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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眼

第七十六章 反殺

菩提眼 漠兮 3837 2023-02-17 20:13:10

  PART 76

  燕山月咬住下唇,似乎在承受某種難以言喻的痛楚,烏黑的眼瞳像一團(tuán)暈開的濃血,無數(shù)發(fā)絲狀的血線從瞳孔中央向外游移,慢慢染紅整只眼球。

  蕭侃全身一震,瞬間想起河倉城內(nèi)發(fā)狂的保鏢,以及那一雙雙慘不忍睹的血眼。

  難道燕子的眼睛和那些保鏢一樣?

  最初的癥狀都是發(fā)紅滲血,接著失去眼瞳,精神錯亂,最后才會變成盲尸,留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窩?

  想到這里,她頓覺毛骨悚然。

  不!

  不可能!

  “燕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蕭侃急切地追問,“是《得眼林》,是那個詛咒?”

  燕山月忍痛回道:“是的,進(jìn)入這片魔鬼城,就注定要被詛咒……”

  她沒想過回頭,是因?yàn)楦净夭涣祟^。

  她知道有多少人為此而死,所以不敢心存僥幸。

  況且,她并不是一個幸運(yùn)的人。

  “不會的!”蕭侃篤定地反駁,“我們也是從馬迷兔灘進(jìn)的魔鬼城,即便南區(qū)不開放,平日少有游客,也不至于進(jìn)一個死一個,而且你又不是第一次來,上一次……”

  燕山月?lián)u頭,“不一樣的?!?p>  “哪里不一樣?”

  “時間,時間不一樣……”她話說一半,突然劇烈地咳起來,“咳咳咳……”

  蕭侃趕忙替她拍打后背。

  然而燕山月越咳越厲害,弓著腰縮成一團(tuán),仿佛連鼻腔也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鼻涕止不住地往外流。

  本就發(fā)紅的雙眼更是鮮血上涌,眼白眼黑都分不清了。

  蕭侃不是一個行事慌張的人,但這樣的情況她從未見過,又真真切切地發(fā)生在眼前,任憑她如何克制,也免不了心跳如鼓,指尖發(fā)顫。

  “燕子,燕子,你能看見我嗎?”

  “咳咳咳……”

  怕蕭侃擔(dān)心,燕山月強(qiáng)忍住咳喘,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自己還能看見。

  “那就好,那就好……”

  蕭侃吁出一口氣,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回到地面,送燕山月去醫(yī)院,她拉住燕子的兩條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打算先把人背下烽燧。

  不過……

  她下意識向樓外望了一眼。

  吊著的那兩個人會不會……

  正當(dāng)她猶豫之際,林尋白竟從身后冒了出來。

  他全身濕透,說是落湯雞也不為過,一見到蕭侃,他忙不迭地上前拉她,“蕭老板,快點(diǎn)走,下面的水快有三米深了!”

  他是借著上升的水勢才得以爬進(jìn)烽燧,不知等他們下去時,會不會更深了。

  說著,他目光一轉(zhuǎn),投向蕭侃背上猛咳不止的燕山月。

  “啊!”

  他大驚失色,“這是怎么回事,燕老板的眼睛……”

  “燕子說是詛咒,具體情況還得去醫(yī)院檢查,你和我一道把下面的人拽上來。”蕭侃飛快地吐字,飛快地思考,趙河遠(yuǎn)和王芳菲總是要拉的,與其來回折騰浪費(fèi)時間,干脆帶上一并走。

  她將燕山月暫時放下,靠在望樓的一角,小心安撫。

  “燕子,你再堅持幾分鐘,我們馬上走!”

  林尋白順著麻繩向下打量,大致評估出拖拽的角度,與此同時,他覺得有些話必須提前說清楚。

  “趙河遠(yuǎn),你害了多少人,又殺了多人,我猜這筆賬不用我算,你自己心里也知道,現(xiàn)在蕭老板把人勸住了,我會拉你們上來,但上來以后,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我知道!我知道!”趙河遠(yuǎn)連聲答應(yīng),“我剛才就和蕭老板說了,我可以給她錢,給她干股,還有你,你想要什么?”

  他諂媚的嘴臉與往日的傲慢大相徑庭,著實(shí)令人作嘔。

  林尋白氣不打一處來,“誰要你的錢?我說的路是要你坦白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別整天想那些歪門邪道!”

  王芳菲不解地反問:“你不是個秘書嗎?”

  言外之意,你一個小秘書,怎么可能不缺錢?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林尋白真想把這對夫妻掛上三天三夜,讓暗河的水好好給他們涮涮腦子!

  他嚴(yán)肅地說:“拿不該拿的錢,就是欠不該欠的債,我不像你們,我從不欠債!”

  蕭侃可沒有他的好耐心,她擼起衣袖走過來,手扶木柵,簡單粗暴地向他們闡述了一個事實(shí),“不拉你們,你們今天見閻王,拉你們,你們遲點(diǎn)見閻王,自己選吧!”

  “能不能……”

  趙河遠(yuǎn)不死心,還想與她談交易。

  “不能。”蕭侃干脆地回道,“而且我只有三秒鐘的耐心,一、二……”

  “行!”

  不等趙河遠(yuǎn)回答,王芳菲搶先應(yīng)允,“我保證,我們上去后就認(rèn)罪!”

  “算你識相?!?p>  蕭侃滿意地給林尋白遞了個眼神。

  后者得令,走到她身后,拽住麻繩的中段。

  事實(shí)證明,把人放下去容易,把人拉上來卻沒那么容易,尤其林尋白身上帶傷,力氣比平日小了不少。

  相對的,蕭侃不得不承擔(dān)更多的重量。

  好在趙河遠(yuǎn)和王芳菲不算腰圓體胖,他倆一前一后,逐一將人往上拉。

  先獲救的是趙河遠(yuǎn),因?yàn)楸坏趿颂L時間,他手腕發(fā)紫,小臂淤青,疼得齜牙咧嘴,林尋白沒有替他松綁,直接將他摔到角落,隨即又去拉王芳菲。

  女人的體重比男人輕,本該輕松許多。

  不料,意外橫生。

  眼見蕭侃就要拉到王芳菲,系在木柱一端的麻繩因?yàn)閿嗔藘晒?,又反?fù)受力,嘣的一聲,斷成了兩截!

  王芳菲猛烈下墜,突如其來的沖擊似千斤巨石傾覆而下。

  林尋白驟然失去依托,整個人栽倒在地,被拖拽到烽燧的邊沿,血肉模糊的肩膀撕裂般的絞痛,鮮血水一般地噴涌。

  他一聲慘叫,卻牢牢攥緊手中的麻繩,分毫不敢松動。

  因?yàn)槭捹┑陌虢厣碜右呀?jīng)越過木柵,倒掛在半空中,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的保護(hù)措施,甚至沒有被捆住的王芳菲安全,僅靠自己抓著繩子保命。

  原本是兩個人拉一個人,現(xiàn)在成了一個人拉兩個人。

  林尋白用腳抵住柵欄做最后的支撐,扭頭對趙河遠(yuǎn)大喊:“還不快來幫忙!”

  這一幕把趙河遠(yuǎn)也嚇得不輕,他踉踉蹌蹌地上前,舉起被麻繩纏繞的雙手,“我、我……怎么幫?”

  “靠!”

  林尋白忍不住啐了一句,又一眼瞄見燕山月腳邊的短刀,“刀!那兒有刀!”

  趙河遠(yuǎn)匆忙跑過去,無奈他連刀柄都握不住,只能用手肘去推蜷縮成團(tuán)的燕山月,她氣喘吁吁地?fù)P起下巴。

  一雙駭人的血眼直勾勾地看向他。

  “媽呀!”

  趙河遠(yuǎn)失聲驚叫,連連后退。

  燕山月的視線是一片模糊的紅,但尚能分得清人,她邊咳邊說:“你過來……咳咳……我給你……咳咳咳……”

  趙河遠(yuǎn)仍是不肯靠近,“不不……你是鬼,是挖人眼睛的盲尸!”

  他知道《得眼林》的詛咒,也曾借詛咒之名挖去不少人的雙眼,可那些被他挖空眼球的血色眼窩,遠(yuǎn)不及此時的燕山月恐怖。

  當(dāng)傳言變?yōu)楝F(xiàn)實(shí),當(dāng)現(xiàn)實(shí)降臨人間。

  死亡近在咫尺。

  真正令他害怕的并非她的雙眼,而是他惶恐不安的內(nèi)心。

  燕山月冷冷地笑了一下。

  “怕什么……咳咳咳……你們早晚……咳咳咳……都會……”

  趙河遠(yuǎn)全身顫栗,顯然不接受她的這番預(yù)告。

  “你胡說!我才不會這樣!”

  木質(zhì)的柵欄隱約開始松動,林尋白沖他怒吼:“你在磨蹭什么!吊在下面的可是你的老婆!”

  烽燧下方,河水不復(fù)之前的寧靜,一浪接一浪地撞擊著沙土泥墻。

  王芳菲叫得撕心裂肺。

  趙河遠(yuǎn)沒轍,硬著頭皮上前,燕山月摸索到短刀,顫顫巍巍地給他割繩子,血糊糊的雙眼勝過紅花盛放,開出妖異而奪目的色彩。

  趙河遠(yuǎn)移開目光,低頭盯著鋒利的刀刃。

  一刀、兩刀、三刀……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耳畔響起雜亂的回音。

  ——我不殺你們,《得眼林》的詛咒一樣會應(yīng)驗(yàn)。

  ——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坦白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拉你們,你們今天見閻王,拉你們,你們遲點(diǎn)見閻王,自己選吧。

  ……

  蕭侃頭朝下吊著,不一會便腦部充血,面如豬肝,她望著下方滾滾的河水,忽然意識到一個關(guān)鍵。

  假如水位足夠深,倒不妨……

  她話未出口,望樓就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是燕子的聲音!

  林尋白更是怒聲狂吼:“趙河遠(yuǎn)!你在干什么!”

  就在他身后,就在他眼前。

  解開雙手的趙河遠(yuǎn)一把奪過短刀,反手向虛弱的燕山月刺去,她躲閃不及,一刀正中腹腔。

  “想讓我死!想讓我變成你這樣!做夢吧!”

  如此狠辣的一刀,他猶嫌不足,拔出血紅的刀刃,一腳將她踢下烽燧!

  燕山月毫無反擊之力,像一只折翼的鳥兒凌空而下。

  趙河遠(yuǎn)一秒不耽誤,轉(zhuǎn)頭就朝林尋白走來,鮮血飛濺在他臉上,流淌出猙獰的斑駁,他面露兇光,哪里還有半分求饒的姿態(tài)?

  他覺得他們真是太年輕、太天真了。

  無論是作為春生,還是作為趙河遠(yuǎn),他都不會輕易被人扳倒,何況是讓他赴死!

  就憑他們?nèi)齻€?

  也配?!

  趙河遠(yuǎn)狂聲大笑,“既然你們打算讓我見閻王,我不如先送你們?nèi)ヒ婇愅酢E?,對了,沒準(zhǔn)你們還能見到陳恪那個臭雜種,他自以為從伊森口中問出了我的身份,就可以威脅我搶走壁畫,他也不想想,一個快死的老東西,我會怕嗎?”

  “可惜你們比他更蠢,居然想和我斗,只要你們一死,世上便沒人能證明我的身份!”

  繩索末端的王芳菲意識到不對勁,“你快把我救上去啊!”

  趙河遠(yuǎn)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呵……救你?我早煩透你了,自以為拿捏了我的把柄,就想把我圈在手心,你算個什么玩意!臭婊子!破鞋一只!”

  “趙河遠(yuǎn)!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

  王芳菲絕望地哭出聲來,二十五年前的不顧一切,二十五年來的日夜陪伴,在生死抉擇前,盡數(shù)化為縹緲的塵埃。

  趙河遠(yuǎn)不為所動。

  他惡狠狠地回道:“我沒良心?是誰一口答應(yīng)讓我去認(rèn)罪的?你的算盤打得真好,你沒有人命官司,只要我被抓,河遠(yuǎn)集團(tuán)就歸你了是不是?”

  他不是魔鬼,卻比魔更惡,比鬼更兇。

  他雙眼健在,卻眼盲心瞎,良知盡失。

  “怎么樣?蕭老板,我夠義氣吧,送個人陪你們上路!”

  說罷,他舉刀刺向林尋白。

  血刃在光中一閃。

  蕭侃大喝:“松手!跳!”

  趙河遠(yuǎn)一刀刺下,刀尖硬生生扎進(jìn)夯實(shí)的土中。

  林尋白快他一秒,松開麻繩的剎那縱身一躍,繩子上的三人直直地墜下烽燧。

  轉(zhuǎn)瞬就不見蹤影。

  趙河遠(yuǎn)站在烽燧之巔,露出快意的笑容。

  “終于結(jié)束了……”

  他拔起地上的短刀,走向望樓的出口,等他離開這里,他依舊是河遠(yuǎn)集團(tuán)的趙總,依舊是光鮮亮麗的慈善家,所有骯臟不堪的秘密,所有該死的人,都會埋葬在這片黑暗之地。

  永無天日,永無人知。

  然而他腳底一顫,一時沒扶穩(wěn),順著臺階急滾直下,好不容易在轉(zhuǎn)彎處停住,整座烽燧就都晃了起來。

  高聳的泥柱仿佛失去了筋骨,自下至上地左右搖擺。

  他驚恐地瞪大雙眼,不是因?yàn)榉殪萆戏降拇u土正在大塊崩落,而是他眼前一紅,一陣鉆心的劇痛如鐵錐扎進(jìn)他的雙眼。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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