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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鼎革

第99章 抗旨不遵

紅樓鼎革 無衣佩瑜 1655 2022-08-22 23:57:19

  賈政領(lǐng)著柳湘蓮?fù)鶚s慶堂走去,一路上喋喋不休指點他為官之道。柳湘蓮暗自好笑,真按你說的辦,這郎中當(dāng)不了幾天就該滾蛋了。覺得有些饑餓,也不好意思提醒談興正濃的賈政。

  待二人走到賈母院的二門外,經(jīng)丫鬟提醒,老太太正在用飯,賈政才想起來自己和柳湘蓮也空著肚子,笑道:“哈哈,難得可以打打老太太的秋風(fēng),倒是多虧二郎了!”

  兩人進(jìn)入榮慶堂,便見賈母在中間的榻上獨坐,黛玉和賈家三春、寶玉分坐兩側(cè),傍邊丫環(huán)執(zhí)著拂塵、漱盂、巾帕等物,李紈則立于案傍布菜侍奉。

  見他二人同時進(jìn)來,雖早得了丫鬟稟告,賈母仍不免納罕,問賈政道:“你媳婦和鳳丫頭全都告了假,怎的你反倒過來了?”

  故意皺眉嗔道:“還帶個小猴,莫不是來蹭飯的?”

  眾姐妹都忍笑不語,打量柳二郎。

  賈政忙賠笑行禮,解釋道:“兒子何曾少來給母親請安?現(xiàn)今有件大喜事,兒子一開心,也沒想著老太太方便不方便,徑自過來了。”

  “哦?什么大喜事?”賈母頓時來了興趣,眾人也觀望過來。

  賈政樂呵呵笑道:“母親再也想不到的,今日陛下給二郎連升兩級,如今已是正五品的郎中了!豈不是大喜事?敢不向老太太報喜?”

  “郎中?當(dāng)真?”賈母先是一怔,而后大喜,丟下筷子,招呼柳湘蓮來到跟前,問道:“你二舅說的可是真的?”

  無怪乎她心情激動不輸賈政,老太太七老八十,可謂閱遍滄桑,如今賈家江河日下,是何緣故,她豈能不知?不說別的,賈政雖有幾分古板,不知變通,可從工部主事做起,做了二十幾年,竟然只升一級,到現(xiàn)在還是個從六品的員外郎,皇帝對賈家是何態(tài)度于此足見。算起來,柳湘蓮與賈府的關(guān)系已算比較親近,她豈能不喜?賈母比賈政還清楚王家不可作為盟友。

  而且柳二郎正年輕,等寶玉成人時,他也正是年富力強大有作為的時候,豈不更方便提攜?

  見柳湘蓮點頭承認(rèn),賈母歡喜無盡,遍數(shù)親友故舊,靠自家真本事上位的,可這就這一個!不過她還是有些疑惑,稍稍冷靜后問道:“是什么緣故呢?不是剛升過嗎?”

  賈政也好奇,他蹉跎二十余載,剛剛光顧著傳授經(jīng)驗了,竟忘了取取經(jīng)!

  眾姐妹都看過來,再無心吃飯。

  柳湘蓮含笑解釋道:“也沒什么,只是幫陛下籌集了些錢財,升官也是為了以后更方便辦事。”

  聽他說得隨意,賈政輕斥道:“雖是家中,二郎不可不敬!”

  賈母沒有在意這些,反倒有些憂心,問道:“你這樣賣力斂財,皇帝倒是高興了,會不會得罪人?這錢總不是憑空來的吧?”

  說完才想起二人都是站著,忙命人添加椅子,添設(shè)碗筷。柳湘蓮坐下后,簡單道:“也沒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除非不做事,否則怎么可能不得罪人?陛下累次超擢,無非是因我肯任事罷了?!?p>  “為朝廷效力,為圣上解憂,為官者責(zé)無旁貸,二郎更要盡心盡力才好。”賈政插嘴說道。

  賈母不滿的瞪他一眼,這等假大空的場面話在外還說不夠?也沒見你能升官!很不想搭理兒子。見孫女孫子等因賈政的緣故都不敢說話,場間沉悶,便道:“你還留在這里干什么?回你院兒里去!難不成真來蹭飯?”

  當(dāng)著一眾小輩的面兒被老太太嫌棄,剛坐下的賈政十分尷尬,苦笑道:“母親別只疼二郎,也疼疼兒子罷?!?p>  這話說的像是撒嬌,賈母聽了忍不住發(fā)笑,解釋道:“不是不疼你,只是你留在這里,她們都不敢說話,你且回去吃去,叫我們祖孫自在些!”

  賈政抬眼一看,三姐妹尚可,兒子寶玉全然一副魂不守舍、意怯膽顫的模樣,心下甚是不喜,臉便黑了,開口責(zé)備道:“寶玉!你年紀(jì)也不小了,今后多向你柳家哥哥學(xué)習(xí)!”

  一句話唬的寶玉臉色煞白,點頭不迭。賈母頓時惱了,罵道:“吃個飯也不讓人安寧!算了,你來教訓(xùn)兒子罷,我不吃了!”

  說著便作勢要走。賈政見狀,哪兒還敢多說什么?急忙忙躬身謝罪,老太太只不搭理他。無奈,賈政只好先走了,走前還不忘囑咐柳湘蓮閑暇了過去尋他,可以交流為官經(jīng)驗。

  果然,少了個人,氛圍立馬融洽起來。賈母因想到某些事,嘆口氣說道:“近來常有各家女眷過府拜會,說三扯四,無非想入股你的戲園子,求咱家?guī)兔φf和。我知你性子,所以一直沒與你講??蛇@樣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兒,都以為賈家瞧他們不起呢!”

  見柳湘蓮不說話,賈母解釋道:“與你說這些倒不是要你如何,如今官位也高了,做事切不可莽撞。否則不經(jīng)意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呢!”

  老太太所說的事,柳湘蓮略有耳聞,世間風(fēng)氣便是相互攀附,他與理國公府關(guān)系幾乎斷絕,有心人來走賈家門路也不足為奇。他只當(dāng)作沒聽出老太太話中之意,笑說道:“這事兒好辦,戲園擬開分號,以后還會增發(fā)新股募集資金,參股機會多的是,歡迎她們來認(rèn)購。”

  賈母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他們要是愿意掏錢,誰會低聲下氣過來求人呢?由此也知柳二郎不會憑白給好處,便不再多說,畢竟與她關(guān)系不大,她又不缺錢。

  賈政一走,寶玉像是孫猴子沒了緊箍咒,滿血復(fù)活,瀟灑起來,笑說道:“老祖宗,我看二郎不像是做官,倒像是在做生意。薛大哥是皇商,也沒見他天天這么算計的!”

  向來厭惡仕途經(jīng)濟(jì)的寶玉竟說起做官和經(jīng)商,雖話里話外不乏嘲諷之意,也引得眾人發(fā)笑,趁機打趣柳湘蓮:“說的很是!很有理!”

  柳湘蓮也笑了,說道:“寶兄弟衣食無憂,如何知道持家之難?一姓一戶尚且不易,何況朝廷?這朝廷就像是個大家族,總要有人掙錢,不然都只管花錢,出的多進(jìn)的少,入不敷出,豈不早晚垮掉?”

  賈寶玉昂首道:“朝廷官員何止萬千,難道只二郎你能耐大?只你一個辛勞又濟(jì)得什么事?”

  林黛玉冷眼旁觀,深覺柳哥哥所說大合心意。她向來覺得賈家奢靡過甚,“若不省儉,必致后手不接”,寶玉還駁她說“憑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摈煊癞?dāng)場便不搭理他了。雖系未來之事,還未發(fā)生,此情此景也差相仿佛,于是她力挺柳湘蓮道:“寶哥哥自己不做事,難道也不許旁人做事?難道都該像你這樣只管自己高樂不成!”

  “我、我何曾是這個意思?”見黛玉竟幫外人數(shù)落自己,寶玉氣急,反駁一句后,忽然意興闌珊,了無生趣。

  眼看要糟,迎春不敢說話,低頭裝作吃飯。探春連連點頭,她日思夜想出去做番事業(yè),只可惜是女兒身!小惜春聽不大懂他們在說什么,只管笑嘻嘻的瞧熱鬧。

  賈母見寶貝孫子面色不佳,忙嗔道:“怎么說起這些來了?快吃飯!”

  待柳湘蓮告辭歸家,柳宅張燈結(jié)彩,甚是熱鬧,原來升官消息早已傳回。

  此夜闔家歡樂,柳二郎卻不敢久度良宵,因為升官之后依制須參加每日早朝。算了算,相當(dāng)于要凌晨三點多起床,收拾好后從西城馬不停蹄趕到大明宮。

  終于,早朝開始。作為正六品官員,柳湘蓮混跡于文官末尾。他有些忐忑,覺得會遭批斗——《京報》的確有些出格。要知道,多少“大才子”最多也只開個詩會,將文章詩詞匯編發(fā)行,他倒好,直接仿照朝廷邸報!

  不料,并沒有朝臣關(guān)注他,今日的焦點是遼東。原來,入冬后天氣嚴(yán)寒,東虜退兵,且其轄地內(nèi)發(fā)生嚴(yán)重饑荒,南進(jìn)受阻,于是打蒙古諸部的主意。

  內(nèi)喀爾喀諸部原受東虜拉攏,已經(jīng)投靠,但有的部族仍時常搶掠女真族人,于是老奴派出兩萬兵馬前去掃蕩搶掠。這意味此時沈陽兵力不足,可遼東經(jīng)略楊廷宗仍穩(wěn)如泰山,絲毫不作進(jìn)攻準(zhǔn)備。

  這下子朝中的主戰(zhàn)派忍不住了——老奴傾國來攻,你尚可以野戰(zhàn)不利作為固守的理由,現(xiàn)在對方遷都沈陽,近在咫尺,又發(fā)兵攻擊蒙古,營中空虛,此時不發(fā)兵收復(fù)失地,更待何時?!于是交章彈劾楊廷宗畏敵,還有人懷疑他養(yǎng)寇自重,甚至說他潛通東虜,總之被批的一文不值。也有人提出,如果老奴徹底收服蒙古諸部,有繞道奔襲京師的可能。

  眾臣議論不休,有的是裝糊涂故意發(fā)大言,沽名釣譽,有的真是這么認(rèn)為的。只能說,人跟人的認(rèn)知水平相差太大。

  吵鬧一番,永隆帝不由生厭。他并不懷疑楊廷宗,因為固守之策就得自他的授意。繼位之初,他也不是沒想過猛一波,直接干掉對方??蓪覒?zhàn)屢敗之后不得不承認(rèn),論戰(zhàn)斗力,朝廷軍隊真不行。而太上皇歸來后,他的位子不大穩(wěn)固,更要先求穩(wěn)。進(jìn)攻很容易,可萬一輸了,將令他威望大損,所以決不能冒此風(fēng)險。

  永隆帝臉色陰沉,斥道:“眾愛卿言辭義憤,只管催戰(zhàn),誰敢保證這不是老奴設(shè)下陷阱,故意引我上當(dāng)?若遭伏擊,如何收場?疆臣如何決斷,自有疆臣的道理,不是爾等書生意氣便可決定戰(zhàn)爭勝負(fù)!誰若不服,朕允你軍前效力!”

  頓了頓,他繼續(xù)說道:“前番已有旨意,當(dāng)今要務(wù)乃是錘煉強軍,非有必勝把握,絕不可貿(mào)然出擊。至于疆臣去留,朕自有裁決,何須爾等反復(fù)抨擊揣測?究竟是何居心?此事勿復(fù)再議!”

  仍有臣子不甘心,但皇帝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也不好繼續(xù)再糾纏,只能再等待機會。

  數(shù)項要務(wù)爭論完,時間已經(jīng)不早,柳湘蓮年紀(jì)輕輕,腿都有些麻了。本以為馬上就該散場,不想終究沒能躲過被批斗的命運。

  這次站出來發(fā)聲的仍是科道言官,年輕人就是有干勁兒,柳湘蓮雖不認(rèn)識對方,也忍不住大發(fā)感慨。對方很慎重,沒有直接抨擊他目前在做的事。因為到了現(xiàn)在,誰都看出皇帝待這小子不一般,從正八品照磨升為正五品郎中,升遷速度之快,在本朝極為罕見。但不妨礙換個角度來攻擊。

  此人跪伏于地,慷慨奏道:“啟稟陛下,太上皇有諭旨,欽命柳湘蓮三月后即往遼東軍前效力。如今三月已過,仍未見其動身,豈非不敬太上皇?宜治其抗旨不遵之罪!”

  隨即數(shù)人出來附和,多是低級官吏。這也是官場攻訐慣用的手法——先派出小卒子出來探探風(fēng)向,如果有希望,大佬才會下場。不然大佬動輒親自出場,要是搞砸了豈不是很沒面子?

  柳湘蓮不動聲色,并不如尋常臣子那般,受到彈劾則辯駁或求去。說白了,在諸方勢力之間,他現(xiàn)今不過是永隆帝隨手丟出的棋子罷了。要是這么簡單就被放棄,他也可以早些回去準(zhǔn)備造反了。

  永隆帝被這手突襲搞的愣住了,一時不知怎么說。他讓柳湘蓮當(dāng)文官本是為了斷絕其從軍之路,當(dāng)時懷疑柳湘蓮?fù)犊苛颂匣驶驑诽炜ね?。后來?jīng)過錦衣府的持續(xù)調(diào)查,也鬧明白了,柳湘蓮遭遇太上皇是受人算計,而樂天郡王也是上趕著拉攏。稍稍放心之后,出于某種考慮,又許其組建稅卒營?,F(xiàn)在更有重用之意。

  但是,如果真的說起來,此舉確有違抗太上皇諭旨的嫌疑——抗旨的不是柳湘蓮,而是他永?。∮缆〉圻€是很護(hù)短的,也不乏擔(dān)當(dāng),沉聲道:“柳湘蓮主掌籌餉司,時日雖短,籌資已超百萬兩,功莫大焉,正好解了遼東軍餉不足的燃眉之急。如何不是為遼東效力?”

  那言官強硬道:“太上皇諭旨命其遼東‘軍前’效力,何謂軍前?躲在京都,算什么‘軍前’?”

  這胡攪蠻纏的本事也是有一套,偏偏永隆帝作為兒子,不能直接否定太上皇諭旨,否則一頂“不孝”的大帽便能壓死人,動搖其統(tǒng)治的法理。

  別說得位不大正的永隆帝,滿清的雍正為了自證“清白”,便曾專門刊布《大義覺迷錄》,親自就他是否“謀父、逼母、弒兄、屠弟……”等各項污名一一駁斥,并要求朝廷官吏人手一冊,不但自己要學(xué),還要向百姓講解。

  可想而知,永隆帝根本不愿觸這個霉頭,顧左右而言他:“朝廷內(nèi)外一體,俱是為國效力,何分軍前、京都?遼東將士眾多,豈少柳湘蓮一人?籌餉司卻離他不得。你若能推薦良才擔(dān)此重任,便讓他去軍前又何妨!”

  話說到這份兒上,那言官竟仍不放棄,揚聲道:“陛下圣明!柳湘蓮確有經(jīng)濟(jì)之才,微臣以為,正因如此,他才更應(yīng)赴任遼東。何也?無人不知,欲國用充足,無非開源與節(jié)流二策。只開源而不節(jié)流,則民不堪重負(fù)。自楊廷宗楊大人任遼東經(jīng)略,數(shù)年來軍費有增無減,靡費何等嚴(yán)重?正該柳大人發(fā)揮作用,這也是遵從太上皇諭旨,成全陛下拳拳孝心!望陛下圣裁!”

  又他媽的孝心!永隆帝都想罵人了,不去理他,直接問:“柳愛卿何在?”

  柳湘蓮一直聽著,這時出列走到眾臣之前,與那幾位彈劾他抗旨的官員并列。

  永隆帝盯著他看了看,問道:“有人想你去遼東,你意如何?”

  柳湘蓮知皇帝這時犯了難,不好直接駁回太上皇旨意,只能看他如何回答??蛇@讓他怎么說呢?區(qū)區(qū)六品郎中,去了遼東真不夠看。就算帶上稅卒營,也不過相當(dāng)于滿員的千總。他要是幫忙籌餉,大家歡迎,要是為朝廷省錢,那就是找死,兵卒嘩變可不是說著玩的,遼東自有特殊軍情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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