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破爛的茅草屋,到處漏風,里面昏暗燈光在搖晃,顯得極其詭異。
從外面難以看到具體的景象,只能見到風不停地將稻草吹飛,刮向天邊。
李赫揮了揮手,讓道兵們跟上來。
稻草人的詭異身影已經(jīng)顯化而出,他在紙甲上甚至能看到它們覆蓋在后排士兵身上的詭影,一根根細碎的草,纏繞開來。
不能再逗留了!
雖然眼前的茅草屋也不是善地,可再停留絕對會出事。
道兵們聽到命令立馬向前,變陣后盾兵將大盾放置在身后,掏出符咒以備不時之需。
“刺啦!”
只聽古鐵被硬物劃過,簡直像是受了尖銳刀兵割裂一般。
執(zhí)掌大盾的道兵手臂不停顫抖,卻始終沒有回頭,等待身前的兵士前行完畢,他們也跟隨而上。
臨走前還向身后拋灑人面毒液,頓時聽到古怪的哀嚎音,不足一臂距離。
“嗚嗷!”
像是孤墳旁的夜梟,叫聲滲人無比。
即使心志堅定的道兵,也難免心中一慌。
好在離破敗屋子不遠,眾人很快便撤入大院。
李赫率先行至屋門前,手臂紙化,拉住破敗的草門,就要拽開。
忽地一柄長刀從其內(nèi)穿梭而出,狠狠刺向李赫。
雖然事發(fā)突然,但對于李赫來說,還是過于緩慢。兩根手指輕輕一合,便夾住長刀。
內(nèi)里執(zhí)刀者用出巨大力氣,卻始終不能掙開紙手的束縛。不僅如此,飄散的紙灰在沿著刀尖蔓延,不詳之域在反向侵蝕對方。
在李赫晉升八品后,紙域的腐蝕性得到極大提升,普通人如此近距離地沾染紙灰,瞬間就會被覆蓋周身,皮膚化作紙軀,映在紙畫之上。
即使是噩兆,被紙域覆蓋,也能夠拓印在紙畫,短暫地束縛住,讓其無法掙脫。
就在紙域穿過稻草,即將抵達對方身體時,李赫忽然停下了動作。
因為他感知到了熟悉的力量。
“凌瓊?”
草門忽地從中間打開,露出一個雙手雙臂皆為稻草的漢子,渾濁而疲憊的目光探了出來。待發(fā)現(xiàn)是李赫,才閃過一絲希望之意。
“是你,李府主!”
李赫望著他被侵蝕的身體,微微皺起眉頭,上次苦茶分別,他利用持國令的威能,阻止了噩兆反噬,明明只有腳踝被稻草覆蓋??扇缃竦臓顟B(tài),簡直糟糕到了極致。
手腳上的稻草不停蠕動,像一條條尸蟲一樣,貪婪地抽搐著。
凌瓊臉色蒼白,眼睛浮腫,神色低迷到了極點。這并非是他意志軟弱,而是噩兆侵蝕靈智,抵抗的后果,說明對方快要堅持不住了。
“先進來再說?!?p> 凌瓊讓開道路,道兵們紛紛入內(nèi),李赫最后一個進入,剛想轉(zhuǎn)頭,卻聽凌瓊慌忙喊道:“等一下,別回頭,它們在身后看著你!”
說罷,合上稻草門,心中的危機感才漸漸消散。
借著幽暗燈火,方才看清屋內(nèi)情形。
看似不大的屋子,卻裝了好多人。
有衣衫襤褸的農(nóng)夫,也有刀甲齊備的衙衛(wèi),更有錦緞纏身的富商。只是此刻皆面露恐懼,縮在屋子中間,不敢言語。
沒錯,他們靠在油燈周邊,而非蜷縮在角落里。因為在破敗茅屋的邊緣,一處處漏風空洞,閃爍著無數(shù)顆鮮紅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在盯著屋里的人。
它們猙獰而貪婪,充斥血腥與狂暴,靜靜地等待著,食物!
隨著風聲漸強,茅屋稻草不停地刮落,破敗之處也越撕越大,甚至有血水蔓延進來,滴在地面上。油燈也搖曳著,仿佛隨時會熄滅一樣。
怪不得沒人在角落,恐怕之前已經(jīng)被害了許多人罷。
李赫轉(zhuǎn)過身來,看向狼狽的凌瓊,答案或許只能從蓑草嶺府主這里問詢了。
“蓑草嶺發(fā)生了什么?為何門外那么多稻草人,齊齊看向這里。”
凌瓊吞咽片刻,嗓音有些沙啞:
“稻草人是我留下的標記,若是有人來尋我,那就是指引。只是方法有些危險,因為它們受到了‘注視’?!?p> 李赫聽出對方的意有所指,想必是導致危機的噩兆,他沒有打斷,繼續(xù)聆聽。
“本來在轉(zhuǎn)運過第一批嶺民后,我就聽聞了詭廟的信息,覺得有些不妥,畢竟蓑草嶺離得太近。
再有你收服黎家二女的傳言,苦茶如日中天,我便準備帶領剩下的人,齊齊向苦茶進發(fā)。
沒想到還未等出行,便遭遇了噩兆侵蝕?!?p> 凌瓊說起此事,也面露懊悔之色。
“記得我之前和你提到的詭異村莊么,初始探了一次,寂靜無比,生人禁絕??晌覀?nèi)r,已經(jīng)沒有了動靜,我本以為災禍過去,便不再理會,誰想到從那里走出,便沾染了噩兆,只是暫時沒有發(fā)覺罷了。
等到前幾日迷霧籠罩而來,獵人們說無法出山時,我才曉得蓑草嶺被徹底封困住。想要派人求援,卻根本走不出迷霧,即使我?guī)ьI侍衛(wèi)們探路,也難以突破,最終只能原路返回。
不得已,我只能收攏嶺民,利用道法與祥瑞,勉強湊起一座陣,保護大家?!?p> 李赫瞅了瞅人數(shù),雖然屋子看似挺大,可容納人數(shù)也不過數(shù)百人。想到之前蓑草嶺的人數(shù),他便明白,多數(shù)恐怕遭遇了不測。
那些荒田中的稻草人,以及墻角昏暗的血跡,都是生靈的痕跡,不過此刻已化成血和草。
他轉(zhuǎn)頭盯向中間,望著那盞燈座破舊,燃燒起來散發(fā)古怪難聞味道的油燈,開口道:
“這座油燈不簡單,好強的噩兆道息!”
凌瓊點了點頭:
“雖說稻草屋能暫時遮掩一番,可能夠堅持到如今,全靠此燈。這是我叔父從墉城得到的道寶,名為盜尸燈,燈火不滅便能守護一方,不過使用的風險也很大。
極其容易招惹不祥之物,這些詭異血眼,便是在點燈后越聚越多,‘注視’也完全集中在草屋上。
只要燈一滅,無人能夠幸免?!?p> 李赫大概明白蓑草嶺目前的困境,遭遇噩兆‘注視’的侵蝕,不得已點亮盜尸燈,卻將所有的血目集中過來,更加難以掙脫。
至于所謂的注視,應該是一種無法轉(zhuǎn)身的目光,匯聚點便是草屋。因此凌瓊等人沒法出去,他們一行人也不能轉(zhuǎn)身,如同行走在死胡同里,掉頭就是厲鬼襲擊。
但現(xiàn)在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李赫望著愈發(fā)昏暗的燈火,開口道:
“尸燈快要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