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趕往城樓的路上,被一個公公帶著侍衛(wèi)強行截下,接了口喻去了父皇的御書房。
父皇屏退了所有人,只留我一個跪在空蕩蕩的房內(nèi)。他高高在上坐在龍椅上俯視我,盡管有些蒼老,卻仍是威嚴(yán)至極。
父皇只我這一個女兒,所以甚是寵愛,然而此時的他濃眉深鎖,完全沒有一絲原本父親該有的慈愛。
想著原來父皇最喜愛在母后的宮內(nèi)賞著牡丹花,那時候,母后宮內(nèi)的牡丹花是整個皇宮里最美的。
我也喜歡常常去尋他們,那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著御膳房精心準(zhǔn)備的糕點,賞著最美麗的牡丹花,看著母后知足的笑,聽著父皇不斷的關(guān)愛話語,我覺得,我是最幸福的。
父皇很愛我,所以我也喜歡對他他撒嬌,無論我做錯什么,他都能容忍,每回我一犯錯,只要我弱弱的喊一聲:父皇,傾兒知錯了。他就心疼的不行,沒了刑罰,甚至以為我會不開心而獎賞這兒獎賞那兒。
不過這都是以前,連續(xù)兩年的氣候不順,父皇為這些事忙的焦頭爛額,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樣了。
他表情很嚴(yán)肅,一切都預(yù)示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而且還和我有關(guān)。我跪了許久,才聽見他淡淡的說:“傾兒,如今江山破敗成這樣,你也是有目共睹的,身為皇室,就應(yīng)該為這一切負(fù)責(zé)。”
我有些不明所以,辛頤安要的是我與母后,而且他也絕不會對我們有加害之意,大可放心送出城,這點父皇是知道的,可為何要突然大費周章地與她說這些話,難道他有別的退兵之法?我只能將這些猜想憋在肚子里,不能說出來,低著頭,靜靜地等他說話。
“如今有辦法可以救天下子民于水深火熱之中,解皇城圍困之劫,但是父皇需要你的幫助,你愿意嗎?”
我行一叩拜:“兒臣謹(jǐn)遵皇命。”
他好像放下一塊沉重的石頭似得,重重的舒了一口氣:“祖上古籍有載,江山破敗、國家即將傾亡之時,以皇室公主之魂祭天地,可解天災(zāi)人禍,使百姓安居樂業(yè),以此安定國邦?!?p> 這是身為一個公主的責(zé)任,也是一種宿命。
無論是誰,聽到這番話,都還是一時不能接受,我不是圣人,所以也不能接受。我知道父皇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與我說,我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可是卻沒想到是這樣,我怔了許久,才問他:“父皇,真的可以救他們嗎?”
我只能這樣說,因為我知道,當(dāng)父皇與我說出這番話時,我已沒有回頭的路。
“朕也不知,只是目前,這是最好的辦法?!?p> 我沉思了一會兒后,還是問他:“母后與辛頤安如何處置?”
母后聯(lián)合辛頤安發(fā)動這次政變,兩人都該是死罪了,而這時,我最牽掛最擔(dān)心的,莫過于他們二人。
“朕向你保證,朕定能將他們安置妥當(dāng),你大可放心,不會要了他們的命,畢竟這么多年的情義了?!?p> “好,我去。”
說這話時,我覺得自己很清醒,完全明白這對我而言意味著什么。
我忽然覺得我明白了一點,為何母后與辛頤安要我出城了,他們恐怕已經(jīng)知道有這么個秘法了,他們多是怕我因此丟了性命,可是我不能丟下這么多生靈,畢竟他們是我的子民。還真是枉費了他們這番心意,兒臣實在不孝。
從那以后,母后是一直被軟禁著,至于我,父皇很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答應(yīng)了就不會逃,所以很放心的沒有將我禁足。
在那之前,我得去見見辛頤安,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的事,否則他一定會前來阻止我。
漆紅大門被推開,立刻就有無數(shù)的長矛指向我,時值秋天,我披了件披風(fēng),在獵獵風(fēng)中,我只是淡淡地道:
“景南國公主夏寧傾前來拜會辛頤安辛將軍?!?p> 軍隊營帳里,我等著他,聽到有聲音進(jìn)入,我也沒回頭,他過來將我抱住,那雙臂膀強健而有力,頸間感覺著他溫?zé)岬暮粑N蚁霌嵘细骨暗哪请p手,停住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將他掰開,我面無表情,冷冷地說到:“將軍這樣做不妥,已是以下犯上的罪名了?!?p> 他沒有生氣,以為我是在說他叛變之事,語氣里是常有的溫柔:“傾兒,叛變也是情非得已,無論你怎么看我,我都要將你帶離皇城。既然如今你出來了,那我就送你走?!?p> “我不能走。”
“為什么?”他明顯有些著急了。
“三日期限還沒到,三日后,我一定出城與你匯合。這皇宮是我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說離開就離開是不可能的,我還想再留兩天。你……先退兵十里吧,就這樣留在皇城門下不好。”退兵十里,這才是我此番前來的原因。
退兵十里,如果皇帝想反悔,也能再攻回來,而且這是我自己提得要求,辛頤安一定會采納照做的。
離開的時候,我答應(yīng)他,我會回來找他,可是我自己也清楚,以魂魄祭天地,魂魄散盡,自然沒有輪回可言,我喜歡辛頤安,我想和他在一起,這一世是不可能的,然而我,已經(jīng)沒有下一世了。所以,原諒我許下這不能完成的諾言。
之后,我又去見了母后,最后見見他們,這些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三天,能有多長?不過一晃就過去了而已。
皇宮內(nèi)架有祭臺,祭臺下有文武百官,和一群奴婢,而另一邊有一看臺,上面有我的母后和父皇。我不明白為什么父皇將母后也帶來了,卻也沒有那機會去問了,儀式已經(jīng)開始。
我在一群侍女的簇?fù)硐拢泶┲臏?zhǔn)備的美麗華服,一步一步地踏上祭臺。木材搭建的祭臺大而平坦,祭臺前是一座巨鼎,鼎下燃燒著熊熊烈火,鼎中是熱的發(fā)紅的溶漿。
母后的眼淚已經(jīng)流個不停了,她想阻止,無奈父皇已經(jīng)派人將她控制住。我是會怕的,面對死亡,每個人都會怕吧,可怕歸怕,今日這儀式,我也必須進(jìn)行到底。
腳尖開始跳動,我很自然的跳起舞來,樂聲伴舞,是我們景南國最著名的——醉淚零。
這支舞,景南國的每個女孩都會跳,可是沒有人會想到,這支舞原來竟是用于祭祀的舞蹈,其舞步優(yōu)美,而我夏寧傾,是全國跳的最好,可謂一舞傾城。
舞蹈的最后一個動作是一直向前跳,那種感覺,就好像沒有任何阻礙,一心往前一樣,我閉著眼,盡量不要想其他的,只告訴自己,一心往前,不能停,不能?!?p> 這個動作通常是用來謝幕的,然而此時的前面,是沸騰的大鼎。
我不敢直視,只能閉著眼睛往前跳,最后一步整個人躍起來。
我聽到了母后撕心裂肺的吶喊,我能清晰的感覺到越來越熱,哪怕這變化只在一剎那。
身體接觸到溶漿,那種疼痛是鉆心的,接著就蔓延了我的全身,皮膚在炸裂,我已經(jīng)沒了恐懼,占據(jù)我腦中的只有痛。
可我偏偏就還沒死,我還有神識,那種疼痛久久的折磨我,我想叫出來發(fā)泄疼痛感,可是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因為我的身體已經(jīng)破敗的不行。
然后我覺得自己好像被撕裂了一樣,那種感覺應(yīng)該就是五馬分尸的感覺。好在,這一切只持續(xù)了須臾,雖是須臾,卻是最難熬最漫長的。
巨鼎溶漿隨著我的跳入劇烈沸騰,幾道光芒飛速射了出來,射入蔚藍(lán)的天空,射向神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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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涼感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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