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的街道上,陰煞比往日愈加狂躁。
陸長歌躲到暗處,見陰煞似乎都被王府內(nèi)的血腥味吸引,逐漸向鎮(zhèn)南王府靠攏。
夜幕之下,百余名普通百姓待在王府外面也不安全。
從私心上,陸長歌還想回到王府看看。但就這么將他們交給賀蒙方有道二人,又顯得比較為難。
方有道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有心想要試探一番。
“方某有一法,可保此地百姓無恙,只是需要公子舍下一物。”
“什么?”
“觀星圖!”方有道不自覺的加重呼吸,一顆心提了起來。
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陸長歌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將袖口的畫卷掏了出來。
“公子就不談心方某貪墨?這可是前朝畫圣的遺作,對修士來說,遠比身家性命更為重要?!?p> 陸長歌淡笑,毫無眷戀的將畫卷朝空中一拋,惹的方有道忙去順著風(fēng)向追逐。
“畫圣墨寶又如何,在下一介武夫不懂畫術(shù)。要真是丟了,也不過是當(dāng)看錯人買個教訓(xùn)?!?p> 那股子豪氣,讓方有道見了也不禁贊賞。年輕一輩中,有陸長歌這般心志與德行的,實屬鳳毛麟角。
方有道接過畫卷,雙手顫抖的厲害。修士夢寐以求的至寶,此刻就靜靜握在他的手中。
他強行合上雙眼,害怕控制不住心中貪欲。
寶物合該歸福源深厚之人所有,若強行占有,恐怕會憑空折了功德。
方有道將畫卷朝天攤開,竟比頭頂夜空還要美麗三分。
每一顆閃耀奪目的星辰,都在緩緩放大,射出一道圣潔的光芒,將人籠罩其中。
方有道口中念念有詞,手中擺出一式道印。數(shù)息之后,上百名百姓竟都被他收入畫中。
陸長歌見過儲物法器,卻從未聽聞文人的法器還能裝人。
宗師之境,果真不是他所能窺想的。
方有道一把拉上尚在發(fā)懵的賀蒙,神態(tài)慎重的將畫卷交到他手上。
“賀小友,這些百姓的安危,皆依托于你一人之手!”
也不管他什么意見,粗暴的將被他稱為至寶的畫圣遺作往人手里一塞,拍拍屁股拉上陸長歌就走。
傳聞中龍脈問世的場面,誰不想去湊個熱鬧。
至于畫圣遺作,放下之后,整個人反而輕松了不少。連塵封多年的修為境界,都有了一起松動。
……
街道上四處皆是陰煞,想要從后門悄聲潛入絕無可能。
迫于無奈,兩人只能再次來回到正門外,透過微微開合的門縫,觀察著王府內(nèi)正發(fā)生的一切。
前院已經(jīng)沒了活人的氣息,陸長歌用力推開正門,頓時被里面慘烈的景象嚇住了。
堆積成山的尸體!
鎮(zhèn)南王府的院墻、府邸……都被破壞的不堪入目。
這里應(yīng)該經(jīng)歷了一場極為慘痛的混戰(zhàn),黃巾力士、銀甲軍、六扇門的尸體散亂的躺在一起。
他們逐漸向中央靠攏,無數(shù)人的尸體拼成了一座小山。
陸長歌將這些人撥弄開,只見一只沒了生命氣息的血煞站在原地,胸前插滿了數(shù)柄鋼刀利劍。
無數(shù)人趴在他的身上,用生命將他留了下來。
陸長歌感到心神震撼,這么多人前仆后繼的赴死,也僅僅只是殺死了一只血煞。
但他更好奇的是,剩下的人去哪了。
粗略的掃了一眼,死去的人中,并沒有與他相熟的幾位。
六扇門的大部隊,應(yīng)該還在王府更深處。
面朝死去的六扇門捕快們鞠了一躬,二人接著向王府深處推進。
途中突聞幾聲慘叫,陸長歌連忙向聲源的位置跑去。
直到距離幾十步外,他默默停下了腳步。
被三只陰煞圍殺的,是段義山和殘存的銀甲軍士。
從整座王府的布局來看,榮親王應(yīng)該是在親衛(wèi)陪同下,撤向了王府大殿。
段義山他們,被當(dāng)作棄子,留在此處斷后。
銀甲軍也從最初的五百精兵,到現(xiàn)在還剩下最后十余人,拱衛(wèi)在統(tǒng)帥身側(cè)。
段義山深深的看了一眼陸長歌,那通紅的雙眸微微亮起神采。
他沒有呼救,披肩長發(fā)垂下,遮掩住他臉上的表情。
王府內(nèi)血煞,都是昔日元狩十年的滿朝諸公所化。能有資格入朝面圣的,至少也是五品境。
武夫五品,名為騰空,可以真氣騰空而起,御風(fēng)行走如履平地。
而古修五品,與如今修士五品業(yè)障境不同。當(dāng)時天地間殺伐之氣尚未攪亂紅塵,修士也不用積攢功德避開業(yè)障。
所以古修的五品境,名叫喚靈。召喚天地間無形之靈,凝聚成極具殺傷力的法術(shù)。
圍困銀甲軍的血煞,恰好是一武兩文。好在是死后以怨氣復(fù)活,神智上都要大打折扣。
要是三位武官化作的血煞,只怕早已將在場的銀甲軍殘殺殆盡。
方有道不可思議的看著陸長歌抽出長刀,作勢要沖上去助陣。
明明方才還在兵戈相向,現(xiàn)在卻又毫無猶豫的搭上自己性命相救,這不是傻子嘛……
但他已來不及阻止了,陸長歌目標(biāo)很明確,他有九成把握,龍脈問世與瘋娘子有關(guān)。
現(xiàn)在他只需要一路殺到王府后院湖邊,穿過狹小的洞口。
無論內(nèi)心本意如何,他都要與銀甲軍聯(lián)手。
段義山雖已接近油盡燈枯,卻還吊著一口氣攔下絕大部分攻擊。
一旦他被血煞擊潰,又或者為了保全自己逃離,到時候誰都活不了。
“幫忙啊,方先生?!标戦L歌皺眉催促道。
方有道苦笑一聲,心中發(fā)狠咬下舌尖。一滴鮮血溢出,他現(xiàn)在法力大減,施展復(fù)雜的法術(shù)都需損耗精血催動。
“陰陽逆轉(zhuǎn)!”
血煞上方浮現(xiàn)風(fēng)水圖案,一根根血色絲線將眾人連接。血煞氣息驟然跌落,連境界都有些不穩(wěn)。
陸長歌俯沖上前,刀氣劈在文官血煞身上,令他施法的動作一頓。
血煞雙掌間凝聚赤雷,盡管受了干擾,但雷光還是穿透了銀甲軍士的肉身。
數(shù)息功夫,銀甲軍又折損數(shù)人,僅剩下最后負傷的五位軍士,舉著滴血的長槍。
段義山慘笑一聲,堂堂四品武夫,只差一步便可步入宗師境界。
臨到頭來,卻還要連科舉都未通過的小輩來救。
兄弟們一個接一個都去了,他又有何面目活在這個世上。
他悍然站起,發(fā)顫的手臂各拎著半截長戟。
望著噬人的血煞氣,朝著陸長歌襲來。段義山臂膀朝后仰起,咆哮一聲擲出戟刃。
他撲了上去,決然的回頭看向陸長歌,無聲的比出嘴形。
“快走?!?p> 數(shù)道拳印瞬間將他淹沒,夜空中響徹電閃雷鳴。
一束微光閃過,天地間已沒了段義山的痕跡。
銀甲軍統(tǒng)帥段義山……
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