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諷刺的是,在起航的兩個月之后,來遠航竟又獲得了一個新的單人艙室,那待遇,直接就把艦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給比了下去。
只不過……
這個新的個人艙室里,卻沒有任何的個人物品,沒有任何可以使用的娛樂設(shè)施,也沒有那人手一個的全息智能手環(huán),更加沒有艦載智腦‘玉環(huán)’提供的個人貼心服務(wù),因為,這他喵的就是個被拆除了幾乎所有智能設(shè)備和終端,僅僅只保留了必要監(jiān)控功能的囚室!
而唯一讓來遠航有一點點慶幸的就是:這間作為監(jiān)牢使用的艙室跟他之前的單人房的布局基本一樣,無非就是少了一些關(guān)鍵的通訊設(shè)備以及裝飾而已,至少讓他多了一點點的熟悉感。
他在這里一呆就是足足三天。
而這三天里,每天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按時送來的那些個菜品單調(diào)的食物之外,就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也更沒有任何人想過要來再次審問他或者做調(diào)查筆錄什么的。
被關(guān)押幽閉的這三天就并不好受,因為來遠航除了一張床之外,就并沒有任何可以發(fā)泄情緒的渠道,沒有手環(huán)可以玩,沒有VR全息游戲,沒有珍藏的影片,沒有聊天群可以去聊天胡侃,甚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懷疑、被關(guān)押然后被拋棄掉了。
是的,就是被拋棄!
經(jīng)歷過這三天禁閉一樣難熬的日子后,他現(xiàn)在,就確實是那么認為的。
不過嘛……
三天的禁閉和關(guān)押,也不是讓他一點收獲都沒有。
在經(jīng)歷過第一天的歇斯底里、第二天的憤怒、哀傷以及彷徨之后,在這第三天早上的時候,他曾仔細分析了一個上午,然后卻驚愕地意識到,他自己被懷疑和冤枉,似乎就并不是沒有任何理由的?
因為,在仔細捋一捋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脈絡(luò)之后,他自己給自己整理出了這么一條清晰的時間線:
4月24日,他在培育倉義務(wù)幫工,替那個袁教授插了一天的秧。
4月25日,腰酸背痛的他,出門就撞到了那個王總工,然后還將對方那個裝咋箱子里的圓球,也就是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涉及到那暗物質(zhì)引擎的圓球給碰掉了。
好巧不巧的是,他那時就確實是觸碰到了它,甚至還將其拿在手上至少有足足十多秒的時間。
4月26日,大唐號進入了那個所謂的坍縮空間,開始進行為期一年左右的航行。
5月29日,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所有人都被驚醒,不過巨響的原因至今仍舊被保密著。
5月30日,以及之后的兩三天,他的表現(xiàn)確實是有些過于活躍了,一直在千方百計地想要去打聽那明明已經(jīng)被列為機密的事情。
6月5日,他被大唐號上的安全部門逮捕和審問。
也就是同一天,他才終于獲悉,那暗物質(zhì)坍縮引擎中的一臺,在29號出現(xiàn)了損壞,也就是夜里的那一聲巨響,而過于巧合的是,那臺損壞的引擎,就是因為他碰過的那個圓球出現(xiàn)了問題!
6月8日,直到現(xiàn)在,他被關(guān)押了三天……
如此這般,在大概捋清楚了事情的脈絡(luò)以及所有的前因后果后,來遠航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也不得不遺憾地表示,那些人懷疑他就確實不是完全沒有任何道理的!
因為,他的嫌疑就確實真的是很大很大,而更要命的是,種種的不利證據(jù)都確實是指向了他。
如果換成是他自己是調(diào)查和審訊人員的話,估計他自己也會得出同樣的結(jié)論的吧?
但……
他喵的他真的不是那些家伙們說的敵特分子或者間諜啊,他就真的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而且,29號以及之后的那三兩天,他之所以會那么活躍,之所以會那么急著去查明事情的真相,還不是因為閑的慌以及想要關(guān)心關(guān)心艦船的情況,那又有什么錯?
只可惜,從他被抓捕審問以及被關(guān)在這里足足三天的情況就不難去猜測,船上的那些安全部門成員們就并沒有搭理他的那種蒼白無力的辯解。
接下來,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jù)去證明那件事情確實是跟他無關(guān)的話,他的下場,只怕就……
就怎樣,來遠航是真的不敢去想,因為,單是想想,他都覺得害怕和瘆人!
他并不是怕死,這就跟他在審問那天咆哮著的一樣,他要是怕死就不報名參加這第一批的殖民者了。
他怕的,是背負那種不名譽的罪行,特別是在這一件關(guān)系到共和國未來的重要大事上,他簡直不敢想象,一旦到時候他的事情傳回地球去的話,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還有他那個正在農(nóng)村養(yǎng)老的爺爺該是多么地失望和絕望?
是的,他不敢去想那些事情。
但可惜,在這個安靜得讓人害怕的個人艙室里,他就怎么都忍不住去想起那些事情,同時還總有一種想要發(fā)狂和咆哮的沖動。
現(xiàn)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似乎還有四年……不,是三年十個月的時間?
如果他們這艘飛船能順利抵達那個開普勒-452b行星,并在那里呆夠兩年,然后再安全返回的話,在那之前,他就應(yīng)該是還有那么多的時間去為自己辯護或者想方設(shè)法找到證明自己無罪的證據(jù)。
但……
如果他們一直把他關(guān)在這牢房里,不給他任何辯解或者出去的機會,又或者不等他回到地球就宣判他有罪,然后還直接在飛船上或者在將來抵達的那顆星球上流放他的話,那他說不定就真的完了,真的要背負那個糟糕的間諜、叛徒或者漢奸的頭銜并永不翻身,然后徹底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
念及于此,心下彷徨、悲痛、憤怒以及其它種種負面情緒又一次開始涌上心頭的來遠航,便忍不住有些歇斯底里地雙手扯住他的短發(fā)并狠狠地拉扯著,想要以肉體上的痛苦讓他的精神好受或者頭腦清醒一點。
但沒用。
那無盡的孤寂、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折磨卻不斷地吞噬著他,讓他最終不得不頹喪地放下了雙手并緩緩地歪倒在那單人床上,露出了他那胡子拉碴,有些蒼白、沮喪、無神而又呆滯的臉。
他已經(jīng)三天沒有洗臉和刮胡子了,雖然這個單人間里有衛(wèi)生間和自動剃須刀,但是,他卻并不想去碰那些東西,他只是苦苦地思索著任何能改變自己目前困境的辦法。
叮~!
突然,在這時,他這間單人艙室傳來了一聲門鈴聲,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然后門上的一個暗槅也同時打開。
“來遠航!”
“吃飯了!”
隨后,一個食盤被從那暗槅推了進來。
“!!”
“芮琇?”
“芮琇妹子,我是冤枉的!”
“真的!”
“你們不能這么對我??!”
下一秒,來遠航趕忙從床上跳起并沖到門前,然后伸手堵著那個暗槅并沖著外邊那只露出眼睛和小半張臉的熟人芮琇哀聲懇求著道。
“冤枉?”
“那好……”
“請問!”
“你有什么要補充或者能證明你無罪的證據(jù)嗎?”
然而,那個芮琇用冷漠的眼神朝著他那張憔悴和頹喪的臉看了十幾秒后,才突然用那種厭惡的表情和語氣冰冷地問道。
“我……”
張了張嘴,來遠航竟愣住了。
因為,他想了足足三天,似乎,就確實就沒有任何能證明他自己無罪的證據(jù)?
“沒有,對吧?”
“哼!”
“等你想清楚了再說吧!”
嗙!!
看到來遠航無言以對后,隨著一聲金屬碰撞聲響起,那個芮琇便用力地關(guān)上了那個用來送餐的暗槅。
“怎么會這樣……”
隨著這間由個人艙室改成的牢房重新沉寂,來遠航在喃喃自語地自嘲一聲的同時,便沮喪并軟軟地癱倒著坐到了冰涼的艙室金屬地板上,看都沒有去看那從暗槅處推進來的放置在金屬托盤上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