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用筆在紙上寫了一個“正”字。
是來到這里的第五天。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紙跟筆,開始在床上做仰臥起坐。
他的身體并沒有因為一天只吃一頓飯而變得虛弱。
他需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壯。
微喘著氣,他開始平板支撐。
就在這時,周大勇闖了進來。
周大勇看到王二狗后,面露笑意,自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
“身體素質(zhì)不錯啊二狗!”
“……”王二狗對周大勇突然換的稱呼表示疑惑。
“你昨天跟我說的,我已經(jīng)基本安排好了。”
王二狗從床上起來,深呼吸了幾次后說,“倒是挺有效率?!?p> “你的看病時間是每天的放風(fēng)時間。我會給你提供一張桌子,一些酒精和醫(yī)用棉簽等,具體怎么治病,就看你了?!?p> “我需要酒精燈。”王二狗說。
“酒精燈可是禁用品!”周大勇說,“不過這個條件我可以滿足。但是同樣的,你需要為我做些事?!?p> “什么事?”
“這個嘛,你以后就知道了?!敝艽笥抡f。
“……”王二狗猜測,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周大勇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好啦,王醫(yī)生,準備準備吧。我期待你的‘表演’?!闭f罷,便離開了房間。
王二狗見周大勇離開,繼續(xù)在床上做平板支撐。
到了放風(fēng)的時間。
這次王二狗沒有戴眼罩,也沒有戴手銬。
周大勇在前面走著,他在后面跟著。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從房間到院子的路上都有什么。
他看到每個被禁錮著雙手和雙眼的人們,前后都有一個人限制著他們的步伐。
他看到那些人從自己的“繭”里被帶出來。
房間分布在走廊的兩側(cè)。
走廊并不長。
他知道,他身后沒有被看到的地方,也有這樣分布著的房間。
在走廊的盡頭拐了個彎,便來到了院子里。
周大勇帶著他來到一張桌子前,說,“坐下吧。這里就是你看病的地方。這個地方的很多人,身上都有著痼疾,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p> 王二狗坐下,看到周大勇眼里的悲痛。他想,或許只有這個時候,周大勇才是真實的。
“祝你好運吧。”周大勇說罷,來到了院子中央,大聲喊道,“坐在那里的人是給你們配備的王醫(yī)生,需要治病的都去找他吧!記得排好隊!不要擁擠!”
眾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了王二狗。
王二狗感受著眾人審視與疑惑的目光,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看到很多人都將目光收回,繼續(xù)“扮演”著行尸走肉。
有的人想要靠近他,卻又害怕地走去了別的地方。
他嘆了口氣。
劉瘋子走了過來。
“你竟有這么大的本領(lǐng)!”劉瘋子贊揚地說。
哪里是本領(lǐng),他只是猜到了背后的人想看到的是什么。
“來給我包扎手指吧,你看看!”劉瘋子說。
王二狗看到劉瘋子的手指,“還好沒有感染?!?p> “你打算怎么做?”
“老實說,我還沒有頭緒?!?p> 劉瘋子壓低聲音說,“我知道這整個地方的構(gòu)造!不枉我裝瘋許久!嘿嘿!”
“……”王二狗看著眼前的劉瘋子,心想,他裝瘋的確有一手……
“我們住的地方的前面,是那群人休息的地方。穿過他們休息的地方有個大廳,大廳再往前走就是大門。不過大門沒有打開過。詭異的是,沒有人有鑰匙,包括那些殘暴的看守!”
“就現(xiàn)在我們腳下,是簡易的地下室。地下室里關(guān)著不服管教的人,沒有吃的沒有喝的也沒有人看著。”
王二狗扭頭,果然……周大勇在盯著他們。
劉瘋子并沒有注意到異樣,繼續(xù)講道,“地下室是唯一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p> “噓。不要轉(zhuǎn)頭。我們被盯上了。”王二狗說。
劉瘋子了然,看了看自己已經(jīng)被包扎了的手指,又起身尋了個角落蹲著寫字。
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人見劉瘋子走了,來到了桌前。
“王大夫,你看……你看我這胳膊,還有救嗎?”
王二狗掀開他的衣袖,衣袖下的手臂令他觸目驚心。
手臂的肉已經(jīng)開始腐爛,甚至露出了骨頭。
王二狗看了看眼前的人,他眼里還有著期待。
“自然是有救。”
他要先消毒。蘸著酒精的棉球在那人的手臂上一下又一下,那人疼得咬著牙,不讓自己喊出聲。
“你叫什么名字?”王二狗問,試圖轉(zhuǎn)移那人的注意力。
“我叫王忠信?!蹦侨藙e過臉,不看自己的傷口。
“出去后打算做什么啊?”
“出去?我沒想過。我已經(jīng)來了很久了。你看看這里的人,很麻木對吧?其實不是的。麻木是為了活下去。如果……我是說如果,王大夫你能出去,替我跟我的妻子說聲對不起,不是我不顧家,是我沒辦法逃出去……”說著說著,王忠信哽咽了。
王忠信走前跟王二狗說了句謝謝。
后來,在周大勇那里王二狗了解到,這個叫王忠信的人,在和王二狗談話的當晚,就因為頂撞了看守被關(guān)進了所謂的小黑屋。沒過多久就離開了人世。
周大勇說,“這種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只不過從前你是看客,如今你身在其中?!?p> 放風(fēng)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王二狗成為了這里唯一一個不用受束縛就可以進出房間的人。
他感覺到,周圍的人對自己敵意大于其他。
他將心中深深的無力感壓下去,在房間里想著如何逃出去。
根據(jù)劉瘋子的話,大概可以借助地下室。只是他并不清楚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
他需要一個契機,且能活命。
屋子很快就暗了下來,在他吃過了第五日的飯之后。
他發(fā)現(xiàn)這里送飯的時間并不固定,至少他的飯,是取決于周大勇什么時候來找他。
他記得臨走前,周大勇跟他說,他房間比昨天的好聞了許多。
王二狗想象到了一周后大概它又會臭味撲鼻。
王二狗躺在了床上。
他聽到老鼠的動靜,也未起身。
他想起,唯一一次的旅行,他去了自己向往的城市。記憶最深刻的是,他在B市吃了一碗餛飩。
記得那是在出了地鐵以后,沒有預(yù)料地遇到了大雨。他看到一個女孩兒在雨中抱著雙臂,悠然地走在路上。他原本慌亂的心也跟著女孩兒一起安靜下來。
他隨意地走進了一家餐廳,在人群中找打一個角落?!霸诮锹淅稂c上我愛的餛飩。當一口熱湯流進我的胃,飄忽不定的心在此刻找到了安定;這是獨屬于我在B市的安定?!彼谌沼浝镞@樣寫道。
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他想吃餛飩。
他就這樣想著餛飩,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他吃到了想吃的餛飩。
清晨,他睜開眼。
他想起門旁的攝像頭。
一股沖動涌上頭,他拿起紙疊成一個小盒子,快步走上前去用紙盒子包裹住攝像頭。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從現(xiàn)在起,晚安?!?p> 他輕聲說道,甚至做了個鬼臉。
他伸了個懶腰,回床上睡回籠覺。
他如今也習(xí)慣了沒有枕頭沒有被子睡覺。
再次睜開眼時,已到了放風(fēng)的時間。
他是被周大勇喊起來的。
今天的放風(fēng)時間比以往幾天都要早。
他如昨天,坐在凳子上等著人來。
令他意外的是,來的第一個人不是劉瘋子。
“你就是王二狗吧?”來的女人問。
“我叫李小夢。”
“我是王二狗,你認識我?”
“我聽說過你?!?p> 他看到女人散亂著的頭發(fā),滿是灰塵的臉,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找我有什么事?”
“我可以借點火柴嗎?”女人誠懇地說。
“當然可以。”
女人說完謝謝便走了。
而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她的眼睛很好看。王二狗在心里想。
“嘿!回神了!”
等王二狗收回了視線,劉瘋子已經(jīng)坐在了對面。
“嘿嘿,你不會還沒有結(jié)婚吧?”
“……”王二狗清了清嗓子,說,“你知道這里的看守是怎么輪班的嗎?”
“哦!一個月?lián)Q一次班,每個月月末會有一天的休息時間。這個月的算下來也就是……五天后!”
“這個你拿著,收好。以后會有用?!?p> 劉瘋子忙將手中的東西收好,打趣道,“你說你跟我待久了,別人會不會覺得你也是瘋子?”
“我本來就瘋?!?p> “唉,你這人真是!一本正經(jīng)!”
“……”王二狗表示我哪有……
回到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周大勇沒有找他聊天。他看了看那個被紙盒子蓋著的攝像頭,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他照常地做著體能訓(xùn)練。
汗流浹背令他感到舒爽。只是不能洗澡……他選擇忽略掉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畢竟這里連水都是稀有物品。
他坐在床上,思考著那個方案的可行性。
只能說,有很大的風(fēng)險,但是搏一把未嘗不可。自己已經(jīng)在這里六天了,必須要改變現(xiàn)狀。
他看著面前的墻壁里嵌著一扇孤零零的門。
如同在房間里的孤獨的自己。
自由。
他渴望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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