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春十一日 紅果（上）

　　日記到南喬·諾安接下五十萬任務后戛然而止。后面是大半本的空白頁，然而前半本已經(jīng)足以寫盡這位年輕有為的七階溯源的心酸。

　　前半生如浮萍飄零無依，而立之年證得七階溯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意氣風發(fā)。本以為是登神長階的開始，沒想到卻是還債和背黑鍋的起點。

　　李明看完日記，不由得對南喬·諾安產(chǎn)生了深刻的同情。

　　這叫什么，這叫異世界的志村團藏??！

　　盡管南喬是無辜的，而團藏不少鍋背的一點都不冤……

　　李明心虛地合上日記本，輕輕地盡量把它撫平恢復原來的樣子。

　　雖然為時已晚，桌上的點心和茶水已經(jīng)被他地干干凈凈。想要南喬看不出來，除非他腦子或者眼睛之一壞掉。這或許就叫做掩耳盜鈴吧。

　　說起來，進門時日記本周圍有泡好春茶和精致的點心，看起來南喬是打算去完皇宮回來再寫的。這位“血腥公爵”也是相當有情調(diào)的人，只是現(xiàn)在全被李明糟蹋光了。

　　希望他以后不會對寫日記這件事PTSD，李明真誠地祝愿他。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多少像南喬這樣寫日記的正經(jīng)人了，希望不要被他禍害得又少一個。

　　李明起身，想要把日記本放好。然而他的眼前突然一片天旋地轉(zhuǎn)，徑直倒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什么……”

　　李明雙眼瞪大，手里的日記本無力地滑下，攤開在地板上，被一陣清風吹過，頁面嘩嘩作響。

　　墻上的時鐘指向了2:00。

　　………………

　　樓下的管家米歇爾·維克多其實一開始就聽到了樓上發(fā)出的動靜。

　　但考慮到李明是南喬·諾瓦帶回來的客人，又能打開南喬·諾瓦這個七階溯源設(shè)下的陣紋鎖，米歇爾猶豫了一下，以為是南喬準許的，還是沒有去阻止李明的行為。

　　老管家也不可能想到，會有人能在別人家翻箱倒柜比在自己家還自在。血族漫長的生命讓他的人生長度遠超過他人，但這種事讓他的人生厚度增加了不少，生命更有意義了呢。

　　直到凌晨兩點，本來在甜美的睡夢中，聽到人體倒地聲音的老管家沖上樓去時，一切已晚。

　　亂糟糟撒滿點心屑的茶幾，被攤開丟在地上、被風吹得亂翻的日記本，還有昏倒在地上的、公爵大人尊貴的客人——

　　米歇爾張大嘴雙手捂臉，形似世界名畫《尖叫》中那個扭曲的人形。

　　會被殺掉的，絕對會被公爵大人殺掉的對吧！

　　他和李明！

　　………………

　　6:00

　　李明在一間單人病房里上醒來的。

　　潔白的床單和被單散發(fā)著一股消毒水的刺激味，清晨的微光從一旁的窗戶照射進來，旁邊的床頭放著一束插在花瓶里的藍白色小花.

　　他恍恍惚惚間，幾乎以為自己穿越回地球去了。有人發(fā)現(xiàn)了暈倒在出租房的他，然后把他送到了醫(yī)院——

　　“吱——”

　　門被推開了。身著白色禮服、左胸前襟佩戴著和管家同款紅玫瑰的南喬·諾安拿著一把黑傘走進門，打碎了他的美夢。

　　“怎么是你？”李明失望臉。

　　“當然是我?！蹦蠁虤庑α?，把黑傘往門后用力一靠，一邊脫下風衣一邊說，“你把我的房間翻得亂七八糟，還昏倒在里面。多虧了米歇爾發(fā)現(xiàn)你，把你送到醫(yī)院。不然說不定你涼了都沒人發(fā)現(xiàn)?！?p>　　“是這樣嗎……”李明失落地喃喃自語。也是，他在地球上無親無故，就算是真的被人發(fā)現(xiàn)想必也是他的尸體腐爛發(fā)臭的時候吧。

　　病床床頭有一籃水果，南喬隨手拿起其中一個紅果，清洗。坐在病床邊，隨手掏出一把匕首削皮。紅色的果皮連成完整的一圈，掉落在腳下的垃圾桶里。

　　“吃吧?！蹦蠁贪严骱闷さ某壬膺f給李明。

　　“不用清洗削皮，我可以直接吃的……”李明小聲說，還是接過果子啃了一大口。身為玩家，李明即可以依靠系統(tǒng)的提示直接食用各種食物——這種情況嘗不出味道，同樣也可以直接同正常人一般進食，只是效率比較慢，。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從小獨自長大的李明，有人愿意削水果給他吃。哪怕只是個NPC，哪怕這可能只是觸發(fā)了愛心事件。

　　李明沉默地吃著水果，盯著潔白的被單，似乎想把被子看出個洞來。

　　不存在的良心在隱隱作痛。

　　“那個，日記……”

　　“你說那個啊，”南喬嘆氣，“你看了就看了吧，反正里面也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不如說如果公開日記就能洗清我的嫌疑的話，那么公開也是沒問題的。不過會被認為是在作秀吧。”

　　“只是……”，南喬停頓了一瞬

　　“你把點心全部都吃完就太過分了啊！那是米歇爾提前一個月才預定到的點心，由欲望道路六階暴食親手制作，生源道路五階常青親手種植的原料，只有六階以上才有購買資格，而且還限購?！?p>　　“而你居然全部吃掉了，一口也沒給我留……”南喬捂住胸口，痛心疾首。

　　“這個……”李明良心更痛了，趕快轉(zhuǎn)移話題?！澳阍趺催@么早就來了，一般來說看望病人不會這么早的吧?！?p>　　“我本來睡在你隔壁的看護房的，不知道為什么，六點自動醒了，就過來看看?！蹦蠁虛项^，“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養(yǎng)成了這樣奇怪的作息呢?！?p>　　李明心虛地轉(zhuǎn)過頭去，他知道南喬這個新習慣是由于他每天6：00醒來準時刷友誼導致的。不過說到友誼……

　　“啊，”南喬被戳了一下，“好熟悉的感覺……”

　　“咚、咚?！?p>　　沒等他繼續(xù)思考下去，頭發(fā)銀白的管家在門口看著他們，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彬彬有禮地敲響了門。

　　他的手上挎著一大份食盒，食盒上刻著用于保溫保鮮的陣紋。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那一套，有些皺巴巴的。胸前的玫瑰有些脫水干枯了，這對于追求體面的血族可不常見。

　　老管家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把李明送到醫(yī)院后，雖然醫(yī)生說李明只是昏睡過去罷了，但他沒辦法放下一顆懸著的心?！把裙簟钡姆Q號未必就是空穴來風，他不過跟了南喬兩年，即使南喬表現(xiàn)得很溫和，但背地里指不定有怎樣的黑暗一面。

　　他一邊急急忙忙給皇宮中的公爵傳遞消息，一邊準備食盒水果，保證李明醒后能即使的有食物可吃。

　　不過公爵居然收到了信息后就立刻趕回來了，還在隔壁看護房間睡了一晚上。

　　莫非李明是公爵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