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嶺商貿,如火如荼地建設著。
本來以苦茶的體量來說,在初始時期的熱鬧過后,應該會舒緩一陣子,畢竟人就那么多,貨物也就那么點,該買賣的也都達成交易。
更多的人還是愿意保持穩(wěn)定,囤積一些生活必需品,例如糧食、道符,這等硬通貨。
道符復雜一些,由于噩兆與祥瑞并存,道士人數(shù)不少,符咒自然也五花八門。如今最暢銷的自然是一些基礎的防御符咒,如清心咒、荊棘甲這等,對心神與物理方面的防護,避免遭遇侵蝕。
當然,能買的起這些符咒的,多數(shù)是行走于各嶺地的商隊,以及衙衛(wèi)之流,普通百姓自然承擔不起,也不會將有限的財物投資于此方面。
畢竟嶺民們不出苦茶,就算拿到符咒,多數(shù)也用不到。如果真能用上,說明苦茶嶺被噩兆攻破,那個時候,這些基礎符咒又有何用。
看看黎鎮(zhèn)便知曉,偌大鎮(zhèn)子,紙人遍地。鎮(zhèn)內富裕之戶不比苦茶嶺多?又有何用呢。甄家、李家這等商戶豪門,都沒能幸免遇難,普通百姓自然就更不用想了。
至于糧食,生存最基本的物資,就算是最最普通的百姓,也曉得家中屯些黑麥,準沒錯。
特別是各嶺地詭異頻出,堵塞驛道那段時間,甚至出現(xiàn)恐慌性囤積糧食,頗有些供不應求的狀態(tài)。
但府衙利用之前囤積的糧食,以及鼓勵商賈出售的方式,暫時穩(wěn)定住了糧食的市場。
當百姓看到糧價穩(wěn)定,以及苦茶嶺名氣大增,各路商隊漸漸往來頻繁,也就不那么擔憂,畢竟旁邊挨著黑麥嶺,這可是產糧大戶。
但此刻府衙內,卻因為糧食問題,產生了一系列糾結。
“什么,黑麥嶺那邊暫停售糧?說糧倉被神秘噩兆侵蝕,毀于一旦?”
鐘閔站起身來,來回走動,顯得有些焦急。
苦茶嶺本身不是產糧之地,之所以不缺糧食,主要原因便是靠近黑麥嶺,商貿交通比較方便。
自從黎鎮(zhèn)災禍爆發(fā)后,黑麥嶺便一改之前的做法,保留所有糧食,不再用其制作別的附加產物。利用黑麥嶺糧食大戶的地位,與周邊嶺地大肆交易,獲得許多兵甲與道符,聲威大震。
甚至驛道打通,黑麥嶺出了大力氣,本就是實力頗為強盛的一方嶺地,如今基本上晉升一流嶺地。
可突然遭遇此等禍事,就有些詭異了。
噩兆可沒什么意識,要污染就都污染,還能恰好把糧倉給搞了,嶺地沒事?此事有些離奇。
鐘閔終于停下身子,看向貿易使黎漓,問道:
“不知可有消息靈通者,能否打聽到更多內幕?”
黎漓一身碎花襦裙,輕妝淡粉,看起來十分精干。糧食收購一直是苦茶的重要政策,她上任后也頒布了些許政策傾斜,一度有不錯的效果,可沒等幾日便遭遇毀滅性打擊。
那些從黑麥歸來的商隊,都言道,目前黑麥嶺整控糧食售賣,就算出高價也拿不到糧。
黎漓說道:
“應該不假,黑麥嶺不單單對苦茶斷供,就連遠處荊棘嶺、尾花嶺也獲取不到黑麥,眾商人去看了糧倉,的確一片廢墟。
甚至有冬穴來客,都只是獲得些許府衙的支持,并沒能運送糧食?!?p> 鐘閔聽到此名,雙目猛地一亮,急問道:
“冬穴的人都來了?不知道雪山驛道如何,能否通行?”
冬穴便是黎鎮(zhèn)最為靠近大雪山的嶺地,連接著另一條出鎮(zhèn)的驛道,雖然常年冰天雪地,但畢竟也是商隊行過的道路,往年夏日之季,也有商隊從此離開。
最重要的,從此路離開,就是直接離開山河郡,到達古都道國的另一處地點月熙郡,是一處充滿雪山與接納月光的修道之地。
“山河郡城到底在干什么,黎鎮(zhèn)形勢如此惡劣,竟然至今沒有動靜?!?p> 其實不僅僅是鐘閔疑惑,所有嶺地的高層都有點發(fā)懵。要說一開始黎鎮(zhèn)之禍,太過隱秘,被噩兆侵蝕,來不及反應,的確是有可能的。
可現(xiàn)在詭廟出現(xiàn),生靈涂炭,山河郡要是再不清楚,也就說不過去了。畢竟堂堂郡城,有著五品天師坐鎮(zhèn),更有郡城府令感知,怎么也不該察覺不到。
但眼看著黎鎮(zhèn)局勢糜爛,至今沒有大能前來收攤,鎮(zhèn)內之民又出不去,形勢就特別詭異。
黎漓自然也解釋不了眼前的形勢,只是說道:
“冬穴來客傳言,大雪山連日來不停震蕩,雪崩已經發(fā)生不下千次,各處驛道盡數(shù)損壞,根本無法通行。
更可怕的是,雪山中似有噩兆出沒,吞雪生湖,冰寒之尸有復蘇的跡象?!?p> 聽到這話,在場之人皆盡沉默,一時之間十分壓抑。
唯有角落中的如畫,若無其事地編織著她的紙傘,準備給外出的府主,也織一把。對于她來說,人、尸、魂沒有什么區(qū)別,在她眼中都是一樣,甚至她自己屬于什么都已經說不清。
白皙手指流出的鮮血,仿佛毛線一樣,覺得織造的不滿意,血水重新回流,輕輕一抹,痕跡消失。沒有傷疤、沒有褶皺,完美無缺。
便在這時,一位帶著白紙面具的女仆走上前來,為眾人遞茶。
白紙面具十分古怪,上面描摹了一雙細眼,簡陋的鼻子與嘴巴,活靈活現(xiàn),甚至能看到對方在呼吸。
府衙內基本沒甚奴仆,以前柳如畫親自端茶遞水,如今若是李赫在,依舊是她忙前忙后,絲毫不在意這份工作是否低微,只要能貼近李赫,她便滿足。
只是當李赫不在時,面對這些苦茶高層,柳如畫就沒甚耐心了,派一個紙婢已經是極大的尊重。
鐘閔與柳兀沒太關注,倒是旁側黎漓,若有若無地瞥了婢女一眼,盯著她手腕上的鐲子,眼中神光猛地一迸,隨后又暗了下去,沒再說話。
這小插曲自然不關鍵,鐘閔飲了一口茶,隨后說道:
“府衙內儲備的糧食所剩不多,恐怕只夠應急半月,商鋪之前存糧可有積累?”
黎漓搖了搖頭,苦澀答道:
“雖然有意積累,但時間太短,若是消息傳開,怕是支撐不了幾日?!?p> 鐘閔眉頭皺起:“這么看,糧食危機已經顯露,若單憑府衙掌控的糧食,恐怕至多撐一個月。”
眼見愁云慘淡,一直未說話的柳兀突然開口:
“或許那株青籽祥瑞,有希望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