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嶺山頂?shù)貏萜骄?,與樹木叢生的山坡相比要寂寥許多,像是禿頂?shù)睦先说念^,除去幾棵魁梧的松樹外,滿是低矮的雜草,勉強能引人注意的,只有那零零散散的幾座圓圓的土墳。形狀相似的土墳朝著不同的方位,孤零零地匍匐在野草中間,雖然同處一方水土,卻老死不相往來,各自經(jīng)歷著各自的風吹日曬。葉一鳴似乎對這些土墳很感興趣,來不及歇腳就氣喘吁吁地逐一去到各個墳前,時而駐足沉思,時而極目眺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叔叔,你在找什么?。俊标惼呙萌滩蛔『闷娴貑?。
葉一鳴像是沒有聽到陳七妹說話一樣,站在其中一座墳前眺望著遠處的山,陳七妹見他全神貫注的,料想是沒有聽見,也便沒有繼續(xù)追問,只在后面跟著。
“你剛才說什么?”過了許久,葉一鳴收回了目光,準備去往下一座墳,忽然反應過來陳七妹好像說了什么。
“我剛是想問你在找什么東西。”陳七妹說。
“哦,不好意思!一時走神了,”葉一鳴邊走邊笑著對陳七妹說,“我在找我的曾祖父,他也是平安村人,我祖父上個月去世了,去世前對我和父親說,我的曾祖父就埋在平安村的貓頭嶺,叮囑我們后輩不要忘本,有機會一定要時?;貋砑腊菀幌孪茸妫晕医裉炀蛠砹??!?p> “曾祖父和祖父是什么人?”
“這個嘛,祖父就是爸爸的爸爸,曾祖父就是爸爸的爸爸的爸爸。”
“哦,我知道了!祖父就是爺爺,曾祖父就是爺爺?shù)陌职帧!?p> “對,你真聰明!”
“那你家里現(xiàn)在還有人住在平安村嗎?”
“沒有了,我祖父搬走后,就沒有家人留在這里了?!?p> “那你找錯地方了吧?這些墳每年都有人來上香,肯定是別人家的?!?p> “這樣?。俊比~一鳴覺得陳七妹的話不無道理,自言自語說,“看起來像是經(jīng)常有人來打理,這么說這些真不是我要找的了?!?p> “對啊,我每年上來摘山捻果,總能看到土墳被清理得整整齊齊的,墳頭上還壓著紙錢,地上也有鞭炮紙,肯定是有人來的?!?p> “可我祖父臨終前說的就是平安村的貓頭嶺,我肯定沒有記錯,還寫在本子上了的,”葉一鳴若有所思地環(huán)顧四周,“這里還有別的叫貓頭嶺的山嗎?”
“沒有了,”陳七妹說,“村里就這一個貓頭嶺?!?p> “這樣啊,那我再仔細找找看好了,不能輕易放棄,要么你先下山去吧,免得家里人擔心,今天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葉一鳴說著從衣袋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50元錢遞給陳七妹,“這個給你買糖吃,當做你的辛苦費。”
“我不要,”陳七妹搖搖頭說,“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要?!?p> “這是你應得的,你為我付出了不少時間,這是你的回報,拿著吧,不然我會過意不去的?!比~一鳴拉起陳七妹的手想塞到她的手里。
陳七妹掙脫開說:“真不用,叔叔你快收起來,我媽媽說不能在山上把錢露出來,不然鬼看見了會跟著你回家的!”
葉一鳴被陳七妹的話逗笑了,見陳七妹堅持不肯收,也只好作罷,說:“七妹,你真是個好孩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奇怪,那你家的墳在哪里呢?”陳七妹沒有走,轉(zhuǎn)著身子四下張望,“叔叔,你家的墳長什么樣???”
“我也不知道長什么樣,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在這貓頭嶺上?!比~一鳴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道,“我祖父說,如果站在我家墳前,往正前方看去,遠處的三座山正好能組成一個金元寶的形狀。”
“往正前方看,金元寶形狀?”陳七妹不假思索地喃喃自語道。
“??!”陳七妹驚叫一聲,“我好像知道在哪里啦!”
“???真的嗎?在哪!”葉一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陳七妹,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你跟我來!我有次摘山捻果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一個土堆,像是個墳頭,可能就是你要找的!”
陳七妹說完像兔子一樣飛奔向一條不起眼的小路,小路兩側(cè)的雜草要比山頂處高得多,足可以沒過她的頭,她彎下身子一溜煙鉆了進去。葉一鳴加快腳步想要跟上,但仍然落后一大截,好在這條小路并沒有其他的岔口,他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出二十多米后看見陳七妹已經(jīng)停在了一小片草坪前。陳七妹指著眼前的小草坪問葉一鳴:“叔叔,你看是不是這個,我看它有點墳頭?!?p> 葉一鳴激動地來到跟前,果然有一處長滿草的小土堆,由于年久失修,沒有像剛才看到的土墳一樣高高凸起,但大體的輪廓還在。他蹲下來仔細查看了一番,又轉(zhuǎn)過身看向遠處的山,神情有些興奮。他將背包放到地上,單膝半蹲著拉開拉鏈,從里面取出一副望遠鏡,透過望遠鏡朝遠方看去。
陳七妹好奇地看著葉一鳴手中黑不溜秋的東西,問道:“叔叔,你看的是什么東西???”
葉一鳴沒有理會,只顧舉著望遠鏡端詳遠處的山,過了一會兒激動地說:“沒錯!就是這里!從這里看去,遠處三座山真的是一個金元寶的形狀,錯不了!”
“太好了!終于找到啦!”
“多虧了你!謝謝!太感謝你了!”葉一鳴激動地拍著陳七妹的肩膀說。
陳七妹無法體會葉一鳴激動的心情,但她也著實為他感到高興。
“叔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陳七妹仍舊好奇地問。
“哦,這個是望遠鏡,通過它能看見很遠的地方?!?p>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給,你看一下試試?!比~一鳴說著把望遠鏡遞給陳七妹。
陳七妹學著他的樣子舉起望遠鏡放到眼前,興奮地叫起來:“哇!前面的山怎么這么近啦!”她放下望遠鏡眨了眨眼,然后又將望遠鏡舉到眼前,“就像在眼前一樣,嘿嘿!”
陳七妹舉著望遠鏡到處張望的時候,葉一鳴蹲在墳前,徒手去拔墳上的野草,雖然雨后的土地很松軟,但想要把草連根拔起仍然需要費些氣力。
“叔叔,你以后要來拜這個墳嗎?”陳七妹不再把玩望遠鏡,將它遞到葉一鳴面前,示意還給他。
“要來的,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根,要來的?!?p> “那你來的時候記得要告訴我啊!我好上來守墳頭飯,嘿嘿!”
“墳頭飯是什么?”
“就是你來拜的時候,有小孩來守著,等你拜完了之后,要給在場的小孩們發(fā)零錢或者糖果哩!”
“哦哦!原來還有這種習俗啊!等我來拜的時候一定叫你,給你發(fā)墳頭飯?!?p> 葉一鳴本想將墳上的雜草清理干凈再走,但今天沒有帶工具,僅靠雙手顯然不可能做到,只得準備先回去,等到清明節(jié),帶上家里人一起回來修繕這曾祖父的長眠之地。葉一鳴非常感激陳七妹,他看得出陳七妹對望遠鏡很感興趣,于是要將望遠鏡送給她以示感謝,但陳七妹再一次謝絕了,這讓他非常感動,小小年紀就如此樂于助人,并且不求回報,實屬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