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許端陽的故鄉(xiāng)
鐘靈琳追上唐書瑤，發(fā)現(xiàn)她眼里都是淚。
“你怎么了？瑤瑤?！?p> “許端陽真的要復讀?！?p> 剛說了一句，唐書瑤眼里的淚一顆一顆掉落下來。
鐘靈琳伸手抱住了她。
“不哭，不哭?，幀幑??！?p> 唐書瑤把頭靠在鐘靈琳肩上小聲啜泣。
作為唐書瑤最好的朋友，鐘靈琳理解她此時的心情。
唐書瑤的父母一開始是要她報川大的醫(yī)學系。他們家很多親戚都是醫(yī)生。唐書瑤的姑姑當年就畢業(yè)于華西醫(yī)科大。
但是唐書瑤一心只想讀渝大。
她跟家里抗爭了很久。
為了說服父母，填志愿之前。她還虛構(gòu)了一個夢。說自己夢到了兩條很漂亮的魚在水里游。
魚就是渝。所以她一定要讀渝大。
她父母比較迷信，也拗不過她，就同意了。
最后唐書瑤報了渝大的生物醫(yī)學工程專業(yè)。
后來她父母把她這個夢講給同事這些聽了。
然后慢慢傳到學校。一些同學還拿這個夢取笑她。
如果許端陽真的復讀，唐書瑤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難過是肯定的。
“瑤瑤，你可以跟他表白啊。他肯定會答應的。然后他就會為了你去讀渝大?！?p> 鐘靈琳給唐書瑤出主意。
“不。我是不會跟他表白的。你也不許跟他說?！?p> 唐書瑤從小就是美女，喜歡她的人很多，心里多少還是有一些驕傲的。表白這種事，她確實做不出來。
“許端陽就是個傻子?！?p> 鐘靈琳輕輕拍著唐書瑤的肩膀說道。
“他可能只是不喜歡我?！?p> 唐書瑤悠悠的說道。
“不會的，瑤瑤。他就是傻?！?p> 鐘靈琳記得高一剛認識許端陽的時候，他很害羞。
那時候許端陽從來不敢正眼看她。
他的目光純凈，夏天永遠穿著干凈的白襯衣?？偸怯幸还傻南匆路鄣奈兜?。
班上的女生都喜歡逗他。
后來他們成了同桌，他的話也很少。
鐘靈琳也喜歡逗他。
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她就很開心。
那時候唐書瑤和他們不在一個班。她經(jīng)常來找鐘靈琳玩。一來二去就認識了許端陽。
然后有一天唐書瑤就告訴鐘靈琳，她很喜歡許端陽。
后來高二分班，唐書瑤和許端陽分到了同一個班。
唐書瑤每天都在鐘靈琳耳邊提起許端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兩年唐書瑤是越陷越深。
到高三的時候，更是認定要跟許端陽讀同一所大學。
而許端陽還是老樣子，在女生面前話很少。
每次跟鐘靈琳說話，他都側(cè)著頭看向別處。
不過昨天，他居然上下打量她，幾次跟她目光對視。
每次和他對視，她的心跳就會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內(nèi)心很驚訝。但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自從唐書瑤表示喜歡上了許端陽，鐘靈琳一直都跟他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
玩笑都不跟他開了。
雖然她很喜歡看他緊張無措的樣子。
他也確實長得很帥。
但是他是好朋友喜歡的人。
...
許端陽正和謝建新約定下次進城一起玩。
突然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才重生不到一天就有人說我壞話？”許端陽心想。
“中午去我們家里吃飯?！蓖豕谧哌^來對許端陽說道。
“我準備上午就回家了。今天就不去了。替我謝謝孃孃?！?p> 王冠的媽媽對許端陽倒是不錯。但是許端陽想早點回家。
許端陽帶著鐘靈琳的筆記，離開學校，直接去了車站。
坐了接近一個小時鄉(xiāng)鎮(zhèn)客運大巴，到達鎮(zhèn)上。
在鎮(zhèn)上找了一個回村里的小三輪。
因為今天不是周末，沒有學生，又等了老半天，湊夠六個人，小三輪才啟動。
小三輪行駛在坑坑洼洼的鄉(xiāng)道上。每過一個土坑就把坐在后面的人簸得老高。
許端陽跟五個帶著背簍的老鄉(xiāng)擠在后面兩塊木板上坐著，腳也伸不直，一只手牢牢抓著欄桿。
同車的一位大爺居然悠閑的抽起了旱煙袋。
小三輪在村口把許端陽放下來。剛下車，許端陽就看到了村里的傻子正在路上撿牛糞。
村民都稱呼傻子“望天兒”?？赡苁且驗樯底涌偸窍矚g呆呆的看著天空。
望天兒其實只比許端陽大兩三歲。
許端陽上小學的時候他就在村里的路上撿糞。那時候還有騾子和馬，所以他每天能撿很多糞。
現(xiàn)在路上只有零星的牛糞了。
望天兒看到許端陽，發(fā)出“嘿嘿”幾聲笑。
許端陽見過四十歲的望天兒，那時候他已經(jīng)沒有糞撿了，每天和他70多歲的老爹坐在家門口曬太陽。兩個人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
許端陽也對著他笑了一下，然后走進村里。
走了一段，就遇到一群坐在大樹底下打牌的同村人。
這個時候村里人還挺多的。每戶農(nóng)家都有人生活的痕跡。有年輕人也有小孩。
再過十幾年，這種景象就很難見到了。
“陽哥哥回來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抱住許端陽的大腿。
臥槽，這誰??？
許端陽看著眼前頭發(fā)亂糟糟的小孩，一時有點懵。
“陽陽回來了啊?！币粋€五十多歲的老人跟許端陽打招呼。
“二爺爺！”許端陽喊了一聲。
老人他倒是還認得。
哦。這小屁孩應該是堂弟許毅。前世才參加了他的婚禮。
誒誒，鼻涕不要往我褲子上蹭。
許端陽拉起小許毅的手。手也黏糊糊的。不過他也沒嫌棄。
“小陽，考了哪個大學？”一個略微發(fā)福的中年男人問。
“國盛叔。我報的渝大。還沒開始錄取?！痹S端陽認得這是堂叔許國盛。
“你應該沒問題吧?！?p> “應該是穩(wěn)的?！?p> 許端陽跟一群人閑聊了幾句。再次感受到鄰居們的熱情。
再過十幾年，回老家就遇不到這么多人了。有的出門打工，發(fā)了財?shù)淖〉芥?zhèn)上或者城里。很多老房子都會經(jīng)不住風雨侵蝕，一點一點坍塌。只剩下一些老人住在破敗的房子里。
許端陽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下午三點。距離他從車站出發(fā)已經(jīng)過去將近四個小時。
他站在自家的四間白墻黑瓦的土房子前，發(fā)現(xiàn)大門緊鎖。
父母都不在家里。
應該是出去干農(nóng)活了。
十幾年前，他們這里還種水稻、玉米之類的。
到了90年代初，地里全都種上了橙子樹。
種水果比種莊稼收益高。
許端陽大概知道自家的地在哪。
他在自家果園附近的小路上喊了幾聲。就聽到他老媽李秀英在果樹林里回應他。
走進果樹林，許端陽看到老媽正在地里撿掉落的小橙子。
這種還沒長大的小橙子曬干之后是一種藥材。
農(nóng)村稱為橙子旦旦。學名枳實。一斤能賣到五六塊錢。
李秀英沒有問兒子考了多少分，而是問他吃了飯沒有。
“沒吃?！?p> “那我回去給你熱飯吃?！?p> “我爸呢？”
“在那邊山上牽水管。”
許端陽跟著老媽李秀英回了家。
再次見到年紀才四十出頭的老媽，許端陽既開心又傷感。
同樣四十出頭，王冠的媽媽就可以每天打打牌，跳一跳廣場舞。
而自己的老媽因為常年在地里勞作，四十多歲看上去已經(jīng)像五十多歲的人。再過幾年又要被肩周炎、關(guān)節(jié)炎、胃潰瘍折磨。
盡快掙錢！
刻不容緩！
吃完飯，許端陽主動把碗洗了，然后戴上一頂草帽去到山上找他老爸。
許端陽的爸爸許國強是一個話很少的大高個。
常年土地里求食，他的皮膚已經(jīng)變成古銅色。他喜歡探索一些新事物。許端陽記得小時候家里的收音機被老爸拆了又裝，最后徹底報廢。家里的黑白電視機也差點被他拆開，還好老媽拼命護住。
自許端陽懂事起，父子倆就很少交流。許國強幾乎從來不過問兒子的學業(yè)。全靠自覺。
所以許端陽高三成績下滑他們也無從得知。
許國強做事喜歡憑一時起興，03年的時候貿(mào)然承包了幾十畝荒山。他打算開墾后全都種上橙子樹。
許端陽在半山腰找到戴著草帽的老爸許國強。
許國強正在把一大圈黑色塑料水管從山頂往下牽。
看到兒子回來，許國強也沒問他考試成績，而是指揮許端陽幫著把塑料水管拉直。
父子倆在山上忙活了半天，太陽下山了才把幾圈水管牽好。
晚上吃飯的時候，許端陽才主動說起他的高考分數(shù)。
他爸媽也不知道這個分數(shù)是高是低。
“上渝大沒問題?！痹S端陽喝著碗里的稀飯對他們說道。
他們家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nóng)村家庭。不算很窮也不富。他爸媽都不善言辭，書讀得也不多。
許端陽高中三年，他們都沒有去參加過家長會。他們只會說：“反正那么大的人了，不說你自己也應該知道?！?p> 晚上，許端陽搬了幾條長凳到院壩里，搭上幾塊竹涼板，放上枕頭，就是床了。
一家人就在簡易的床上躺下了。
許端陽第一次認真的跟他老爸聊起了他們家承包的這片荒山。
他想弄清楚那幾十畝荒山累計需要投入多少錢，全都種上橙子樹需要多少支出，幾年能有收益，未來每年有多少產(chǎn)出。
他結(jié)合前世了解到的一些數(shù)據(jù)，經(jīng)過一番嚴密的計算，得出的結(jié)論讓他嚇一跳。
按照這幾年橙子的產(chǎn)地收購價格，這是一個必然會虧損的項目，未來十年都不會產(chǎn)生正向現(xiàn)金流。
而整片荒山承包的年限就是十年。
難怪前世讀大學后家里越來越窮。
許端陽沒有把這個計算結(jié)果告訴許國強。
經(jīng)過大腦的飛速運轉(zhuǎn)，他找到了破局之法。
……