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叔,新田路上出了點事,咱們繞一段,走另外一條路吧?!弊谂\嚿系年懹裰裢蝗幌肫鹆耸裁此频模宕嗟拈_了口。
“???出了啥故障?”葉磊不明所以的問道,一邊問一邊繼續(xù)驅(qū)趕牛車,如果只是小故障,他就算抬也會找人抬過去的,畢竟新田路是去往縣城最近的路。
“有個叔叔拉了一車柑橘,與迎面而來的挑糞大伯撞上了,柑橘散落一地,粘上了污穢,非要挑糞大伯賠,那大伯不愿意,兩人就一直堵在小路上吵。”
鄉(xiāng)間小路本就不太寬闊,只能容下一個馬車,兩車相向,總是要有一個退到村頭寬敞些的地方避讓。
夢中,那柑橘叔叔被當?shù)匦绿锎逡换锶藝?,爭論不過,越發(fā)來了牛脾氣,把車一橫,人往地上一趟,揚言誰也別想好過,要過就從他尸體上踏過去。
葉磊和陸玉竹在原地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結(jié)果,最終還是決定繞路走。
此刻的葉磊并不知道陸玉竹心中所想,只當她昨日去縣城的路上遇到點狀況,便沒有放在心上,無所謂問道,“那是昨天發(fā)生的事吧?放心,這點小事,過了一晚肯定解決了?!?p> 陸玉竹“???”了一聲,不知如何作答,總不能說她能預知未來吧,葉叔叔聽到一定會把她當瘋子的。
說是夢中所見,倒也沒什么。只是誰又會相信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呢。
見陸玉竹一言不發(fā),凝眉發(fā)愁的樣子,葉磊打趣道,“天黑了,新田村那些人肯定都回去睡覺了,人都走了,大晚上的,又冷又餓,賣柑橘的漢子總不至于一個人躺在馬路上傻等著吧?!?p>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同村一個賣包子的老漢挑著空擔子往回走,葉磊忙笑著打了聲招呼,“魯叔,這么快,包子都賣完了?”
“是啊,今天是初一,好多人去縣城趕集會,都是空著肚子,我就一邊走一邊賣,還沒到縣城就賣光嘍?!崩蠞h高興的停下腳步,比著手勢交流著。
“對了,魯叔,新田村那段路可還通暢?”葉磊看著心不在焉的陸玉竹,順帶問了一嘴。
“通暢著呢,你們也是去縣城集市的吧?那趕緊的,晚了人多了那路段就不好走了?!?p> 兩人又嘮嗑了兩句,終于分開了。
只是到了新田村,他們還真的遇到了陸玉竹口中所說的賣柑橘叔叔和挑糞大伯,還有一堆湊熱鬧的趕集人。
“還真的堵了!”葉磊不解的忘了眼陸玉竹,剛想問她是怎么知道的,見她回頭觀望著什么,便也扭過頭向后看去。
陸玉竹這一路一直頻頻回頭,葉磊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幾次,卻是什么也沒看到。
這一次他卻看到小路上小跑而來的陸知辛,也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摔泥濘里了,一身泥。
比起葉磊看到堵路的吃驚,陸玉竹更像是被這一幕幕給驚嚇到了,臉色都不自覺的的白了幾分。
如夢一般的堵路,如夢一般如期而至的陸知辛……
她明明將捆人的秸稈麻繩換成了布繩,還打了死結(jié),她不明白,陸知辛怎么還是跑出來了。
葉磊也不明白,這小子明明傻不拉幾,話也說不全,居然記得通往縣城彎彎繞繞的路。
只是還沒等他發(fā)問,陸玉竹率先開了口,“葉叔,我先下車了,我要回去,今天不去縣城了?!?p> 陸玉竹一轱轆就下了牛車,向葉磊道了聲謝謝,便朝陸知辛走去。
陸知辛看到陸玉竹走過來,遠遠的就開始咧嘴傻笑,“阿姐,阿姐……”
跑到跟前就伸出臟兮兮的小手要去扒拉陸玉竹。
陸玉竹嫌棄的抬起手,不讓他抓。
陸知辛撲了個空,卻也順勢抓住了她的裙擺,開開心心的在原地搖頭晃腦。
“這縣城是去不得了。”陸玉竹帶著陸知辛就往回走,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嚴重。
今天發(fā)生的種種,與夢中不斷重合,雖然她盡力做著與夢境里不一樣的事,結(jié)果卻是大同小異。
難道,那個夢是真的?陸知辛注定要死在今日么?
陸玉竹蒼白著臉,不停地往回走,都沒注意到路邊的攤子,身子直直的撞了上去。
“嘶”陸玉竹吃痛一聲,從思緒中抽離出來,轉(zhuǎn)身看到被撞得七零八落的小攤,連忙出聲道歉,“對不起,大叔?!?p> 那是一個算命的小攤,一人一桌,還有一面寫著“測字”的白帆。
陸玉竹一邊道歉,一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白紙,又將桌面上的筆硯規(guī)整了一番,這才后退著離去。
剛走兩步,她便停了下來,疑惑的回過頭去,定定的盯著算命先生。
來的時候,好像沒注意到有這么個路邊小攤啊,難道是剛出來擺的攤?
想起今日發(fā)生的種種離奇事件,她心里直發(fā)虛,略一思索便朝算命小攤走了過去。
“先生,我要算命,多少錢?”
“給兩個銅板就行。”算命先生約摸四十左右,街上多是算命瞎子,他的眼睛卻很完好,還特別精神。
他微微笑著,一邊接過陸玉竹手中的銅板一邊輕輕的將沾了墨汁的毛筆遞了過去,“姑娘寫個字吧,”
陸玉竹壓了壓白紙,執(zhí)起筆,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寫了一個“命”字。
村里識字的人不多,陸玉竹的阿爹世代行醫(yī),識文斷字自然不在話下,而陸玉竹的阿娘,是縣城私塾教書先生的孩子,從小也識的幾個字。
小兩口一有空就會教陸玉竹讀書寫字,是以她寫的字甚是端正,不像閨閣女子寫出的秀麗,反倒充滿了男子氣概。
算命先生拿起那張寫著“命”字的紙,端詳著那個命字,明知故問道,“姑娘想測什么?”
“測命,自然是測壽命氣運?!?p> 算命先生“嗯”了一聲,將紙鋪回桌面,然后以指做筆,照著陸玉竹寫的字隔空臨摹了一遍。
一邊寫一邊解釋說,“這個命字,上頭是個人,人下有一安身平地,下方是封閉的口還有待磨成形的刀?!?p> “看姑娘的字便可知,姑娘行的端做的正,守的住口心,刀鋒自然也不會朝著自己的心口彎,而是筆直向外。姑娘的命格貴不可言吶。”
“額,”陸玉竹遲疑了一下,這才明白算命先生是在說她自己,她忙把陸知辛往攤子前一推,“先生,我是要測他的壽命?!?p> “哦?”算了個烏龍,算命先生倒也沒有生氣,也沒有多收她的銀子,一如既往地溫和的遞過另外一張白紙,“那也讓他在上面寫個字吧?!?p> “唔,大叔,他還不會寫字?!标懹裰裰崃艘魂?,用手指著陸知辛的腦瓜子轉(zhuǎn)了一圈,表示他的腦袋出了問題。
陸知辛打小聰明,什么東西一學就會,本來是會寫字的,只是傻了之后連拿勺子都不會了,更別談寫字了。
算命先生看著她的動作,又看到陸知辛癡傻的模樣,瞬間明白過來。
略略思索,抬手將一張白紙覆在陸玉竹原先寫字的紙上,提議道,“讓他依葫蘆畫瓢吧?!?p> 陸玉竹點了點頭,一邊跟陸知辛解釋,一邊教他抓著毛筆,握著他的小拳頭領著他隔空臨摹了一遍。
見他有模有樣的比劃著,這才放心的將他抱了起來,嘴里指揮著他手下的動作。
陸知辛人還沒有小攤高,只能由陸玉竹抱著。
一只小手撐在桌面上,一只小手成拳一樣握著毛筆,重重的劃下了第一筆。
陸玉竹原先的寫的命字,本就墨跡未干,幾乎要將新覆蓋的白紙給透穿,倒是剛提筆寫的人字頭,被風吹干了些,還沒印象出來。
本來陸知辛只要好好的寫個人字,加上陸玉竹透穿過來的半個字,便可湊成一個完整的命字。
偏偏陸知辛下筆沒有輕重,這一筆下去,竟然劃拉下一個大大的撇,他還遲遲不愿抬手,那墨汁便由那一撇暈染開來,覆蓋了整個命字。
連帶著底下陸玉竹寫的命字也被墨汁透濕,變得模糊不清。
陸玉竹剛想開口說他,卻見說書先生拿起那兩張紙,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我看不到他的命格,但……一團黑墨,終究是不祥啊,怕是要有大禍臨頭??!”
陸玉竹將陸知辛放在地上,還在那等著說書先生繼續(xù)說下去,卻聽見說書先生勸他們離開,“回家去吧?!?p> 先不說這測字算命準不準,光陸知辛不會寫字這一點,就讓算命的失了大半準頭。
陸玉竹是這么想的,聽見算命先生勸他們離開,默默地點了個頭,問了他最后一個問題,“先生,命數(shù)是否可以更改?”
算命先生搖了搖頭,“福禍同衣,是以可相互轉(zhuǎn)換,但命數(shù)天定,無法更改?!?p> 他的意思是福與禍同為衣字旁,相生相伴,是以可相互轉(zhuǎn)換,有時能化禍為福,有時也能由福生禍。
而命數(shù)無常,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與天同壽,是為天定,無法更改。
陸玉竹聽懂了他的意思,卻不以為然,“先生說的不對,生為福,死為禍,既然福禍可以相互轉(zhuǎn)換,那么生死自然也能改變?!?p> 說罷,帶著陸知辛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都沒聽見算命先生在后邊悠悠的嘆氣,“狂論生死,如此膽大妄言,實非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