豬頭喝得太高了，相信這樣的狀況下，他一定連杰瑞那通冗長的廢話里究竟表達在什么意思都不清楚，他沒準會很輕易地點頭，然后就可以結(jié)束這次面談，再急不可待地鉆進壁爐里回家呼呼大睡。
她得讓年輕人見識見識老人的手腕：“部長后勤辦公室，插手魔法部主要部門的管理，這種事......似乎沒有先例吧？”
相比于杰瑞的長篇論調(diào)，她的話很簡明扼要，沒有先例，這可是保守派出身的福吉最害怕的標簽之一。
福吉一下子清醒了大半，他的眼睛緊張地朝烏姆里奇瞅去：“哦，是不是夸張了？”
烏姆里奇又擺出謙虛的樣子：“當然，也沒那么夸張，話說回來，創(chuàng)新也是新時代的部門理念，往好處想，這種新的管理模式，任何支持它的部長都會讓人更認可的?！?p> 福吉舒了一口氣，“這樣啊?！?p> “大家會說他魄力十足，敢于打破陳規(guī)陋俗?！?p> 烏姆里奇一臉的真誠。
福吉的臉刷一下白了。
“杰瑞，關(guān)于你的這些有用的想法，我覺得.....”他支支吾吾的，不復(fù)之前允諾時的豪氣，顯然他后悔讓杰瑞提要求了.
真是條容易擺弄的燕尾狗，兩條尾巴一條向上豎著，一條向里夾著。
杰瑞看著烏姆里奇三言兩語讓自己的謀劃落空，他一點也沒表現(xiàn)出失望或者氣急敗壞的神情，這讓烏姆里奇心里一咯噔，可哪怕到最后，杰瑞也只是說了這么一句話。
“好了，時間不早了，明日上午九點，部長您和鄧布利多先生還有一場約見，這位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師德高望重，如果因沒有精神而失禮可就難看了，外面不知又會平添多少流言.....至于剛才我那些不合適宜的訴求，鄙人還是回去再仔細思考打磨一番，力求讓它們更符合魔法部的條條規(guī)規(guī)?！?p> 福吉這下終于舒了一口氣，“哦，杰瑞，您能這么想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永遠那么注重大體，放心，我答應(yīng)過的，不會讓你的辛苦得不到回報?！?p> 他又一次信誓旦旦地保證道，眼神誠摯極了。
烏姆里奇露出勝利者的姿態(tài)，她斜視了這個斗敗的小巫師一眼，看著杰瑞因福吉空口白牙的畫餅而喜悅的蠢樣，心里瞬間想到，自己該在什么時候發(fā)力，讓對方徹底從魔法部地下一層的辦公區(qū)消失，不，也許該讓他真正負責(zé)起后勤工作，比如，掃地。
她可是聽聞了，杰瑞干員對掃帚很了解呢。
.......
贏家從牌桌上志得意滿地下場，兜里裝滿了籌碼，卻開始對該打賞給荷官的三瓜兩棗斤斤計較，這似乎成了大人社會的常態(tài)。
權(quán)力動物們可以不眠不休地躁動著，就為了讓自己爬得更高，這可真是丑陋的世態(tài)。
杰瑞離開了魔法部，放松地踏在對角巷的午夜街頭，放心，這些念頭不是杰瑞失望下的賢者自勉，他來到這里也不是無奈地派遣。
“我也得給下面的人分蛋糕啊?！?p> 走到華美柔和的對角巷盡頭，轉(zhuǎn)彎，便是一片在英倫巫師界里風(fēng)評極差的住宅區(qū)，翻倒巷。
到這里時杰瑞換了一副打扮，普通，但辨識度很高。
一襲素灰面的長款巫師袍，頭上一頂紳士帽，右眼加了一枚自帶隱蔽效果的單面鏡，仿某位名叫阿蒙的半神的著裝，在這條危險的巷子里顯得格外時髦。
對角巷從來沒有夜晚比白天更危險的說法，因為對這條罪惡之街來說，它白天和晚上都差不多，永遠兢兢業(yè)業(yè)地為英倫巫師街的犯罪率提供增量。照理講，你一個打扮整齊干凈的青年巫師，既沒有手里提溜一串巨怪的腦袋，又沒有嘴里叼著一團狼人的腎寶，邁著扭曲如八角怪的步子走進來；你怎么敢？
“J先生，大家都在等著了，沒人缺席今晚的聚會，這邊走，我來給您引路。”
一個瘦高老丑的黑袍子從黑暗里邁出，他來到杰瑞的面前，臉上掛著古怪的笑。
“麻煩你了，博金先生?！?p> 因為杰瑞的家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