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院內(nèi)依舊靜悄悄的,青楓也默默走開,沒有人理會她,而穆緋歌卻像是打定了主意,一直跪在門外,保持以頭磕地的姿勢,一直不起。
時間慢慢流走,月上眉梢,地上不知怎的突然變得極寒刺骨,穆緋歌一個哆嗦后,咬緊了牙關(guān),一副不會罷休的樣子。
天野無常透過窗正好能看見她,寒季就要來了,起冰就是征兆。她身下的土地已結(jié)了一層冰,她就趴在冰面上一動不動,毫無動搖,那佝僂著的纖細(xì)的背影卻透出高大不肯屈服的意志。他知道,這個女孩十分倔強,骨子里的不能叫頑強,而是頑固,頑固地死守她的堅持。
其實她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但在選擇聰明和本心時,她又固執(zhí)地像一根筋。以前他很欣賞這一點,而如今又覺得礙眼了,就像此刻,他不得不給她一些教訓(xùn)。
拉娜兒走過去看了一眼,又望了望天野無常,“師傅,你不讓師姐起來嗎?”
天野無常重新拿起一本書翻開后,并未言語,似乎也打定了主意。
這樣的懲罰也并不見嚴(yán)重,拉娜兒卻皺眉,師傅這次好像真的動氣了,但這般置氣又像個孩子,讓人摸不著頭腦。
師徒二人就這樣僵持著,穆緋歌一直維持著跪趴的姿勢三天,不吃不喝,素琴來過好幾次,卻怎么也勸不了她。直到第四天,素琴再次來時,穆緋歌已經(jīng)暈倒在地,她連忙將她帶回別居館休養(yǎng),而飛雪院還是靜悄悄的,只有拉娜兒望著門口,絕美的容顏上一片憂愁。
跟著天野無常的這些年,她什么都見識過,包括天野無常一些不可見人的秘密她都知道。她以為她已經(jīng)是師傅身邊最重要的人,比起當(dāng)年,她也足夠了解他了。只是如今看來,還是有她看不到的地方。
九離,這個女子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師傅竟也不肯舍棄她。
經(jīng)過一次暈倒,天野無常原以為穆緋歌已經(jīng)明白他的決定不會再來了,誰知第五天一早,她又出現(xiàn)在飛雪院外。只是,這次天野無常不等她再次跪下,就用靈力將其轟走,不一會兒,穆緋歌發(fā)現(xiàn)她竟然接近不了飛雪院了。
師傅……穆緋歌呆呆地望著飛雪院的大門,星眸里都快放空了,師傅不愿出手,那悶葫蘆該怎么辦?
他會死嗎?
人們一直都在努力地活著,是因為活著才能做更多的事,才能體會更多的情感,人因為活著才豐富。而她的感情一片純潔,并未經(jīng)歷過真正的生離死別,所以死,對于現(xiàn)在已是修煉者的她而言,也只是一個悲傷的狀態(tài),她還不懂死帶來的另一層涵義。
她只知道,湚靈一死,她亦失去了活著的全部色彩,喜,怒,哀,樂,再沒有感知,人生貧瘠如骨。這非她所愿,她不能讓他死去。
小瓶子被師傅拿走了,她如今最后的機會只有師傅能給。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放棄,哪怕把小瓶子拿回來呢。此時,就在她想辦法再去求見天野無常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xiàn)了。
“不要白費力氣了,他決定了的事,無論你怎么做他都不會見你的,這就是神的真面目,面冷心更冷。”
穆緋歌一轉(zhuǎn)身就看見從容不迫的魯淅,她似乎早就在一旁冷眼旁觀,一直在這里等她。
“你怎么知道?”對于這個女人,穆緋歌總覺得別扭。這個女人算她的仇家,但總是神神秘秘,也并未針對她,她也從未接觸過這個女人,沒有交集,但也不能說是全無干系。她怎么知道我的事?難道她一直都在監(jiān)視我?
魯淅一眼就能猜出她心里所想,她瞇了瞇眼,笑得更加神秘,“并非監(jiān)視,只是我這幾天正好路過看見的。”
聯(lián)想此前這女人進出飛雪院的頻繁,穆緋歌將信將疑,魯淅也看出來了,也不打算跟她繞彎子,單刀直入,“你不是要九階輔神丹嗎?我可以幫你,但前提是你得先幫我做一件事?!?p> 穆緋歌心下疑惑,“什么事?”一個連自己的女兒都能果斷一把火燒光的女人,穆緋歌不敢掉以輕心。
“別緊張,我向來說話算數(shù),只要你答應(yīng)跟我合作,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我又憑什么相信你?”穆緋歌知道她不會撒謊,魯淅好歹也是一代強者,只是這個女人的行事作風(fēng)果斷的令人生畏,并非普通角色,實在讓人捉摸不透,難保有其他詭計。
然而魯淅卻并不著急表現(xiàn)她的誠意,一邊漫步一邊慢悠悠說道,“不相信我?但天野無常不會幫你,沒有他出手,你即便煞費苦心找到了暗夜圣君恐怕也拿不到丹藥,暗夜圣君從來不會拿出自己的丹藥,包括暗夜王儲也得不到,但在這世上卻沒有他煉不出的藥,煉藥不存藥,這是他的風(fēng)格,即便你求到丹藥,怕是等到藥成也晚了。”
聽完之后,穆緋歌皺眉,這聽上去還是死路一條。
“不過,我卻可以幫你。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的夫君乃是葬花大師,只要他一醒來,還在乎一顆區(qū)區(qū)九階丹藥?”魯淅的目光在某一瞬間變得十分熱切,但她又快速恢復(fù)正常,等著穆緋歌的回答。
“可據(jù)我所知,葬花大師已經(jīng)去世了數(shù)十年,一個死人要怎么醒來,副院長莫不是在做夢?”
穆緋歌的輕嗤令魯淅輕微色變,穆緋歌突然迎面感到一陣壓迫就像面門被打了一個巴掌又快速退去,這讓穆緋歌十分不爽,只見魯淅堅定地說道,“我自有辦法可以讓他醒來。而你我之間就當(dāng)一次豪賭吧,至于相不相信,全在于你。你可以考慮考慮,明天晚上,我會在小竹林等你?!闭f完,魯淅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后看著她高深莫測一笑,施施然離去。
而穆緋歌與魯淅分道揚鑣回到別居館后一直在思考魯淅提出的條件,只要她將拉娜兒帶出來交給她。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了,魯淅為什么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難道是打算用拉娜兒來要挾師傅?那她怎么知道師傅一定會上鉤?
穆緋歌相信,魯淅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必定不會輕易出手,她忌憚天野無常,這么多年也都在盡力回避,只是為什么突然之間就要動手了?她說她要復(fù)活她夫君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時間,穆緋歌還真猜不到魯淅和天野無常之間的恩怨,拉娜兒在這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只是,她卻要慎重考慮清楚,誠然,魯淅給出的誘惑也很大,但她該不該與魯淅合作呢?一旦合作,那就等于背叛了師傅,雖然他們之間并沒有多么深厚的師徒之情。
魯淅來找她怕是也在賭吧,賭她會不會倒戈,贏了她就是贏家,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輸了也并無多大損失,畢竟關(guān)鍵在她。
穆緋歌唇角上挑,一舉兩得,這個女人還真不是個小角色啊,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這一天,難得的不見穆緋歌再來打擾,天野無常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些,但拉娜兒一直不見好轉(zhuǎn),她的病狀有愈加嚴(yán)重的趨勢,眼下再不快些找到新的圣女,就會很麻煩了,況且,那個人從來不踏出暗夜又突然出來了,還碰見了穆緋歌,這可不是好事。
一想到此,一貫自然溫暖如春的天野無常,那無可挑剔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擔(dān)憂的表情,他要盡快回去,只是這次他要和那倔丫頭叮囑一下才行。
很快就到了約定的時間了,穆緋歌走出別居館門口,回頭一望頗有些惆悵,悶葫蘆還沒回來,他到底在做什么?她很是想念他,眼下,還得去一趟小竹林,但愿回來后能夠一眼就看見他。
渝木涯的其他人現(xiàn)在都為了修煉的事忙得不亦樂乎,他們也在團隊里找到了自我,談戀愛的談戀愛,養(yǎng)戰(zhàn)寵的養(yǎng)戰(zhàn)寵,開始了新的篇章,現(xiàn)在沒有人注意到她要去做什么事,只是不湊巧的是她與前來傳信的青楓錯開了一腳之時。
來到小竹林時,魯淅早已等候多時,見她如約而至,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容,只是穆緋歌怎么看怎么別扭。
“既然來了,那就開門見山吧,告訴我,你考慮的如何了?”
穆緋歌對著她可沒有天野無常那般恭敬。
“抱歉,副院長,拉娜兒是我的師妹,恕我不能答應(yīng)你的條件?!?p> 魯淅聽聞當(dāng)即一聲嗤笑,言語間一副看透萬物的神態(tài),“師妹?一個半路蹦出來的人你都能認(rèn)下,九離,我不得不懷疑你并沒有我想的那么有骨氣?!?p> 穆緋歌眉頭微皺,一瞬又松開,“我想這并不與副院長相干?!?p> “我只是好奇而已,你說院長大人明明說過你是他的唯一關(guān)門弟子了,怎么突然又蹦出個弟子來還疼愛有加,你都不好奇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開始時你其實也并不喜歡她對吧?”
穆緋歌眼神微閃,并沒有否認(rèn),片刻后才道,“這些事輪不到我操心,副院長既有疑問何不去找?guī)煾当救藛杺€清楚?”她一頓之后并不想與魯淅浪費時間了,“今天答案已經(jīng)給了,那我也該告辭了?!?p> 穆緋歌轉(zhuǎn)身便要離去,哪知魯淅一句話又讓她停住,“你對你師傅如此忠誠,可你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我想,四國競賽的事你一直都沒忘記吧?不然你也不會一直怨恨他?!?p> 穆緋歌頓住,這個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話說到這兒穆緋歌就不能走了,她又轉(zhuǎn)過身來,這次,她不想對這女人客套了,“副院長,容我提醒一句,你如今可是學(xué)院的副院長,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奉勸你一句,師傅他才是實至名歸的院長,天野的神,不該惹的人還是別惹的為好。”
魯淅不以為然,“那是自然,我也并不想去招惹這樣的人,我要求的也不多,只是他一直都不肯幫我一把,你說,那我這副院長做的還有什么意思?”
“師傅都幫不了你,那我就更無能為力了?!蹦戮p歌此刻越來越相信與魯淅合作簡直是與虎謀皮,這個女人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