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拿了30畝地的張有腳
澎湖，連打帶踹的把人口轉移到自己的船上，雖然過程中很暴力很血腥有極大不妥處，雖然在航海過程中慢性死亡了幾百人，雖然李華梅是個很傳統(tǒng)的女人，但礙于陳海，礙于是自己部下，礙于和麗璐親切的關系，只是黑臉冷臉，沒有過分舉動。
“真是草菅人命！”
不知道是在說誰，可能是她，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所有人。
難得給麗璐甩臉子，李華梅戴上鳳翅兜鍪，登上春申號。
“這是從雞籠來得信，順路交給主公?！崩钊A梅大手一揮，“起錨！”
夜晚，山泉號，捕魚運貨雙用途的海船，艙里艙外兩重天。船艙里的“貨物”吃的是糊糊，后者要比前者人道，能有個半飽；艙外則是白米干飯，就著現(xiàn)撈上來的海魚，大塊朵朵那叫一個美。
吃飽飯精力旺盛，船上女人干脆搞起派對，你一聲我一聲的唱起歌。而就在船甲板的下方，張有腳一站站一天，一坐坐一天，本就疲累，肚里有點東西剛想睡會兒，被女人們的歌聲打擾到了。
隔音效果差，船艙里的人被強迫著一遍又一遍的聽歌。
“溪水清溪水長，溪水兩岸好風光。哥哥你上畈勤插秧，妹妹我東山采茶忙。插秧插得喜洋洋，采茶采得心花放。插得秧來勻又快，采得茶來滿山香。交了皇糧交公糧，奉了官茶奉公茶。一尺布來半尺裳，你穿下來我穿上..............”
“天烏烏烏要落雨，阿公仔仔鋤掘果，掘啊掘，掘啊掘，掘著一尾旋鯔鼓，依喲嗄都真正趣味?！?p> “百花開來好春光，采茶姑娘滿山崗。手提籃兒來采茶，片片采來片片香。采滿一筐又一筐，山前山后歌聲亮。今年茶山更興旺，百斤茶兒贈官上。老爺喝了不納糧，不賣兒郎賣女郎，家家戶戶喜洋洋?！?p>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原是個好地方，自打出了個朱皇帝，十年里頭九年荒。大戶家，賣牛馬，小戶家，賣兒郎，奴家沒有兒郎賣，手拿破碗討四方。看那家，十五兩，看這家，兩年糧，賣了東家去西家，奴家沒錢也沒糧?！?p> .............
一遍遍歌聲好似一根根利箭，扎進了張有腳們?nèi)庾龅男摹?p> 曾幾何時，誰沒有家？誰沒有父母妻子？耕著家中田，織著家中布，兒女上山采茶歸，過年扯件新衣服，打塊兒年糕吃臘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多么好的日子。
但作為大明的百姓，要當差，要納糧，要為朱皇帝服務發(fā)光發(fā)熱。為了當差，妻子拉扯一大家子；為了納糧，賣了女兒，賣了妻子，賣了地，做了奴，私塾上不了，父母沒錢治病，欠下高利貸......連活著都是奢望。
張有腳想起因地主家少爺玩膩就賞給下人奴才，活生生慘死的女兒；為了兒子自賣做娼，死了扔水溝里的妻子；還不上錢被抓走，不知道活不活的兒子...........
往事目目，盡現(xiàn)眼前。
張有腳哭成淚人，船艙里也竟是哭聲。
“老天爺啊，俺就想活著，俺只想活著，嗚嗚嗚嗚！”
海上漂泊不知道過去多久，有那么一天禁閉的艙門打開，船上的女人把張有腳們帶出船艙。當明媚陽光照在臉上的一刻，張有腳們只當出現(xiàn)了幻覺。
隨即痛感上身。
“跟木樁子戳著做什么！還不給老娘下船滾蛋！瑪?shù)乱蝗撼裟腥?！把俺們家里弄得都什么味兒！老娘要清理到什么時候！”
茫然中下船，碼頭上是更多的女人，目力所盡全是披掛甲胄，握著刀背著火繩槍。
咣咣幾聲鑼響，張有腳脆弱的神經(jīng)緩慢傳遞到大腦，緩慢轉過頭。
一張桌子，坐著個女人，鑼在桌子上。
“一幫子白癡！傻不愣登站著干啥玩意兒！快點過來登記！”
人群木訥走去，麻木的臉，宛如喪尸潮。女兵負責維持秩序。
“你叫什么？”
“張阿牛?！?p> “多大？”
“俺不知道?！?p> “哪里人？”
“俺不知道。”
“可有親人？”
“俺不知道?！?p> 登記的女兵臉色和便秘一樣，除了姓名欄和性別欄，年紀欄靠目測瞎填，記錄樣貌，其他各欄全部劃掉，一式三份。
隨即拿出兩張紙和一個號牌，還有一個印油。
“紙上按手印，兩份，拿走一份外加這個牌子，到那邊的屋子里領大米吃。不要弄丟牌子，丟了吃不到米，還會殺頭！”
麻木茫然走了一個，麻木茫然走來下一個。
“姓名？”
“畢老四?！?p> “年齡？”
“八歲?！?p> 看了眼面前胡子半白的家伙，女兵青筋暴起，筆刷刷的劃。
.............
“下一個?！?p> “俺叫張有腳。”
女兵的筆一頓：“張有腳？”
張有腳點頭：“是俺?！?p> 女兵麻木的眼里有了光。
“可算找著你了，知道自己多大嗎？有沒有婚配？有沒有親人？”
張有腳搖頭：“沒有?！?p> 女兵刷刷幾下登記完，張有腳正打算按手印，女兵只給他個號牌。
“月月，你領他去。”
一個女兵出列，把張有腳帶走。
明顯是鄉(xiāng)間的土路，一直走一直走，翻過山，再一直走，見到農(nóng)田，見到鎮(zhèn)子。
一路都在沉默的月月，在來到鎮(zhèn)外開口。
“這里是淡西鎮(zhèn)，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現(xiàn)在跟俺去見千夫長，辦理相應手續(xù)。”
張有腳沒有說話，全程看著身前膚色蠟黃的健壯婦人辦理自己的事，也跟著她來到一棟房子前。
“天字街丙組第六號?！痹略轮噶酥搁T牌：“這是你家，別走錯了?！?p> 然后帶到地里，指著一片田。
“這片農(nóng)田是你的，共三十畝。”
張有腳有了反應：“甚么？！三十畝地？！”
月月眉毛一挑：“怎么，嫌少？”
“有點多，俺種不過來?！?p> “沒關系，等會帶你去按個手印，以后聽俺們墾殖部祿部長的話，要你種啥就種啥，會派佃戶幫你種的?！?p>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謝俺做鳥，是你自己有本事，幫大姐打了城池，這才能給你田，不至于跟你同伴一樣?！?p> 張有腳一愣：“俺同伴一樣？”
“簽的三年賣身契，包吃包住，無條件服從，種俺們的地，干滿三年還自由身，給三十畝地。”
張有腳居然有發(fā)自內(nèi)心高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