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姜瀾很少在女人身上留什么心思,總覺得她們那點小心思十分可笑,個個暗地里斗得跟烏眼雞一樣。
這個申屠嬋卻不一樣,她不是參與這場斗雞,她好像是把自己當成買定輸贏的賭徒。
姜瀾默默喝茶沒有再說話。
申屠嬋撩著竹簾還在看外面,她好像心情很好。
“寶慶和秦文玉的婚事要定下來了?!苯獮懲蝗婚_口打斷了申屠嬋游蕩在外面的思緒。
申屠嬋一愣:“怎么這么突然?”
“榮華郡王妃重疾,秦文玉要回去了?!苯獮懻f的輕描淡寫,申屠嬋卻聽的心頭一緊,他都這么說了,肯定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p> 皇帝陛下現(xiàn)在正在因為朝堂之事焦頭爛額,寶慶郡主若是因為婚事過去鬧,申屠嬋幾乎不能想象會是什么結(jié)局。
她一時之間有些擔憂寶慶郡主。
姜瀾看著她微微擰起來的眉心道:“老王爺會管束她的,你不用擔心?!?p> 申屠嬋卻突然嗤笑了一下道:“殿下,萬一我不是擔心郡主呢?您看,郡主可是我的一大靠山,她若是嫁到湖廣去,我在京都城可就失了助力。”
姜瀾將杯子里的茶一飲而盡才道:“你不會,你還有太安?!?p> 申屠嬋也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兩個人都站了起來,申屠嬋正要裝模做樣的恭送他一下,誰知他從袖子中取了一件東西放在桌上道:“聰明的人能活的更好?!?p> 申屠嬋沒反應過來,帶著點疑惑看他:“什么?”
“靠山?!?p> 姜瀾撩袍子出去了。
茶室內(nèi)只剩下申屠嬋一個人,她垂目看去,桌子上放著燕王府的令牌,小小的玉牌子中間是一個“燕”字。
申屠嬋挑了挑眉,撿起那塊玉牌丟進了袖子里。
回到鎮(zhèn)北侯府時寶慶郡主已經(jīng)坐在申屠嬋的會客廳里了。
申屠嬋衣衫也沒有換便領著她進了自己的閨房,寶慶郡主神態(tài)萎靡,往榻上一坐有些煩悶的道:“你們家怎么這么冷清?”
申屠嬋忍不住笑了,鎮(zhèn)北侯府原本就人丁稀少,申屠妤被送到了莊子上,方氏正因為納妾的事情裝病,哥哥和三叔父不常在家,二叔父一家又存在感極低。
她親自給寶慶郡主上了茶:“郡主應該不是需要我的開解吧?”
寶慶郡主托著下巴看申屠嬋架在不遠處的刺云撲月劍,一邊盯著看一邊道:“皇祖父前幾天就跟我提過我的婚事,也許心里有準備吧,我也沒有那么難過,我仔細想了想,大不了我和他就做做恩愛樣子,他少管我,我也少管他,誰也別煩誰?!?p> 她嘴上雖然這么說,神色卻并不好。
申屠嬋將兩把劍取下來放在桌子上給寶慶郡主看,她看著劍的神色帶著一點愉悅,口吻輕松的道:“郡主,你已經(jīng)過了這世界上最好的日子,身份高貴,父母恩愛,嬌寵萬千,雖然婚事沒有那么如意,但是陛下并沒有給您不好的,您嫁的是很多閨秀想嫁的人?!?p> 寶慶郡主將其中一把抽了出來,在空中做了一個揮劍的動作。
申屠嬋想了想又問了一遍:“郡主真的沒有心上人?”
寶慶郡主搖了搖頭道:“沒有,也許我就是覺得自己應該事事如意吧?!?p> 她說完嘆了口氣才又道:“也沒什么,皇后娘娘跟我說了,等我成親每年都派人去接我來京都城住一個月?!?p> 申屠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寶慶郡主難得傷懷,忍不住問自己這個好像從來沒有傷懷過的密友:“你呢?你也快到了要說親的年紀吧?”
想了想又道:“鎮(zhèn)北侯府沒有主事的人,沒有人給你操持,要不我從哥哥們中幫你選一個吧,我的親哥哥們都不差?!?p> 申屠嬋一口茶水嗆在嗓子里,咳了半天。
寶慶郡主有些不高興的給她拍背:“我說的是真的,你生的好看,又沒有矯揉造作的毛病,娘家省心,若不是我大哥已經(jīng)成親了,你這樣的性格,當長媳最好,將來就是世子妃,恭王妃,誰也不敢造次,肯定妯娌和睦,后宅安靜?!?p> 申屠嬋那帕子沾了沾唇,忍不住好笑道:“多謝郡主夸獎,郡主可能還不夠了解我,我有矯揉造作的毛病?!?p> “什么?”寶慶郡主一愣。
“我要像我父親母親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
寶慶郡主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她身為郡主,京都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明珠,尚不敢說出這句如此猖狂的話。
但是申屠嬋說了,而且說的風輕云淡,她迎上寶慶郡主的目光道:“郡主,我不是個善人,我的丈夫一定要跟我兩情相悅,是我自己選的,他若是負我,我就殺他,若不是我自己選的,他要么就離我遠一點,做個假夫妻,將來我挑個看的順眼的庶子養(yǎng)到膝下,要么他就一輩子別納妾?!?p> 寶慶郡主眼睛瞪的如銅鈴,便是她再驕縱再離經(jīng)叛道,也在京都城生活了十幾年,她受到的所有熏陶都告訴她男人有幾個繁衍子嗣的妾室很正常。
她好像知道自己為什么不高興了,不是因為真的厭惡秦文玉,而是因為,她根本從心眼里就無法接受秦文玉那一屋子鶯鶯燕燕。
她身為郡主,她驕傲了那么多年,怎么能接受跟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呢?
寶慶郡主認真盯著申屠嬋看,申屠嬋十分坦然的任她看,過了好一會兒寶慶郡主才說話。
“你說的對,對極了!本郡主生來便有傲骨,他秦文玉若是奉我為上賓還好,若不是,他一個世子妃之位算什么,我身為郡主,跟她母親同一個品級,便是分府別住又如何,天高皇帝遠,難不成御史還能跑到湖廣去罵我不成!”
她臉上重新綻放笑容,申屠嬋也跟著松了口氣。
寶慶郡主卻沒有就這么走了,圣旨就要下了,她很快就要待在王府里待嫁,現(xiàn)在是能自由一天算一天。
兩人在夜色里騎馬出城,冬夜里,申屠嬋一身白衣,寶慶郡主一身紅衣,像是冰和火在月下追逐。
看城門的侍衛(wèi)有些緊張的看著一旁站著的小侯爺,這鎮(zhèn)北侯府的小侯爺原本只是來見個從前在京都衛(wèi)的熟人。
誰知突然在城門上站住了,他順著小侯爺?shù)哪抗饪慈殤c郡主和一個白衣女子正策馬出城。
旁邊申屠丹林的小廝上前輕聲道:“侯爺,要派人去看著小姐嗎?”
“不用?!?p> 馬蹄聲在地上踏出重重煙塵,申屠嬋漸漸把寶慶郡主甩得越來越遠,寶慶郡主的侍從和小滿也被甩在了后面。
山坡上的月色漸漸被云霧籠罩了,申屠嬋拉住韁繩讓馬兒停下,她伸出手。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