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邂逅河貍公主
“你呢？迪娜?！?p> 小胖姑娘捋起肉嘟嘟的胳膊，上面全是我前些天作為獎勵給她的卡通貼紙，小姑娘選擇的都是小動物。
她指給我，“這些，我特別喜歡?！?p> ……
到達(dá)阿爾泰山腳下的FY縣已是中午時分，30度的天氣不算炎熱，一輛銀灰色的越野車停在火車站廣場。
來接我的是救助中心助手kk，他熱情的接我上車，告訴我今天是他們救助中心的月初采購日。
我們一路來到FY縣市場，駐足在一位正與老板娘討價還價、戰(zhàn)事正酣的女孩身前。
大概五分鐘后，老板娘敗下陣來，神情有些萎靡的將生肉塊與骨頭裝進(jìn)袋中，面含幽怨目送小姑娘蹦跳著朝我們走來。
我也終于能夠在戰(zhàn)事平息后感嘆：果然這才是河貍公主。
很明顯那位肉店老板娘被她清晰的討價還價思路，搭配極快的語速，給聊懵了。
簡單的向我打聲招呼，河貍公主就連忙催促我們前往下一個采購攤位。
一小時后，我們滿載大量采購物資，前往救助中心。
“托海，托海。”下車之后，河貍公主從車內(nèi)拿出來一個巨大的馕餅，直徑朝救助中心旁走去。
那有一個低矮的木板房，一只白色斗犬從里面探出腦袋，看到我們開心的咧開嘴吧。
“吃吧吃吧！待會兒從能能那里分一塊肉煮熟了給你吃！”河貍公主將馕餅擺成小塊喂給它。
斗狗托海吃的噴香，一邊亮出肚皮朝她撒嬌。
“這是我們的中心保安，是牧民家遺棄的狗子，在來我們中心之前，從來沒有過一個像樣的狗窩，就在紙板下面住著，”河貍公主蹲下摸了摸它的大腦袋，看著它，喃喃自語：“好幾年?！?p> 阿爾泰山脈在中國的極北端，冬天嚴(yán)寒伴隨風(fēng)雪，在這樣的天氣下，任何生物都無法忍受，但起碼野生動物還能自由找尋避風(fēng)港。
但它只能任由粗厚的鎖鏈拴在，在四面透風(fēng)的紙板下默默忍受。
我走過去，也準(zhǔn)備學(xué)著河貍公主一樣蹲下來摸摸它，它愣看著我了一會兒，后腿微微屈起，準(zhǔn)備隨時逃開。
但最后它還是沒有選擇這么做，當(dāng)我的手摸到這顆柔軟的大腦袋時，它發(fā)出有些顫抖的哼唧聲。
“從小被前主人打著長大的，”河貍公主嘆氣一聲，語速平緩。
我抬頭看著救助中心門旁的牌子，心中有些沉重，忽然不太愿意進(jìn)入救助中心。
救助中心里面會不會還有更多和托海一樣可憐的小家伙？
“好啦好啦，去給你煮肉吃，往后咱每天會都過這樣的生活，放心吧！”河貍公主笑著起身，陽光燦爛的撫在她臉上，她復(fù)爾回看我：
“走吧？”
“走！”我又摸了把托海的大腦袋，起身進(jìn)入中心。
“kk，這些肉就由你來處理，我?guī)堇蠋熢谥行霓D(zhuǎn)轉(zhuǎn)?！?p> kk放下物資，踉蹌起身，隨后拍拍胸脯，得意道：“老板，我做事你放心！”
河貍公主深深看了一眼kk，招呼我上樓。
“看，這是我們救助的兩只紅角鸮，起名為瓜慫組合?！?p> 我探頭看去，兩只小家伙和貓頭鷹極為相似，只是體型小很多，它們挺著胸脯，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在我和河貍公主之間來回切換，不停進(jìn)行‘扭脖子’舞蹈表演。
河貍公主將一個紙盒中裝入面包蟲，再用細(xì)碎的枯枝和麩皮遮蓋住，放進(jìn)紅角鸮的籠中。
“這兩個小家伙馬上要放歸大自然了，所以一定要模擬出野外的捕食環(huán)境，這樣才能有助于它們在野外更好捕食，”
“就像一直吃饅頭，但不知道怎么用小麥研磨加工成面粉是差不多道理?！?p> “明白了，比喻雖不嚴(yán)謹(jǐn)，但恰當(dāng)。”
“是吧！”河貍公主笑了笑：“其實我們在進(jìn)行野生動物科普的時候，其本質(zhì)目的就是要讓大部分人能夠聽懂，能夠認(rèn)識，所以難免會有不嚴(yán)格的地方，但往往這樣就會被一些人揪著不放?！?p> “對于這些閑出屁的傲慢者，無需理會?！?p> “是的，我已經(jīng)練出來了，哈哈?！?p> 對于在野外飽經(jīng)風(fēng)霜既是家常便飯的小姑娘來說，有些質(zhì)疑的確不痛不癢。
“咣！咣！咣！”
樓后傳出巨響。
“能能！不要吵啦！”
“kk！去給能能喂飯！”河貍公主打開窗戶朝下喊。
我也走到窗前，窗外是一只巨大的鐵籠，籠中有一個小棕熊，正在將它的玩具——一個廢棄的鐵箱翻滾著。
它意識到我們的目光，坐在地上，抬起頭憤憤的看著我們，仰著鼻子。
好幽怨，但是好可笑……我轉(zhuǎn)過身，看到比熊還要幽怨的kk挪步上來，端著一盆肉道：“老板，能不能你去喂熊……”
“我謝謝你！”
喂完熊后，河貍公主用木棍沾了些蜂蜜，伸進(jìn)籠中，小熊兇勁依舊，撲扒著籠子，但聞到蜂蜜后，就鎮(zhèn)定下來開始專心舔蜜。
“你知道它為啥叫能能嗎？”河貍公主轉(zhuǎn)頭看向我。
我搖搖頭。
她笑起來：“它剛被救助的時候，雖然虛弱的都站不穩(wěn)，但這小家伙好像就跟我有仇似的，見到我就撲，我為了不被它抓傷，就給它剪了指甲，熊熊沒指甲，可不就成能能了嗎?！?p> 我大笑，同時又把腳步向能能這邊挪了幾步。
我也怕……因為熊這種生物，不管看著多呆萌，都是極度危險的！
河貍公主也怕，但是喂飯照顧都不能落下。
kk為了彌補(bǔ)，主動要求給大師傅幫廚，讓我品嘗一下阿爾泰山游牧千里的雪境羊肉。
鮮嫩的羊肉用香醇兩字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我還是習(xí)慣吃北方的羊肉，鮮嫩，幾乎不存在膻。
我很開心，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救助中心的動物能被照料并好好活下去占九成，羊肉的鮮香補(bǔ)足最后一成。
這里是將不幸推開，感受希望和快樂的地方，不是么？
即便是無法救助回來的動物們，也能享受最后的，誠摯的關(guān)照。
河貍公主告訴我，今年以來，這個臨時救助中心已經(jīng)幫助了52只野生動物，并且其中一部分通過康復(fù)訓(xùn)練回歸自然。
新救助中心在各方支持下即將建成，未來能夠幫助更多的野生動物。
而接下來，我們坐上越野車，出發(fā)去觀測中國一級保護(hù)動物，數(shù)量比大熊貓還要稀少的，也是咱們國家唯一一種河貍族群——蒙新河貍。
因為阿爾泰地區(qū)自然保護(hù)協(xié)會的存在，以及3個河貍公益項目開展，河貍的族群數(shù)量已經(jīng)提升了20%。
“可是有一只小河貍沒有救回來……”她似喃喃自語。
車速慢了下來，我側(cè)頭看向這位正在開車的姑娘，她的黑色的瞳孔前覆蓋了一層晶瑩水幕，四周有泛紅的痕跡。
【她每次提及這個都很難受，即便這只小家伙是因為族群間沖突受了傷】坐在后排的kk發(fā)消息給我。
河貍的這個種群分為很多家族，它們的領(lǐng)地意識很強(qiáng)。
【我想，她不僅只是為了這只河貍難過，】我發(fā)給kk。
【對，我們把每個小動物被成功放歸自然時有多開心，救助失敗時就有多難過?！?p> 隨后kk被問起觀測物資是否帶好，他將胸脯拍得啪啪作響，表示一定帶好了放心！
河貍公主哼笑一聲，越野車開始疾馳。
在接近下午7點(diǎn)時，我們達(dá)到了烏倫古河流域。
沿河停車。
在取物資的過程中，河貍公主熟練將相機(jī)擺好，將迷彩布蓋住相機(jī)的大部分后，自己穿上一件“吉利服”，將布蓋住腦袋。
整個人變成一座迷你的“迷彩堡壘”。
長筒鏡像炮管，隨著調(diào)校伸縮。
我和kk趴在她后方，披著兩件迷彩大衣，充當(dāng)“草坪”。
此刻的烏倫古河，河水潺潺，蜿蜒流轉(zhuǎn)，楊柳依依，窸窣搖曳。
當(dāng)黃昏余光將烏倫古河潑灑的宛如一條金絲帶時，河貍公主悄聲驚呼：
“小家伙出來了！”
我順著相機(jī)鏡頭方向，也打開相機(jī)。
只見一個棕褐色的小肉球叼著一節(jié)兩指粗細(xì)的短木枝，拱出水面，扭動著爬到到河沿，是一只河貍！
它放下木枝，用自己短短的小爪子搓搓臉和下巴。
“它在洗澡，”河貍公主咯咯笑著。
小家伙低下頭，開始捋起肚子，肚子隨即有規(guī)律的擺動起來，像顫抖的果凍。
動作老練，神情淡定，是一位優(yōu)秀的搓澡師傅。
“太可愛啦！”河貍公主癡迷的呼喊。
這是不論看到多少次，都不覺煩膩的驚呼。
我們就這樣趴著全程觀測了這只小家伙采枝為食，取木枝修建能夠起到過濾作用的水壩——也就是它住在里面的“別墅”。
最后，看著河貍翹起它扁平的小尾巴，像漿一樣劃撥著沉入水里徹底消失，河貍公主才長舒一口氣。
而我也終于回過神來。
但席卷而來的就是渾身肌肉的酸痛！讓我不自覺呼出聲。
我看向手表，我們竟然趴了三個多小時！
河貍公主笑道：“是不是感覺很辛苦。”
“確實辛苦，”我坦然道：“但感覺……”
“很值！”
“對！”我點(diǎn)頭。
河貍公主開始?xì)w整相機(jī)，笑道：
“這就是我們平時的工作內(nèi)容之一，保持基本不動的狀態(tài)幾個小時，對我們而言，也是正常。”
忽然，河貍公主打了個哆嗦，像先前的小河貍一樣透過略顯臃腫的吉利服，將兩只小手艱難的握在一起，不停揉搓著。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0點(diǎn)，黃昏即將謝幕，寒冷也御風(fēng)而來，侵襲著我們。
“kk！快去把物資里面的暖貼拿來，我要凍死了……”
Kk很快拿了幾個長方形的小袋遞給她。
隨后，這個小袋就落在kk腦袋上。
“這是啥呀？這是發(fā)燒降溫貼！”
Kk沉默一下，隨后強(qiáng)行讓自己神色奕奕道：
“老板，這你就不懂了，我這是怕你受涼后發(fā)燒，所以提前備好降溫貼，怎么樣，是不是很貼心？！”
這波kk在大氣層。
“我謝謝你……”河貍公主的小手朝kk進(jìn)行虛空抓撓。
“唉…算啦！明天再繼續(xù)，今天的收獲已經(jīng)很不錯了。”
這次能夠拍攝到完整的河貍外出活動，已經(jīng)非常難得。
河貍公主由“堡壘”變形起身，復(fù)爾興奮歡呼道：“我們今天的觀測工作結(jié)束啦！”
體型嬌小，彎眸如月。
第二天清晨，我離開FY縣，前往烏蘭布和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