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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至尊

第367章 滄風(fēng)滌纓(其之一)

太歲至尊 果殼里的大杰子 4435 2023-08-29 00:05:00

  陳至終于能夠稍微動一下身子,在這之前他起碼醒了三次,最多只是“不能睜眼”而已。

  他對自己之前醒來只有模糊的印象,這一次,他是真的醒了,而且即使“閉眼”仍能看清周圍的模樣。

  這是一間陌生的客房,墻面漆成杏黃色,窗紙糊了三層。這間屋大概臨街,喧鬧之聲聽得分外清楚,發(fā)聲源頭似乎卻比陳至身下的床榻還要低些,那么這間屋大概至少是在二樓。

  一個衣著甚體面的青年推了房門,一見陳至坐了起來,顯得頗為高興。

  “你醒了!不要亂動,你昏迷了好久,我這便去叫主人!”

  說完這句話,青年便退了出去,陳至對這張臉也完全陌生,只好真的動也不動,坐在床緣等著青年口中的“主人”到來。

  陳至依稀記得,之前醒來之時,該是聽過更熟悉一些的聲音,而那聲音的主人頗粗暴地搖動自己試圖讓自己醒來。

  時間過去多久,這里又是哪里?

  陳至的頭腦依然一片迷蒙,動一動手,發(fā)現(xiàn)力氣并沒有回來多久。

  而他的嘴邊,更有些干掉的粥漬,身上的衣物也是換過的。

  陳至多少能動用些煉覺途威能了,這似乎說明他真的昏迷很久,久到肉體的疲勞和傷勢都已經(jīng)恢復(fù)大半,只是因為昏迷太久而很難馬上靈活動彈而已。

  這期間無疑有人在照顧自己,從剛才那名青年的話來看,下令照顧自己的應(yīng)該便是青年口中的“主人”。

  陳至仍然記得自己昏倒前的所有事,無論是勝過殊勝宗寂靜堂首座潘籍,還是之后遭遇長年、宛丘食粥客攪局,最后被江南城驚世一劍落向自己又遭半路殺出的修羅道主所救。

  更多他想不明白的事只好先等青年的“主人”到來再理,陳至覺得那位“主人”也許是自己所熟悉的人。即便不是,被人照顧了不知道多久,一聲謝也還總是要跟人家道的。

  無論青年的“主人”是誰,陳至相信修羅道主恐怕對自己的人際關(guān)系也并非毫無頭緒,起碼修羅道主曾清楚地道出過“秦雋”這個名字。

  青年很快和他的“主人”一并過來,這次青年只打開房門并未踏進來,那位“主人”卻進到了房里。

  這是個面容俊雅的中年人,頭束銀冠,從銀冠上垂下兩條青纓耷在他的耳后。中年人無論須發(fā)打理得都大方得體,讓他整個人顯得斯文得可以。

  可這中年斯文人,陳至確信自己之前并未見過他的樣貌。

  “公子終于醒了,公子之前身受重傷,真讓在下憂心狀況。

  既然公子已醒,就容師某問幾個問題:公子是何人,又為何受傷?

  還有,為何公子會被送到師某這里,這一點公子可有頭緒?”

  師姓中年人開口,語調(diào)溫和可親卻有些獨特的口音,卻也不是陳至能夠認出的聲音。

  他所問的這些問題,陳至更不確定該如何答來。

  師姓中年人再開其口,歉意道:“啊,瞧我。

  公子想必也未必識得師某,在下師向遷,絕非什么歹人,對公子也并不存什么歹意。

  公子也許不信,不過既然公子醒轉(zhuǎn),我認為公子可自己慢慢和在下熟悉熟悉,自己慢慢印證師某所言?!?p>  師向遷一邊說著,一邊在旁邊的案子旁落座。

  此處應(yīng)該是某家客棧,想這種棗色漆成的桌案,正是尋??偷瓿R姷牟贾?。

  床邊的簾子既是上等錦緞所成,其上更有妙繡,陳至覺得這樣一間房絕對不便宜。

  師向遷坐下之后繼續(xù)開口,道:“在下也覺得公子面目清秀,不似歹人,才把公子安置在這里。

  怠慢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可公子總該見告身份,近來揚州兵荒馬亂,人人自危,建安城雖然臨海偏安,師某卻絕對擔(dān)當不起任何意外亂子?!?p>  師向遷說話極為客氣,若再不開口,陳至反而是失禮的一方,于是他開口:“多謝師先生相救,在下陳至,乃是……

  ……一方江湖游俠。

  正如師先生所說,近來揚州大不太平,在下路途遇險受傷,想必有其他人施救之后相信師先生品格,才肯將在下交托。

  陳至一介江湖人,身上也無銀兩,暫無法相報恩情。不過師先生若有用得到的地方,還請開口,陳至身無長處,總有些功夫,可為師先生出力?!?p>  師向遷推掌以拒:“欸,師某肯出援手并非圖報。

  原來是陳少俠,恕師某沒什么江湖閱歷,沒聽過陳少俠大名。

  陳少俠重傷初愈,該是師某這里若能效勞,少俠盡管開口才是。

  出門在外多一個朋友總是好事,相見是緣,師某能夠結(jié)交陳少俠這樣的江湖才俊,倒是求之不得?!?p>  陳至一笑,道:“總瓢把子與晚輩又非初識,晚輩便是臉皮再厚,今天的相救之恩也只有盡力圖報了。

  若再客氣,那便假了?!?p>  師向遷眉頭一皺,撫了撫顎上短須,換了副語氣道:“……你這‘猜心怪物’倒是能猜?!?p>  陳至見他不再假裝下去,便開口道:“倒不是晚輩能猜,實在是晚輩中途已經(jīng)醒過兩次。

  其中一次有人想把晚輩晃醒,本來晚輩并不能分辨清楚那個聲音,現(xiàn)在想想,該是包果漢包前輩的聲音?!?p>  想通這點,剩下的對陳至來說便確實不再難猜,若師向遷真是無涉江湖之人,當然也沒有擅自將其運到建安城安置之道理。

  何況師向遷一直并未問起陳至雙眼“緊閉”之事,當然也就對陳至身份并不陌生,也是旁證。

  師向遷點點頭,道:“既然陳少俠能夠了解過程,那便再好不過。

  這樣你也該知道我真正對此事掛心之處:最初相救于你的是什么人?為何此人會知道包果漢的所在,并把你送到他那里去?”

  對于這一點,陳至雖知答案,卻不肯正面答了:“晚輩也并不清楚,只是若有之前相救之人,此人一定深不可測。

  畢竟就連晚輩,實際也并未能夠查出包前輩平時落腳何處?!?p>  陳至已經(jīng)明白修羅道主將自己送到萍水連環(huán)寨總瓢把子手上的用意,揚州局勢紛亂,修羅道主一定靠“六合”一寨寨主得知陳至與萍水連環(huán)寨的合作關(guān)系,并私下查出包果漢所在,才把他送來。

  若他不為修羅道主保守這層秘密,“六合”一寨寨主在“水月仰天”之會的地位將要動搖,反倒顯得陳至不領(lǐng)修羅道主的恩情了。

  而修羅道主如何知道包果漢所在,以及對萍水連環(huán)寨了解到何種地步,這兩個疑問恰恰是修羅道主留給陳至利用的重點。只要這兩個秘密仍是秘密,便是師向遷有意為了保守萍水連環(huán)寨秘密而想對陳至滅口或者棄之不顧,都必然有所顧忌。

  師向遷斟了碗茶捧給陳至,沒有執(zhí)意一定要他回答,也許是因為他也明白陳至或者真不知情或者干脆不肯相告。

  這種情況下若要再問,那便只剩下很沒意思了。

  所以在師向遷再次開口的時候,干脆話題一轉(zhuǎn),道:“你和你的同伴倒是在揚州搞出不少事情。

  救你的人用古怪手法注入了勁力封穴,或許就是你昏迷這么久的另一層原因。

  你若知道是誰回頭該好好謝謝人家,若他不施這一手,憑你的傷損交到包果漢手里的時候便早該一命嗚呼了。”

  陳至接過茶水,不光飲了一口,還借著茶水抹了抹嘴邊的粥漬。

  修羅道主行事詭異,對這個人的用意陳至也捉摸不清,他只好問起別的事:“總瓢把子,請問現(xiàn)在是什么日子了?”

  師向遷道:“今天已經(jīng)是九月初四……

  ……你不要一口一個‘總瓢把子’,就是‘師先生’便好。

  我?guī)熛蜻w這個名字堂堂正正,并不是假名。”

  從筋肉的狀態(tài),陳至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不至于昏迷了一年或者更久,那么這一天便是乾圣四年九月初四。

  陳至同滅度宗去攻打殊勝宗“秘境”是八月廿六,實在已經(jīng)過去不短時間了。

  師向遷自己也用了口茶,再道:“你一定很掛心現(xiàn)在揚州的局勢,若有什么疑問也可以和我對對。

  我也很好奇你到底都做出些什么事情,你昏倒的這期間‘水月仰天’之會本來也該聚上一次,卻因為多寨寨主無法響應(yīng)取消。

  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有三件事:揚州刺史黃現(xiàn)興兵反叛,廬江為首四郡已經(jīng)不肯響應(yīng)和其陳兵對陣;殊勝宗和滅度宗‘兩宗’相斗,傳聞也是你的手筆;靈巖山下‘別有洞天’景致那里發(fā)現(xiàn)了玄衣衛(wèi)指揮使江南城和殊勝宗寂靜堂首座潘籍的尸身,成為一樁懸案。

  如果我沒有弄錯,這三件事件件都和你脫不了關(guān)系?!?p>  陳至一笑,再用口茶,答道:“師先生所猜不錯,可這說來話長。相信若晚輩不肯盡言,師先生也必然不肯放晚輩離開。

  所以我們大有時間慢慢把其中每個細節(jié)講完,不是嗎?”

  陳至和滅度宗攻去殊勝宗“秘境”之時,便聽到“切利支丹”覆滅的消息,再加上黃現(xiàn)興兵的結(jié)果,那便是秦雋那邊進展順利。

  “切利支丹”和“患殃軍”兩大禍亂都有了個結(jié)果,陳至?xí)簳r就沒有在這方面憂心的必要。

  師向遷則道:“我還以為你會更加掛心點‘兩宗’之斗的結(jié)果。

  因為單純以江湖而言,此事的影響更為深遠,我就是出于萍水連環(huán)寨幕后之主的立場也得關(guān)心此事后續(xù)。

  據(jù)說滅度宗‘五位尊者’中‘第三尊者’陸土娃、‘第四尊者’尤蓋雍、‘第二尊者’劉廣收均已在‘兩宗’之斗喪命。

  殊勝宗方面雖然三緘其口,卻托庇于七大派‘四山’道統(tǒng)相助,相信傷亡也重。

  江湖上還突然通緝起一個名叫‘憫生災(zāi)主’邢無二的人物,據(jù)說他本是殊勝宗關(guān)押的重犯,趁亂擄走法蓮寺住持。

  你這事情挑得這般嚴重,將來一段時間也不好在欲界拋頭露面了?!?p>  這下陳至不得不驚訝,“大狗上人”顯得老奸巨猾,也明白進攻殊勝宗是為了誘出藏身暗處的潘籍截殺,理應(yīng)點到為止盡可能全身而退,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陳至相信殊勝宗“秘境”之中一定發(fā)生了自己預(yù)料不到的奇變,而且本該能主導(dǎo)局勢演變程度的“大狗上人”表現(xiàn)荒腔走板,只怕今后也不好信任。

  還好陳至事前已經(jīng)和“大狗上人”當著滅度宗眾居士的面約定好“要畫屏門”,只要“大狗上人”仍有心把罪責(zé)栽在“閉眼太歲”的陰謀挑撥,畫屏門方面就不用擔(dān)心滅度宗再起別的心思。

  陳至皺皺眉,道:“晚輩確實挑撥滅度宗,造成‘兩宗’之斗。

  不過‘大狗上人’應(yīng)該和晚輩已經(jīng)達成默契,此舉只為了引出藏身暗處禍亂揚州江湖局勢的寂靜堂首座潘籍。

  潘籍確實為我所殺,江指揮使之死也和我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這其中的秘辛卻容晚輩不可盡告?!?p>  師向遷倒是通情達理之人,聽完只嘆了口氣,道:“那我多少明白些救你之人為何將你送到我手上的用意了。

  你既然不可輕易在江湖中露面,便只有和我在海外暫避一段時間。

  他還為你留下一件很扎手的東西,我先已經(jīng)藏在床下,你該隨身帶著?!?p>  陳至已能起身,便從床下真的摸出長形布包。

  陳至不用解開裹布便已有猜測,他仍是解開,果然是那口他想象中的東西。

  修羅道主將“六刀七劍、十三名鋒”里的智劍“分說”也撿回留給了陳至。

  陳至需要在欲界江湖重現(xiàn)之日,只要讓此劍同時現(xiàn)身江湖,自然能引起殊勝宗和“四山”道統(tǒng)的注目。

  陳至重新坐好,一笑道:“晚輩也多少明白此人的用意了,想必此人也對貴萍水連環(huán)寨的底細有不少認識。

  只好有勞師先生做下安排,請晚輩去兇途島上做客一段時間?!?p>  修羅道主有心讓陳至這“閉眼太歲”有回頭重新“禍亂江湖”之資,當然是期望他先去兇途島銷聲匿跡一段時間。

  陳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雖然修羅道主深不可測,用心難防,隱身江湖卻也是他眼下正需要的。

  師向遷沒有猶豫多久,答應(yīng)道:“好,這倒是不成問題。

  陳少俠把揚州兩大禍亂了結(jié)得倒也合適,萍水連環(huán)寨也不得不念少俠恩情。

  如此一來,剩下的細節(jié)可以慢慢再敘,就請少俠隨師某去兇途島上住上一段時間。

  關(guān)于師某明面的身份,也不好再瞞少俠。少俠應(yīng)該聽過‘龍虎蛇三方遏兇蝶’這句話吧?”

  陳至點點頭。

  “這其中的‘龍’,便是白龍神族,師某正是白龍神族的六位長老之一。

  我族有流傳已久的神話故事,族人都相信先祖曾經(jīng)救過一條白龍因而沐過龍血,從此便自稱白龍后裔。”

  師向遷說道這里,起身繼續(xù)道:“你我都知道神話故事往往流傳之初定有其他的涵義或者源頭,不論其源頭或者起因為何,都是后世極難考究之事。

  只是傳說流傳得更久一些,不免就會產(chǎn)生其他意想不到的影響,白龍神族的族人前信傳說已經(jīng)太久了,兇途島上正有些麻煩,師某也不免因此有用得到少俠相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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